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个混混被制服, 事情大体尘埃落定,贺闻序一伙人是经济犯罪潜逃,抓住后很快就被警方带走。
贺闻识作为证据提供者, 也抱着裴颂去做了笔录,期间有警官想让他把猫先放下来, 全部都被他拒绝了,男生脸色一直很冷硬, 衣摆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看起来冷漠阴沉, 目光只有在触及自己猫的时候才勉强回暖了下。
警察见状, 也就没再多要求。
等配合完调查, 一人一猫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六点。
裴颂一到家就从贺闻识臂弯里跳下,变回了人的样子。
他在来得路上就已经和贺闻识说过他过渡期结束的事, 贺闻识见他突然变化也不是很惊讶。
裴颂脸上还残留这贺闻序扇来的那一巴掌的印子,贺闻序那一巴掌用力实在太大, 做猫的时候有绒毛遮挡还不太明显,但变成人后, 右半边脸就全都红肿起来了,冷白皮肤衬着, 看起来着实有点吓人。
贺闻识看着眼神暗了暗,沉默的把他按在沙发上坐好,转头去找了冰敷的袋子, 回来后站在沙发前,半俯下身,动作小心的将冰袋敷到裴颂脸上。
冰凉的刺感传来, 裴颂仰着头,忍不住微微眯了下眼, 手指抓了下身下的沙发皮面。
“疼?”贺闻识顿了顿,声音还有些低。
裴颂闭着眼:“还好。”
贺闻识微微抿唇,过了会,他说。
“抱歉。”
如果不是他,裴颂不会被贺闻序盯上。
他早上买完菜回到家,没看见裴颂的那一刻,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惊慌。
那仿佛是灵魂里刻上的一种恐慌,简直浑身僵硬,血液都似冻住。
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再也找不到眼前人的事。
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贺闻识轻轻吐出口浊气,压下眼底那些阴沉的情绪,专心给裴颂敷冰袋。
裴颂闭着眼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情绪变化,他已经适应下冰袋的凉意,闻言轻摇下头:“没事。”
他其实有些在意贺闻序当时骂得那句“乱|伦出来的野种”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他这大概和贺闻识的心理疾病有关,不过想一想,还是打算等贺闻识自己愿意说了再说。
两人晚饭还没吃,贺闻识帮他敷了会冰袋后,就把袋子交给他自己敷,然后拎着早上买的菜进了厨房。
因为裴颂过渡期已经结束,因此晚上的饭菜做得丰盛了点,四菜一汤,一眼看过去,基本都很合裴颂的胃口。
贺闻识做得晚饭,吃完饭后,裴颂理所当然地接过了洗碗的任务,贺闻识也没和他多争,只是裴颂在洗碗的时候,依旧跟着他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事贺闻识还有些后怕,之后几乎是裴颂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仿佛身后跟了条大金毛,时时刻刻都要挨着。
其实裴颂也隐约觉得这有点超出普通同桌间的亲密。
不过他也没有很在意。
但是——
“……”
“洗澡你就别跟着我了吧。”
浴室门前,裴颂拿着睡衣,嘴角微抽,一言难尽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听到这句话,贺闻识撇下嘴,裴颂居然从他眼神里感觉出了股堪称委屈的情绪,仿佛大狗的两条耳朵都失落地耷拉了下来。
裴颂:“。”
这人怎么这么会装。
“行行行。”他有点头痛地捏了下眉,妥协,“你在外面等着。”
贺闻识眼睛一下亮起来,刚刚的什么委屈可怜都不再,笑眯眯的,仿佛奸计得逞。
“……”
裴颂嘴角抽一下,心里翻了个白眼走进浴室。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裴颂家不大,浴室也只很小的一间,隔着磨砂门,依稀都能看见热腾腾水汽升腾下里边人的影子。
贺闻识礼貌的没去看,男生修长的身体靠在磨砂门上,垂着头,额前碎发搭在眼皮上,眼底情绪有些莫名。
“裴颂。”过了会,他喊了一声。
里面人听见喊声,关了水,身体微偏地看过来,开口。
声音淡淡的,却很平稳,很安心地落在耳朵里。
“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下,贺闻识靠在门上,单手插兜,笑笑,“知道你在就行。”
他仰头,轻轻吐出口气。
知道人在自己身边,就有一股安全感由内而外地升起来。
—
假期还剩两天,前五天裴颂一直在昏睡,作业可以说是一点没动,也是破天荒第一回要感受到补作业的滋味。
在假期开始前,贺闻识本来提议他可以代写,但被裴颂扫过来的一记眼刀弄得直接投降。
“好好好,”他举起双手,语气诚恳,“我保证,绝对不碰你的作业。”
裴颂这才收回眼神。
接下来两天裴颂没再出过门,贺闻识中间倒是又回了趟B市。
他没去多久,在B市过了一晚后就回来了,这次回来后,他表情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
裴颂没有问他去做什么,他自己先开口了。
“我把我爷爷的遗嘱当着他面给撕了,以后我和他们就完全没关系了。”裴颂在写卷子,他拉来张椅子,坐到他身边很愉快地说。
虽然有猜到贺闻识这次回去是要处理家事,但没想到是直接撕了遗嘱断绝关系,裴颂有点诧异地看他一眼,又点点头,“哦。”觉得这种反应太平淡,他想想,补充一句,“挺好的。”
贺闻识盯着他看几秒,忽然笑笑:“我以为你会劝我。”
裴颂眼睛重新盯回卷面,边写边问:“我为什么要劝你。”
贺闻识想了下,“因为我放弃了一笔很大的遗产?很可惜?”他耸下肩,“我撕得时候你是没看见我爷爷和我爸那表情,哈。”
裴颂在试卷上勾画了下,说:“可你又不想要。”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贺闻识哪个点,他忽然开怀笑起来,表情有些阴戾,“对,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些脏东西,”他语气掺了丝阴狠,但没两秒又平复下去,恢复惯常的表情,顿了顿,笑下说,“不过我以为你至少会好奇,问问我我是怎么回事。”
贺闻识知道裴颂那天应该是很清楚地听到了贺闻序骂他野种的事。
谁都喜欢八卦,尤其是这种称得上豪门秘事的八卦,贺闻识以前没少被人拐着弯打听过,他一点都不介意告诉裴颂。
但裴颂从来没问过他。
裴颂听出了他的意思,纠正他。
“我确实是想知道,”裴颂一边写题,一边说,“但想知道这些也只是因为担心你,如果你自己不想说,我当然不会问。”
他的语气很直白,也很平静,仿佛担心他这种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贺闻识愣怔两秒,“……你真的是……”他张了张口,忽然长长叹口气失笑下,脸上的表情尽数敛去,像是有点无奈地捋了下自己的额发,在裴颂有些困惑地看过来时,又温和地笑了下。
“裴颂。”
“嗯?”
贺闻识伸出一根手指,弯起嘴唇:“抱一下,抱一下好不好?”
裴颂停住笔。
“现在?”他有些犹豫。
贺闻识眨眨眼:“不可以吗?”
裴颂看了下一旁的闹钟,他国庆七天假睡了五天,虽然作业是已经写完了,但还有很多其余要补上的计划。
时间紧的很,裴颂有点纠结,不过最后还是同意。
“五分钟。”他伸出手指。
—
不大的房间里,两个年轻的男生静静抱在一起。
贺闻识没有很用力,只是把自己的椅子拉近了点,然后俯过身虚搂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都没说话,裴颂坐在椅子上,视线对着天花板,他对贺闻识的气息和体温都太过熟悉,闭了闭眼睛,渐渐的,不知不觉有点犯困。
感觉到怀里人脑袋歪了下,像是要睡着,贺闻识轻笑了声,动了动,微偏过头看向裴颂。
裴颂身上仍是一股薄荷味沐浴露的浅淡气息,脖颈修长白皙,是天鹅颈,侧颈薄薄的皮肤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漂亮的厉害。
不知道怎么想的,贺闻识忽然张口在上面咬了一下。
轻微的刺痛传来,裴颂从困意中一下清醒,皱了下眉:“贺闻识。”
贺闻识声音松快:“嗯?怎么了?”
裴颂偏过头来看他,拧眉:“你咬我。”
“抱歉,”贺闻识闷笑了下,坐直点身子,依旧搂着他,手指在他侧颈皮肤上抹了下,“很疼吗?”
疼倒是不疼。
裴颂右手被贺闻识压着,左手从他胳膊下勉强伸出来,打了个哈欠,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你咬我干什么。”
贺闻识想了想:“就是想咬?”
“?”
裴颂很认真思考了下他是不是想找茬。
“裴颂。”贺闻识又喊了他一声。
裴颂思考被打断:“干什么?”
贺闻识睁着眼,下颚抵在他颈窝里,抬手捏捏他耳朵:“你说要不然我们俩真谈恋爱吧。”
他笑下,很煞有介事地推销自己:“你看我人长得不错,成绩也不错,脾气又好,还会做饭做家务,是不是和你还挺搭的?”
—
裴颂没接话。
空气一时沉默,原本还算轻松安谧的氛围随着贺闻识这句话变得凝固起来。
裴颂慢慢重复了遍他的话,思索着问:“你说,你想和我谈恋爱?”
他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应该有的惊讶和无措,察觉到丝不对,贺闻识舔了下嘴唇,慢慢直起身,刚想和上次一样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就听见裴颂开口。
裴颂看着天花板,思考了几秒,然后问:“贺闻识,你是喜欢我吗?”
空气一滞。
张了张口,知道已经避不过,贺闻识默两秒,收起了一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直起身,看着裴颂,这次神态变认真了许多。
“是。”
他笑了下,大大方方地说。
“裴颂,我喜欢你。”
房间里很安静,裴颂一直没说话,仿佛在思考,贺闻识等得越来越有些焦急,他心里轻呼吸下,面上笑笑,又问了遍。
“可以吗?谈恋爱。”
话音刚落,裴颂就摇了下头:“不行。”
“……”
虽然知道可能会被拒绝,但见裴颂这么果断,贺闻识心脏还是猝不及防涩了下。
他舔下嘴唇,笑下,做出轻松的样子,“啊,那也没事,”他说,“我再追追……”
话还没说完,被裴颂打断。
裴颂垂下眼睫,补充完刚刚的话。
“要等高考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