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里浮现出来的场景是圣教堂。
明显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米歇尔穿着教廷白袍, 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桌椅上阅读着光明圣经。
而他身侧,一个青年正笑着和他温声说话。
那青年二十岁左右,穿着骑士装, 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则好像百无聊赖地玩着米歇尔的长发, 时不时逗趣几句。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米歇尔的表情远没有后来那么冷漠生人勿近, 虽然表情还是清冷的,但能感觉出潜藏在底下的柔和。
他很依赖那个青年。
那个和他长相有八九分相似的青年。
看着两人亲密温暖的画面, 亚诺整张脸都是僵的。
一瞬间, 他想通了所有事。
所以米歇尔当初选他做贴身侍从不是因为看中他能力好, 而是因为他长得像这个人。
所以米歇尔上次喝醉酒同意跟他做,也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把他哄到了, 还是因为他这张——
草!
怪不得那天晚上米歇尔一直盯着他脸看!
亚诺想不下去了,他现在脑子简直气得嗡嗡的。
好。
很好。
原来米歇尔是把他看成了个替代品, 每天找别人的乐子,没想到今天自己变成了乐子。
胸膛大幅度起伏几下, 深吸一口气,亚诺脸阴沉沉的将触手从裴颂脑海里抽回, 唇线绷直,脸上的怒气快要憋不住。
他几乎现在就想把裴颂摇醒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一低头,亚诺就对上了床上裴颂安静、略有些疲惫的睡颜。
这些天罗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教廷里的红衣主教出了这么大一件丑闻,裴颂作为教皇,紧急从南郡赶回王城后, 就一直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晚上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亚诺:“……”
他就又只能憋屈的把话咽了回去。
亚诺在心里骂了声,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起身踹了一脚旁边的床头柜。
踹之前还憋憋屈屈的给裴颂施了个隔绝术,以防他会被自己吵醒。
然后绷着脸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等裴颂一觉舒服地睡到天亮,已经是早上八九点。
他睁开眼,以往都会第一时间上前来服侍,顺便再悄摸占他点便宜的亚诺不见踪影,整个房间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裴颂轻挑下眉。
“报告宿主,”脑海里930汇报声响起,忍着笑,“任务对象快气炸了。”
裴颂慢慢打了个哈欠,唇角挑起点,哦了一声。
930很快将昨晚的监控画面传送过来。
裴颂看了前面的一点后,直接将进度条拉到了亚诺怒气冲冲地踹了一脚床头柜,从房间里走出去后。
亚诺在他的房间怕吵醒他,所以直接去了外面发泄。
深夜,黑漆寂静的圣教堂中,一条巨蟒快速、暴怒从回廊穿过,那可怖倒三角形蛇头上的蛇瞳燃着灼灼怒焰。
巨蟒粗壮有力的蛇尾砰砰、发泄地甩向墙壁,回廊墙壁在蛇尾面前宛如脆弱的薄纸,一下就被打出好几个极恐怖的深坑,上边的精美的壁画和壁灯全部打裂打碎,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犹是发泄不够,黑蟒又气得满地乱扭,把自己扭得像条拧在一起的麻绳,发出嘶嘶的吼声。
画面最后,大概是终于冷静下来了,亚诺又化为人形,黑着脸施法把所有东西复原,好保证教廷里的人不会发觉异常。
看来昨晚确实是气炸了。
裴颂看着他气到蛇形乱扭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声。
“宿主你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吗?”930好奇地问。
裴颂就是故意的。
昨晚亚诺将精神触手刚一伸进来,他就发现了。
继续装睡没动,裴颂让930浅浅捏造了一个画面。
所谓的米歇尔和青年骑士是裴颂特意伪造给亚诺看得,青年骑士的脸裴颂直接借用了上个世界贺闻识的脸,反正他每个世界都长得几乎差不多。
“差不多?”裴颂想了想,耸肩。
这个世界的贺闻识和别的几个世界性格都不太一样。
更偏轻挑放荡。
道德感几乎等于零。
像这样性格的人,对感情都是抱着玩一玩,戏弄下的态度,就是需要狠狠吃个教训,才能认真对待起感情。
当然,其实任由亚诺这么下去,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裴颂对贺闻识还是有信心的。
但怎么说呢。
让亚诺天天找他的乐子。
裴颂冷笑了声。
既然这么爱找乐子,那他自己也来尝尝变成乐子的滋味好了:)
裴颂的报复心一向很强。
和930的聊天刚结束,房间门就传来动静。
裴颂收敛表情,朝房门那看过去,就见亚诺端着早餐走进来。
“大人。”
经过了昨晚的发泄,亚诺已经恢复好了往日的冷静,表情温和恭敬地走进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裴颂看着他下颚绷紧,笑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笑,也装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被服侍着洗漱完后,就坐到了沙发上准备用早餐。
早餐用到一半,侍立在一旁的亚诺突然开口。
“大人。”
早知道他肯定忍不住要试探,裴颂用着早餐,微瞥过来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我昨天听说了一个名字,”亚诺似是迟疑地开口,“叫维尔亚。”他抬眸,微微眯眼,眸里浮出丝暗芒,语气却还好像很无辜,“听说他生前和您的关系很好?”
维尔亚就是裴颂给捏造画面里人起得名字。
教皇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是顿了顿,随即皱下眉,冷淡:“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亚诺:“……”
他不配听是吗??
一瞬间,亚诺就想不管不顾的直接化为原型,把人给绑回蛇窟严刑拷问了。
但最终还是深深呼出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昨天晚上在勉强平静下来后,他就根据裴颂记忆里的线索去查了那个人。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在。
一个圣骑士。
在米歇尔刚进教廷的时候曾给过他些帮助,算是米歇尔的良师益友,但早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中发生意外死了。
亚诺心里冷哼一声。
一个死人而已,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没什么大不了的。
满打满算,米歇尔跟那人也只相处了两年,他跟米歇尔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挤也能把那个人从米歇尔心里给挤出去。
他这么优秀,难不成还争不过一个死人?
等过个十年二十年,米歇尔肯定早把那个狗屁的死人忘天边去了。
再次安慰好自己,亚诺压下情绪,重新换上和往日一样的笑容。
他走近一步,半跪在裴颂身前,手指轻轻握住裴颂的指尖,低头在裴颂手背上吻了吻,像是在行一个宣誓效忠的礼节。
“大人,我只是想宽慰您,死了的人不能复生,但还有活着的眼前人。”
他表情柔和地抬头看过来,压低声音,轻而缓地诱哄道。
“他能陪伴您的我也可以,我还能将您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以后就让我一直陪着您,好吗。”
他有一双极漂亮勾人的凤眼,若是一般人,早已经溺毙在这柔情的眼神中。
但裴颂却完全没接他的话茬。
“你一直陪着我?”
房间静了会,裴颂忽然嗤一声,用放在一旁的帕巾慢条斯理地拭了下嘴唇,然后看着他,掀下眼皮,淡淡开口:“确定不是取得我信任后,来暗杀我?”
亚诺:“?”
教皇微微往后仰去,靠到沙发背上,右腿优雅又随性地架到左腿上,双手交叉合在腹前,微微抬起下颚,冷淡地俯看过来:“亚诺,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房间里因为这句话猛然寂静下来。
亚诺沉默一下,慢慢地站起身。
年轻侍从脸上一贯伪装出来的恭敬神情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他真正的模样。
一双不属于人族的蛇类竖瞳渐渐显露出来。
亚诺表情静了一瞬,微眯起眼,直视向裴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裴颂掀下眼皮,“你迈入教廷的第一步我就知道了。”他食指轻轻敲着沙发皮面,表情讥讽,“亚诺,我总不可能真是个随你戏弄的傻子。”
“……”
房间寂静,亚诺听到这句话后,第一反应却不是身份被揭穿了。
他忽然一阵说不清的火气涌上心头。
所以米歇尔明知道他是兽人族想暗杀他,还把他这么个危险人物放在身边。
就是为了他这张和他那个情人有八九分相似的脸?!
好,好,好。
真好。
喜欢那个情人喜欢到连自己的危险都不顾是吧。
原本已经快平复下来的情绪再一次暴起来,亚诺感觉自己又快要气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