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颂从马车里出来后,埋伏的村民都已经被镖师们给制服。
有一两个见势不妙逃走了,裴颂扫了一圈,也没看见贺闻识的身影,猜测他可能跑回村子了,倒也不急,让镖师们将抓到的人先绑起来,一行人继续往村子里赶去。
湘西地区多雾潮湿,山路也不好走,过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村子。
村里的人一看见他们就紧张了起来,知道计划失败,村长率着人慌忙跪地求饶。
裴颂来此是为药材,这还需村里的人帮助,暂时没发作这事,扬手让镖师们把绑着的十几个人丢一半过去,剩下的留作人质,淡声道:“你们若还想赚钱,就安分点,要是再敢动什么心思,就不好说了。”
他语气很冷,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村长抖了抖,连忙应是,好声好气的将他们带进村子里最好的住处。
暂且在村子里安顿下来,裴颂和村长假模假样地聊了会药材的事,然后就似不经意地提到:“说起来,刚刚你们中有个袭击我的人身手很厉害,他是谁?”
村长很快反应过来,心虚又讨好地笑笑:“您说得是阿石吧。”
“阿石?”裴颂眉微微一挑,做出感兴趣的样子。
村长嗯一声,搓了搓手,干笑:“他是我们村养的狗奴,平常用来上山探路的,身上有点功夫。”
裴颂颔首:“有点意思,带我去看看他。”
村长对他们现在自是无有不应,裴颂跟着他拐过几户人家,来到了偏僻的畜圈附近。
远远的,他就看见畜圈旁边有个一铁笼子。
那个铁笼不算很大,上面泛着铁锈,一个上身和双足赤|裸的人拥挤地蜷缩在里面,低着头,长长的未打理的头发垂下来,似乎正在睡觉。
简直是把人当牲畜驯养着。
裴颂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贺闻识。
他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正是晚饭时间,他刚要走过去,就见另一个方向来了一个送饭的村民。
那村民没看见他们,表情有些不耐烦,先是去喂了一边的禽畜,然后敲了敲铁笼,随意的把饭菜往那一扔,对里边喊道:“别睡了,吃饭了。”
碗掉在地上,里边的饭菜撒出来了些,笼里的人想要吃饭,就只能趴在地上,隔着铁笼吃。
“阿石脾气大,很凶,”见裴颂脸色不太好看,村长讨好地笑笑,解释为什么把人关在铁笼里,“我们都吃了他不少苦,好多村民都被他咬过哩。”
“钥匙。”裴颂忽然开口。
“啊?”村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裴颂想做什么,连忙摆手,慌声说,“这笼子可不能给打开啊,阿石不受控,出来会发疯咬人的。”
裴颂斜他一眼:“是么,可我看你们叫他来袭击我的时候不还挺听话的。”
“这……”提到偷袭这事村长表情尴尬,小声解释,“那是因为提前给吃过药,现在药效过了,你别看他装得安静,指不定心里正琢磨着怎么伤人呢……”
没心情听他多说,裴颂不耐烦了,伸出手重复一遍:“钥匙。”
村长还要再拒绝,裴颂示意一个眼神,身旁随从立马上前,抽出腰侧佩刀冷漠地看着他。
村长:“……”
村长不敢说话了,哆哆嗦嗦地解下腰上的钥匙递给了裴颂。
裴颂接过钥匙就往铁笼走去,村长脸上显出些畏惧,离远了两步。
随从在一旁看着也有些担心,皱眉:“家主,要不……”
裴颂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走到铁笼边,蹲下。
蜷在里面的人沉默地盯着他看。
他漆黑的眼睛从长长的额发下透出来,像野兽的眼神,暗沉而危险。
裴颂直接将铁笼门给打开了。
“阿石。”他抿下唇,轻喊声。
半响,阿石才动了动。
他弓起背,慢慢的从铁笼里爬出来,后背的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一收一缩,手脚上的铁链随之发出晃荡声。
他确实有一身漂亮的肌肉,密度与爆发力都达到顶峰,仿佛只要一瞬,就能凶猛地扭断别人的咽喉。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像是在看极危险的兽类出笼。
裴颂从那盘饭菜里挑出个馒头递到他嘴边上。
少年却没去吃裴颂手上的馒头,顿了顿,而是低下头伸出舌头在他指尖上轻舔了舔。
指端传来濡湿柔软的感觉,裴颂没忍住搓了下,“别舔,”他说,“吃饭。”
大概是听懂了,少年坐定蹲好,低下头,乖乖就着裴颂的手开始进食。
他吃饭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
他后背拱起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裸露在外的背部皮肤上裹着泥泞和碎屑,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疤,很显然,从来没有人给他做过处理。
裴颂盯着看了会,忽然开口,冷声问:“你们不给他上药吗?”
村长呃了一声,干笑:“这点小伤的哪需要药,阿石都习惯了。”
裴颂没再说话了,心底的火气却在慢慢地增长。
他没表现出来,沉默地喂完一块馒头,又喂了些饭菜和水给他。
中途见阿石的长发一直垂着时不时蹭在饭菜上,裴颂抬起手想把他头发捋上去一点。
村长顿时紧张地喊道:“别动!”
话音落下,阿石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裴颂把他头发别到耳后,他只是微微仰起头,用鼻子在裴颂的指尖上蹭了蹭,然后继续低下头吃饭,流露出的亲昵意味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村长表情一时有点微妙,哑言半响,才说:“……看来他很喜欢您。”
裴颂不置可否。
“他我买了。”过了会,他说。
“啊?这……”村长一时犹豫。
“怎么,不卖?”裴颂掀下眼皮,不冷不淡地朝他看过去。
村长顿时噤声,不知道想到什么,他露出个了然的表情,讨好地笑笑:“卖,卖,您要我当然给,我马上就让人把他洗干净给您送过去。”
这时,刚好有随从来找裴颂有事,料想他们也不敢做什么,裴颂嗯了声,又摸摸阿石的头,说了句我很快就回,这才起身走了。
……
随从找他过去没什么大事,裴颂很快就处理好,又简单用过晚饭,中途有随从过来问村长送了个人到他房间,是否放行。
知道是阿石,裴颂嗯了一声,吃完后便赶回房间。
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裴颂回到房间,而刚一打开房门,还未走进,他就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裴颂顿住脚。
山里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黑,除了从木窗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房间其余地方都浸在黑暗里。
一道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裴颂皱了下眉,很快反应过来,淡声:“贺……阿石?”
没人回应。
裴颂走近几步,抬手用火折子将一旁的蜡烛点亮,黯淡的烛光照亮室内,也让床上的人清晰暴露在眼前。
裴颂看见后就沉默了下来。
少年已经被洗得很干净,长发捋起,完全露出轮廓锋利英俊的脸庞,他的双手被用粗绳反绑在身后,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呼吸也很不正常,节奏紊乱粗重,整个人似乎都在极力的忍耐。
见火光亮起,少年骤然抬眸,锋锐阴戾的目光在触及裴颂的一瞬顿了顿,随即就软了下来,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开口,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发音很奇怪,带着欲望的沙哑:
“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