两人安静抱了会, 裴颂忽然想起什么,嘁一声,从他怀里退出来。
事情解决, 裴颂这几日的不爽就漫了上来。
“你现在心情好了是吧,轮到我了, ”他挑下眉,手指不缓不慢地敲着一旁桌面, “之前在祠堂里标记我不说,不准还跟我不高兴好几天。”
他冷笑下:“贺闻识, 你好大的气性啊。”
“……”
安静下, 贺闻识抿唇:“我当时以为……”
“以为什么?”裴颂凑近他, 轻轻挠下他下颚,呼吸喷洒一瞬, “说过了,我只有你。”
贺闻识这几日脑子也愈发清醒许多, 也知道在祠堂做确实一般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嗯,”他很快顺从地道歉, 握住他的手,在他指尖上吻了吻, “是我不对。”
得到道歉,裴颂轻哼声,又后退, 相貌昳丽锋利的青年抱臂身体微微后仰,抬起脚,在他身上缓而慢, 惩罚似的地碾了碾。
触感袭来,贺闻识呼吸陡然重一瞬, 见人眼眶通红地看过来时,裴颂才收回脚,轻哼下,起身回房,丢下一句:“自己解决。”
贺闻识:“……”
贺闻识试图开口:“裴……”
裴颂打断他:“再多说一句,以后都自己解决。”
贺闻识:“……”
他待在原地,半响,有些郁闷地哦了一声。
大抵是裴颂那番话很好地安抚住了贺闻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没再犯过轴。
时间很快到了七夕。
七夕前一天,裴颂正在处理事务,不经意一抬头,就发觉门口有一个人影在轻轻晃动,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什么人,出来。”他说。
见被发现了,没过多久,门外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怯生生探出个头来。
“大嫂嫂……”她紧张地捏着裙子走进来,喏喏地行了个礼。
小姑娘长得瘦弱清丽,是申家的三女儿,申玉。
申玉是庶出,母亲早逝,在府里一向不受待见,吃不饱穿不暖,不仅被申兴申和嘲弄,还总被自己院里的几个刁奴欺负,也就养成了个怯懦的性子。
裴颂当家后,肃清府里风气,端得公平公正,她处境好了不少,不过由于裴颂气质冷淡,小姑娘还是有点怕他,一般不常出现在他面前。
裴颂放下手中的账册:“有什么事吗?”
申玉抬眸看他,试探着问:“明天七夕,我可以出府去玩吗?”
每年七夕,扬州城里都会办灯会,热闹非常。
这不是什么大事,裴颂嗯了声,又重新低下眸处理事务:“注意安全,我派两个人到时跟着你。”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下。
她抿着唇,开心道:“谢谢大嫂嫂!”
贺闻识走进来时,刚好和提着裙子跑出去的申玉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走进来。
“问出来了?”见他进来,裴颂抬眸。
贺闻识嗯了声。
前几天裴颂出行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小撮人放箭偷袭他。
没什么大事,人也都被很快逮住,裴颂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处理,就让贺闻识前去审问。
贺闻识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正在处理的事务,给他按了按有些疲惫发涨的太阳穴。
“是陆家那边花钱雇的人,”他答道,“已经都处理了。”
陆家算是他生意上的最大竞争对手,陆家的家主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名叫陆无量。
这段时间,裴颂想扩大生意,已经和官府接触好了漕运合作的事,这么大块肥肉被他咬下,陆家那边大概正红的眼睛滴血。
裴颂看了一上午的账册也乏了,靠到他身上,闭眼冷笑声:“陆无量就会用这些下作手段。”
前些时候,陆无量还想利用他的坤泽体质,用香诱使他发情,在和官府官员商谈的时候现场进入雨露期。
要不是去之前贺闻识以前给他做了个临时标记,还真会让他得逞。
裴颂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你怎么处理那些人的?”
他们毕竟不是官府,抓到人审讯完还是要移交过去的。
贺闻识表情沉默一瞬。
裴颂看他一眼,了然:“都杀了?”
贺闻识:“……嗯。”
敢伤害裴颂的人他自然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又很快补充道:“痕迹都处理好了,不会让官府那边发现的。”
裴颂觉得他手段有些过于狠辣,不过也没多说。
他身上还残留着当初在山里的影子,杀性起来就止不住,但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回京城那边还有场恶战,心太软也不好。
感觉到底下肌肉微微绷紧,裴颂又重新闭上眼,靠在他身上休息,安抚:“杀就杀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贺闻识要真处理不好,也还有他呢。
裴颂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偏心贺闻识。
他打了个哈欠。
说起回京城这事,算算时间,皇帝那边也差不多得到消息,该派人过来了。
—
七夕当天。
因着节日城里取消了宵禁,一入夜便亮起了灯火,各式各样的花灯飘浮于河流中,小贩们在街道两侧支起摊位,行人三五成群,远远看去,一片热闹通亮。
漕运使约了裴颂在艘画舫上确定了最后的合作事宜,席间,有知府在其中帮忙交际,这单生意做得极为顺利。
没多时,宾主尽欢。
出席的还有位陌生的官员,据介绍是从京城里来的,趁着休沐下江南游玩一番,见能蹭饭,就乐呵呵地跟着来了。
这席间,这位官员不断的把眼神往站在裴颂身后的贺闻识身上瞟。
裴颂注意到了,却也没多说。
席散去后,还有些时间,裴颂也没打算回府,见街道上热闹的厉害,便和贺闻识一起去逛了逛。
大邑朝民风不算开放,但七夕这天对一切都包容了起来,人流如织的灯市街道上,不时能看见牵手并行的伴侣。
裴颂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身旁人顿住了脚,一瞬不瞬地盯着某处。
顺着贺闻识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对夫夫正恩爱的牵着手,其中一位大概也是个坤泽,小腹处微微拱起,露出圆滑的弧度,应该是已经怀孕有几个月了。
裴颂:“……”
贺闻识又默默转头看向他。
裴颂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我可不会生。”
当年分身意识是被迫嫁,虽然婚事做不了主,但自己身体还是可以的,申兴恶心他,他也恶心申兴,就直接给自己灌了终身不孕的避子汤。
且不说身体条件不允许,就算允许他也不会生。
要生也是贺闻识生。
贺闻识摇摇头,表示不是这个意思,将手递过来,然后继续无声地盯着他。
——要牵手。
裴颂虽然没刻意遮掩他和贺闻识的关系,但总归也就身边那几人知道,这个世界他怎么样也是个寡夫,还是个坤泽,不能够太放肆。
裴颂点点头:“等我去买个帷帽。”
贺闻识也知道这点,只是在看见裴颂只有戴着帷帽遮住模样,才能和他光明正大牵手走在人群下的时候,还是不免微眯下眼,眼底划过丝晦暗。
不过又在裴颂看过来的一瞬收敛好。
“我看那边在卖孔明灯,要去吗?”他问。
裴颂在买帷帽时,顺手又买了根糖葫芦,咬着糖葫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灯会上人流拥挤,清瘦修长的青年和穿着黑色劲装的高大随从手牵手走在街道上。
贺闻识前几天刚过了二十岁的生辰,身形愈发英挺,肩宽腿长,腰身细窄,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在拥挤的人潮下依旧能稳稳的把裴颂牵在身侧。
两人逛了会摊子,买了不少七零八碎的小东西,等到了亥时,城里开始放孔明灯。
星星点点的灯火往夜空中升去,抬头看去,漂亮极了。
裴颂虽觉得买孔明灯许愿实在是件很幼稚的事,不过也还是买了一盏,在纸条上写心愿的时候,思索了下,先去看贺闻识的。
贺闻识纸条上的心愿简单又直白:
——和裴颂永远在一起。
“我若把你卖了呢?”裴颂手指勾了下他垂下来的头发,让他凑近点过来。
这段时间贺闻识先前那点敏感的情绪平复下去不少,裴颂也就不再忌讳开这种玩笑。
男人顺从地低下头,蹭了蹭他指尖,很忠诚地回答:“那我就自己回来,让你白赚一笔。”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很好的取悦到了裴颂。
裴颂愉悦地翘了翘唇角。
他思虑半响,然后缓而慎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两盏孔明灯升起,明亮的火光倒映在瞳孔中,裴颂仰头盯了会,忽然叫了一声:“930。”
930很快应声:“在呢宿主!”
裴颂沉默了下,“你们快穿局,”他缓缓开口,“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930:“啊?”
……
时间已近深夜,静谧的暗巷中,月色下,两个人正在接吻。
用来遮挡容貌的帷帽已经被主人失力地掉在地上。
一个很长的吻过后,两人分开,气息都有些不稳。
贺闻识将头埋在他颈窝里,“裴颂,”他偏过头,轻轻浅浅,又带着股凶劲地啄吻、亲咬身下青年的侧颈,低低地念,“裴颂、裴颂、裴颂……”
外边不时有路人经过,每一点声响都能激得身底下人敏感的一颤。
裴颂觉得这人脑子渐渐变好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熟悉的坏心眼子又变多了。
他被抵在墙上,双臂轻微抖着环住身前男人宽阔的肩膀,呼吸有点乱,咬牙:“贺闻识你他妈,别念了……”
贺闻识不明显地勾了下唇角。
“裴颂,”他又亲咬了下他,然后垂着眸,用一种很平静很客观的语气说,“你信香泄出来了。”
……
七夕节过去几日后,裴颂忽然收到了一份拜帖。
他翻了下名字。
正是先前那个在宴席上的陌生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