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玉琢得到了酒窖钥匙,他联系葡萄园把他的酒运一部分回来。
葡萄园把装满冰白的酒箱整齐垒在马车后座上,特地给谈玉琢传了一段马车在冰山雪霭间晃晃悠悠下山路的视频。
酒还没有运到,周潇红的电话先到了。
谈玉琢没有记她的号码,看到陌生号码连挂了三回,第四次才察觉号码有几分熟悉,被打扰得不厌其烦,便接了起来。
“你把酒动了?”周潇红直接问。
谈玉琢皱了皱眉,他忘记这批酒当时记在周时的名下,也觉得周家是真的落魄了,几箱酒都能让周潇红亲自打电话过问。
“酒花的是我自己的钱。”谈玉琢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而且你卖了也卖不出多少钱。”
周潇红在手机另一头笑了下,意味不明,“我不是向你讨酒,只是你现在有地方放这批酒吗?”
“没关系啊,你不用担心我,换个大点的冰箱我就塞下去了。”谈玉琢踢了一脚鞋边的土豆,土豆骨碌碌滚到酒窖的角落里,碰到干瘪的白菜后停了下来。
周潇红那边短暂地失去了声音,她沉默的时间过长,叫谈玉琢怀疑她是不是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通话中。
“你最近还好吗?”周潇红再次开口,只是语气算不上柔和,让人听不出关心。
谈玉琢在周家很少有机会接触周潇红,只有在固定的家宴中两人会互相寒暄几句。
作为后母,她嫁到周家时候,周时已经十五岁,母子两人完全培养不起感情,成年后更是互相不来往。
周潇红年轻时候演过一些电视剧,谈玉琢看过,很难看。剧本拙劣,周潇红的演技也一言难尽,唯独她那张脸有点看头。
好在他需要打发荒废自己的时间,再难看的剧情他也看得下去。
周潇红发现过一次他看自己演的电视剧,她挑起细细的眉毛,问他:“你品味那么差吗?”
“还好吧。”谈玉琢想挂电话了,周潇红却又开口:“谈玉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谈玉琢自从生病后,思考变得非常迟缓,他缓慢地想周潇红说的是哪件事,他背地里干的缺德事太多,一时居然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我应该知道什么?”谈玉琢很快地决定装傻。
周潇红应该是不相信他,没有做声,过了良久才开口:“你不知道周时公司是被梁颂年搞破产的?”
谈玉琢心头一跳,转瞬脊背起了一层薄汗,几息过后才想到梁颂年每年不知道要破多少公司的产,正常的商业竞争罢了,还要讲究一个旧情因果吗?
梁颂年不是会把个人私情牵扯进商业活动的人,周时会,他一直对梁颂年的存在耿耿于怀,也可能是他故意往上凑的,谁知道周时犯起蠢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真是太过分了!”谈玉琢假惺惺地说,“我一定让梁颂年去你儿子墓前道歉。”
周潇红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你真不知道就算了,这样活着也挺好的。”
谈玉琢一愣,不明白周潇红为什么突然人身攻击,明明他才有资格生气,只得讪讪地挂了电话,对着地上的土豆费解。
保姆从酒窖里抱了几颗白菜和萝卜出去,她环顾一下四周说:“这里吊火腿腊肉挺合适的。”
谈玉琢可不想,他容忍自己的宝贝酒和一堆土豆待在一起已经是极限,哪里还能忍受往酒桶上吊火腿。
可梁颂年或许会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谈玉琢悄悄对保姆说:“你可不能在梁颂年面前说这句话。”
保姆力气很好地回头对他笑笑,保证不说。
从H市回来之后,梁颂年依旧很忙,谈玉琢一周也见不上他几面,起初,谈玉琢还能保持良好的作息习惯,打卡一般向梁颂年报备。
但他本性难移,并且发现糊弄保姆和梁颂年很简单,便逐渐放肆了起来。
当他中午趁着保姆上楼打扫的间隙把餐食倒进下水道的时候,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谈玉琢吓一跳,碗筷滑落到水池里,发出巨大声响。
谈玉琢惊魂未定地等了一会,发现楼上并没有动静,松了口气,走出去拿起手机。
“刚刚是谁在给你打电话,我一直都打不进来。”许庭知抱怨,“玉琢,你好受欢迎啊。”
谈玉琢手拢在嘴边,时刻注意楼梯的转角,“怎么了吗,突然给我打电话?”
许庭知那边有破风声,他的声音也因此有点模糊不清,“没什么啊,挂念你给你打个电话。”
谈玉琢沉默了一会,直接问:“你男朋友是不是坐在你副驾驶座上。”
许庭知坐直点身子,偷看了一眼旁边人的脸,“没有,你别误会,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谈玉琢有点怕自己下一秒会听到车子撞到东西的声音,不由得把手机挪远了些,“庭知,开车的时候不能分心打电话,很危险。”
许庭知挺吃谈玉琢这一套的,他就喜欢长着漂亮脸的人对他不冷不热,关心又不是那么关心的调调,“不会,我车技好得很,下次你来坐我副驾驶。”
许庭知说完,发动机轰鸣,车速陡然加快,他瞪了一眼驾驶座的人,暗暗骂了一声:“干嘛呢你,怎么不直接撞电线杆上把我撞死?”
谈玉琢没有听清,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啊”了一声,说自己听不清楚。
许庭知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柔和许多:“颂年和你说过,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吗?”
谈玉琢不记得了,他早上太困,根本没有仔细听梁颂年的话,但又怕被戳穿,便回答:“说过了。”
“我下午来接你呗,省得颂年再去接你。”许庭知贴心地提议。
谈玉琢更加心虚了,他想梁颂年应该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们俩关系,支支吾吾地拒绝,“不用,我自己会过来。”
许庭知以为谈玉琢是怕被人知道自己的住址,因为他前几天听说周家的人在找他,至于为什么找他则一点消息都没有放出来。
陈律和他提过一嘴,好像说有什么事想求谈玉琢帮忙。
许庭知感觉这是无稽之谈,谈玉琢被他们身无分文地赶出家门,这一整个资金链漏洞难道还要求他来还吗?
他没有放在心上,和陈律笑了几嘴。
“你不信是吧?”陈律敲了敲杯子,旁边的应侍生及时地为他倒满茶水,他施施然地看向许庭知,“你们一个个都着他道。”
许庭知觉得陈律简直莫名其妙,他可知道陈律高考前一天私底下也给谈玉琢塞过纸条,上面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只是等到暑假结束,许庭知也没见他列表里多一个人。
他觉得陈律是嫉妒,要是真着道,陈律指定第一个上赶着。
许庭知不急着当面呛他,“你就是在后悔那天葬礼你没去。”
陈律不置可否,抬手叫侍应生,伸手指向坐在对面的许庭知,“他的单,自己买。”
“那好。”许庭知没有勉强,“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晚上见。”
许庭知听谈玉琢说好,心情愉悦,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才挂断了电话。
谈玉琢捏着手机,左右为难,最后只能到楼上,和保姆说晚上不用做他的饭了。
保姆在拆床单,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梁先生早上已经说过了,你们两个要单独出去吃,我记着呢。”
谈玉琢便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是真的没记住,要不是许庭知,他可能就准备偷偷在书房睡到第二天。
保姆抱着换下来的床单往洗衣房走,对谈玉琢笑:“好好出去约会吧。”
“不是单独两个人。”谈玉琢跟在她身后解释,“还有他朋友。”
“那是想让你认识一下自己的朋友。”保姆弯腰把被子往洗衣机里塞,“下个月家宴,我要回主宅帮忙,当天很忙,上桌估计也吃不到多少东西,你记得来后厨找我,我会在后厨给你留点心。”
谈玉琢摇摇头,“我不去的。”
“我点心单子都列好了。”保姆没有什么心眼地笑,“听说主宅新聘了个做鲁菜的厨师,今年会加新菜式,你多尝尝。”
谈玉琢想保姆可能很难想他和梁颂年之间单纯的金钱关系,便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下来:“好。”
“谈先生,这么多天了,我一直想问你。”保姆犹豫着,谈玉琢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听见保姆问:“是我做菜不好吃吗?你经常把饭菜倒掉。”
谈玉琢吓得呆住,保姆还在等他回答,看他脸色变得厉害,也被吓到了,连忙说:“我只是怕我做菜不合你胃口,你太瘦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
“不是不是。”谈玉琢羞愧,他以为自己偷摸的动作没有任何人发现,“不是你做得不好吃。”
保姆看他,谈玉琢却给不出更好的理由,反应过度地脸红了又白。
“没事的,谈先生。”保姆宽慰他,“过几天会有新的人来专门照顾你的饮食,你是雇佣我的人,不喜欢可以直接说出来。”
谈玉琢挤出一句细微的“不用”。
保姆笑,她身上带着清洗剂的味道,转过身在洗衣机上点了点,“我和梁先生说你不吃饭,梁先生叫我不要干预你,你每天都睡那么久,我太担心了,梁先生也说没事。”
谈玉琢彻底僵愣,想要缓缓倒在地上就此再也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周小妈:小汁,你以为他冲着谁的,是冲着年过四十依旧风韵犹存的我还是我肥头大耳便宜儿子?^_^看好你自己的屁股,小心我当护工扇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