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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旧梦

廉价的白月光 一纸银 3001 2024-06-01 09:40:11

“我骗你什么了?”季原躺在地上咬着牙吼,“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

谈玉琢闻言愣了一下,季原缓慢扶着墙从地上爬起来,舌头顶着上颚牙齿根舔了一圈,吐出一口血沫,转向谈玉琢扯开嘴角轻笑,“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谈玉琢看向梁颂年,梁颂年则是看着季原,眼神平静而深邃。

灯光落在他的侧颊上,在鼻尖高顶处镀上一层薄光,显得更加鼻高眼深。

他的冷淡疏离,隐性中同狼狈不堪的季原和慌乱狡辩的谈玉琢划分出鲜明的界限。

梁颂年轻微地皱起眉头,谈玉琢以为他在度量季原话语中的真实性,便觉得难以忍受。

他很少觉得自己可怜,大多数时候,他只会认为自己咎由自取。

在这个时刻,他却莫名感到了自己的可怜之处,哪怕在恋爱的时候,他们的相处模式也不像情侣,他在梁颂年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

谈玉琢还没开口,便见梁颂年转过头,调转视线看向了他,轻描淡写地道:“玉琢,过来。”

谈玉琢想要拒绝,但是梁颂年显然没有给他退让的余地,再次把手放到了他的颈后。

这次他用了力,谈玉琢感到了脖颈后传来的尖锐疼痛,被迫弯着腰,往前踉跄几步。

梁颂年的姿势看上去是想要抱他,谈玉琢却犹犹豫豫的,生怕下一秒对方的脚就朝他踹来。

这时候他的自尊无处可谈及,谈玉琢声音哆嗦着,很轻地为自己争辩,“颂年,我没有……”

他很难讲明自己没有什么,喉头哽在期间,如难咽下的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没有水性杨花,没有春心萌动,更没有/欲/情/难当。

谈玉琢脸上传来了布料干燥的触感,他动了一下,眼睛被布料磨/蹭到,可能是根睫毛,刺得他眼睛痛苦难忍,不得不闭了下眼睛。

“啊!靠——”

身后传来季原的惨叫声,急促的呼吸声还没有喘匀,就听见梁颂年低缓深厚的声音响起:“忍着。”

谈玉琢身子神经质般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缩紧肩膀,想要转回头看。

季原依旧靠墙蜷缩着,除了脸上浮现出的几道淤青,身上其他地方没有受伤的样子。

但他此刻脸色看上去十分吓人,纸一般的煞白,鼻尖额头上满是细细的冷汗。

季原的牙齿上下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碰撞声,眼珠上翻,极恨地抬脸看梁颂年。

谈玉琢看了几眼,就转回头,重新把脸埋进梁颂年的怀里,脸上被酒气熏出的红刹时下去大半。

梁颂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谈玉琢整个人抖了一下,缓慢地抬起脸。

梁颂年那张冷淡俊美的脸离得他极近,没有什么表情地与他对视,谈玉琢第一秒居然是想堕落地用亲吻去讨好,去乞求对他愚蠢的原谅。

“他怎么骗你了?”

梁颂年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和微红的眼睑,似乎在怜惜,又似乎在冷酷地审视。

谈玉琢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稳地开口:“他说,南城要造新的港口……”

“知道了。”梁颂年打断了他。

谈玉琢顺从地闭上了嘴,可能是因为觉得本应该如此,他甚至都来不及产生失落的情绪。

极度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了下来,果然如此,谈玉琢想。

他余光中看到坐在墙角的季原,在思考要不要自己爬过去的时候,梁颂年的手覆上他的背,叫他喘气。

谈玉琢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憋着气,他胸腔起伏了两下,胡乱地吸进空气,想问梁颂年会不会也踩他的小腿。

梁颂年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谈玉琢的眼睛像一潭时蓄水汽的湖,湿润的浅浅一湾。

“玉琢。”梁颂年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发现冰凉凉的,难免又觉得无奈,“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好吗?”

梁颂年触碰过的地方像火焰燎原一般刺痛,谈玉琢反应不过来般愣怔片刻,脸上的表情又迷茫又恍惚。

他心里始终盘旋着疑问恐惧,良久,才迟钝地问:“你要打我吗?”

梁颂年的目光变得奇怪,但要说如何奇怪,谈玉琢又觉和平常一样,总是如此若即若离,似暧昧似冷漠,捉摸不透。

谈玉琢笨拙地揣测,梁颂年却不再看他,而是垂眼看向趴伏在地上没有一丝声息的季原。

“季原,站起来。”他说。

季原像是接收到指令零件损坏的机器人,以一种极其别扭和抗拒的姿势贴着墙直起身。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站不直,腰微微弓着,因为疼痛,侧颊下颚附近的脸颊肉绷紧凹陷下去。

“学过道歉吗?”梁颂年语气温和得像面对某个拿着习题册向自己请教问题的学弟。

季原不安分地瞥了一眼谈玉琢,呼吸几瞬,压下口中浓重的血腥味,闷闷地说:“会。”

他努力挺直脊梁,似乎是想自己好看一眼,但只要一动,受伤皮肉牵连着神经末梢,大脑瞬间就做出了疼痛反应。

季原看向谈玉琢,声音变了调,一半字眼淹没在厚重的呼吸中,“对不起。”

谈玉琢转过脸,对他的道歉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Z市冬夜湿润的风刀子一般,普通的冬衣难以抵御这样的寒凉,谈玉琢在路灯下站了没有片刻便觉得自己腿僵了。

他便又想起梁颂年踩着季原小腿的样子,似乎还能听到皮肉被碾压时的骨骼轻响。

谈玉琢感觉自己不能再回想,忍不住动了动腿。

宾利从车库方向驶来停在他面前,谈玉琢往降下的车窗里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的是陌生的司机。

谈玉琢规矩地坐上车,乖觉地贴近梁颂年垂在后座上的胳膊。

梁颂年没有看他,手自觉地从他腰后绕过,触碰到他的手背,轻柔地握住了。

“玉琢,不要随便相信人。”梁颂年突然说,没有责怪的意思。

谈玉琢很轻地“嗯”了一声。

车子发动,路上的灯光平缓快速地掠过他眼前,谈玉琢脸颊贴在梁颂年的胸口,莫名浮现一种熟悉的安稳感。

谈玉琢在很早之前就发现,梁颂年没有多少需求。

不论是接触、拥抱还是亲吻,梁颂年始终都只做一个克制的配合者。

他的被动让他们的第一次很难堪,至少对于谈玉琢来说是这样的。

也是类似现在的拥抱姿势,梁颂年的手托在他的腹部,不是很用力地把他往外推,很轻地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

谈玉琢现在回想,会知道他是在不算严苛的警告,但当时他不知道,他只感觉自己腹部被摁得有点难受,带着鼻音轻轻哼。

不是愉悦,更不是舒服。

十八岁,正是自尊心极度膨胀的时候。

他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泪水,把梁颂年胸口的布料打湿。

他难以自控,情难自抑,梁颂年却拍了拍他的大腿外侧,冷静地叫他去冲洗一下。

谈玉琢没有马上起身,安静地躺在梁颂年的怀里,被他泪水打湿的布料轻柔地贴着他的脸颊,从他眼里流出的泪水渗透回了他的肌肤。

他荒谬地感觉到了安全,他深知这种安稳是虚幻而悲哀的,但好几年后的谈玉琢依旧没有吸取教训,仍旧沉沦在类似的如履薄冰的安稳感中。

在那么小的年纪里,他无法分清爱与欲/望的区别,以为强迫对方和自己伤窗,自己就不会被轻易丢下了。

谈玉琢自己在浴室里搓洗了很久,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他手臂上都是自己抓出的红痕。

被浴室温热的水汽一蒸,过度清洗的红痕更加清晰,反而更像是刻意为之。

他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短袖,站在床边,问梁颂年:“可以多给我点钱吗?”

梁颂年放下遮盖在自己眼前的手臂,看着那双平静冷淡的黑沉双眸,谈玉琢解释说:“今天做了不一样的。”

梁颂年没有说什么,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卡递给他。

谈玉琢接过卡,收好藏进自己裤子口袋里,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谈玉琢有时候会对自己无关痛痒的报复行为感到无语,他并不是想要钱,他只是需要爱。

或许是已经知道无法从梁颂年身上得到回应,他便曲线救国,擅自把钱和爱划了等号。

但他没有意识到,梁颂年不缺钱,钱对他来说不是珍贵的东西。

谈玉琢对他来说也不是。

宾利驶过减速带,车身小小地颠簸了一下,谈玉琢身子微微一晃,肩膀撞到了梁颂年的胸口。

梁颂年低头,看见谈玉琢缓慢用力地闭上眼睛,一滴泪珠从他紧闭的眼睫下流出,在脸颊上留下短暂的水痕。

谈玉琢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脸颊滑过,一些滑落到了鬓角的发丝里,他感觉到了,直起些上半身,脸颊离开依靠的胸口。

“玉琢。”梁颂年俯下身,干燥的拇指在他眼角摁了摁,“怎么了,被吓到了吗?”

泪水很快把他的手指也打湿了,谈玉琢有些慌乱,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表现出了些许的抗拒。

可他没有力气,推不开梁颂年,只能抬起手,垂下头想把自己泪水擦干净。

梁颂年的指腹很柔软,也很热,让谈玉琢感觉更难受。

“我没事。”谈玉琢无精打采地说。

“不要怕。”梁颂年的声音在他耳边,离得很近,“已经没事了。”

谈玉琢一时不知道他在安慰谁,他对着季原是这种语气,对他也是。

谈玉琢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是想说自己没有任何问题,还是想说压根不可能没事。

他发出了一些声音,又感觉丢脸,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心里。

“我讨厌你。”谈玉琢想阻止自己,但他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你让我感觉好难过。”

谈玉琢睁开眼,梁颂年看上去好无辜,哪怕被无端地指责,他还是那么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处地问:“哪里不舒服吗,玉琢?”

谈玉琢在梁颂年的眼瞳中看见无理取闹衣冠不整的自己,瞬间崩溃,泣不成声,“你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为什么不想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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