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风有瞬间愣怔。
面前的青年语气戏谑，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说着这话说，分明带着哄骗孩童的意味。
甚至眼神还闪烁着不可见的慈祥光辉，笼罩得柳怀风喘不过气来。
少年因着营养不良而瘦弱不堪的身子颤抖着，似乎压制不住浑身的怒意和屈辱，“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不是小孩子。
裴野没懂他生气的点，心想自己比他大了几岁，叫声哥也不会掉肉，没让喊爹就已经是道德的约束了。
“原来三皇子不喜欢这样叫我啊，真可惜，我还想听你喊一声的。”
柳怀风在面对这人时已经接连失态，他心知不能再继续留在此处，以他如今的筹码，还无法跟裴野撕破眼皮。
他刚想找借口离开，就听到裴野煞有介事地叹了叹气，“真可惜，枉费我方才亲自替你换的衣裳。”
此话一出，柳怀风好像晴天霹雳，他猛然低头，却见先前的衣裳还原原本本地穿在身上，除了些许凌乱，不见有被换下的痕迹。
柳怀风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捉弄，他抬头瞪向裴野，后者满眼逗趣的笑意，“我开个玩笑，三皇子不会生气了吧。”
柳怀风都能尝到喉间的腥味，他咬牙，“小侯爷风趣，我怎么敢生气呢？”
“别这样说。”裴野语气幽幽，“你可是皇子呢，当然能对我生气。”
这个时候还能想起他是皇子，而不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了。
柳怀风自嘲一声，“再如何也比不过小侯爷你。”
“这简单。”裴野眸中倒映烛光，有一瞬间让柳怀风晃神，“往后你跟了我，我自然会护着你周全，哪天皇上心情好了，我让他封你为太子。”
柳怀风脸色骤变，狠狠地攥紧拳头，盯着裴野，“你可知，你这是大逆不道。”
“那三皇子会去告发我吗？”
他自然不会去告发，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裴野老神在在，丝毫不畏惧什么，见他不说话，这才弯下腰，“放心，我只说给你听，三皇子这下有了我把柄，说不定能让我乖乖听话了。”
他顿了顿，别有深意，“三皇子叫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柳怀风不自觉地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手指握着发白，却没将裴野的话当回事。
裴野也站了回去，因为系统已经开始警告他，“请宿主注意点语气！”
再撩下去，系统都怕裴野成了柳怀风的性丨启蒙对象了。
要是被裴野听到这话，必定是要反驳一顿，特么他这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对自家儿子满满的宠爱啊。
“行了，我就不逗你了，不过天色很晚了，三皇子又受了伤，不如就在府上睡一晚。”
“不用。”
柳怀风刚拒绝，裴野就笑得玩味，“那还是说，我现在亲自送三皇子回宫。”
“……”
最终柳怀风拗不过，还是被强留在了裴府。
好在裴野没对他做什么，只是逗弄一顿，什么都没做就走了，独留柳怀风在房中，脸色隐晦不明。
裴小侯爷费尽心思，当真不求回报救了柳怀风，实属让人满心猜疑。
柳怀风只当是对方的新伎俩，指不定半夜袭击，自然是无比警惕，一晚都没阖眼。
但什么事都没发生。
天还未亮时，柳怀风就黑着脸，带着满身冷意离开了。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那座隐匿在晨曦中的府邸，告诫自己往后行事应当更加谨慎，彻底避开裴野，不要跟对方有任何交集。
可让柳怀风没料到的是，在他回宫的第二天，皇帝就派人召见他。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在宫中毫无尊严可言，幼时连那些奴才都能欺凌他，而皇帝全然不在意，好似从未有过他这个皇子。
而如今却突然召见，很难不让人猜测什么。
柳怀风并不觉得是皇帝查到他在宫外养的势力，他足够低调，任谁都不能怀疑到他身上。
剩下的便只能是裴野。
柳怀风藏起眼中的冷意，随着太监一同离开，可他走了一般，发现对方并没有将他带往御书房，反而朝宫外走去。
心脏像是不受控地跳动起来，柳怀风按了按腰间结痂的伤口，疼痛让他保持了清醒。
而后他就看到了一辆马车伫立在不远处。
太监走上前，下人唤了一声，车里有轻声响起，太监才恭恭敬敬说道，“万岁爷说了，只管听小侯爷的。”
柳怀风眉头微挑，明白为何他不用面见皇帝了。
“有劳公公了。”
说话的人声音沙哑，好似刚睡醒，每一个字都像是飘浮的音符，击落在柳怀风满是警惕的心口上，打得他神经紧绷。
他眸色涌动，抬头就看到帘子被人撩起，裴野那张秀气的面容就映照在日光下，当真是唇红齿白，如勾人的妖物。
随即，带着慵懒惬意的笑声了从柳怀风耳边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极其难请的三皇子吗？”
柳怀风忍住了想要揉搓耳廓的冲动，面无表情，“小侯爷好生让人意外，连皇上也惊动了，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吧？”
裴野笑了笑，“嗯……怎么不算呢？”
柳怀风忍不住嘲讽，“我何德何能，能得小侯爷如此青睐。”
“自信点。”裴野鼓励他，“三皇子这样好看，稀罕你的人可多，我这不得先下手嘛。”
柳怀风别开视线，克制自己不要乱猜，“呵，我一个瘸子，谁稀罕？”
“我啊。”裴野毫不犹豫，看着柳怀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笑得更欢了，“我就喜欢三皇子这样的。”
哪样的？连个瘸子都喜欢，该说他是饥不择食还是有怪癖。
柳怀风只是片刻失神，嘴上却说，“小侯爷喜不喜欢都与我无关。”
“谁说没关系的。”裴野已经靠了过来，隔着窗口，望着少年，“三皇子不会不知道吧，我已经跟皇上要了你，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柳怀风顿时冷斥，“你说什么？”
裴野好心解释，“我说府上清冷，又跟三皇子一见如故，就想让你来做做客。”
但这话落在柳怀风耳中，就又变了一种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