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似闷雷，炸开些许涟漪。
见柳怀风有些反应，柳智宸浑身憋屈全然散去，他坐在地上，悠然自得，“其实你早知道谢慕白死了，对吧。”
柳怀风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杀意无声无息而起。
他的确知道谢慕白死了。
就在裴野被暗杀后没多久。
动手的是皇帝，他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谢慕白跟裴野的关系，一边默认柳智宸对裴野下手，一边派人潜入边境。
在谢慕白击退外邦后，那细作就以裴野出事为诱，将谢慕白引到了埋伏之所，无数的弓箭朝着他射去，彻底断了他的退路。
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没能死在战场上，却被他所忠诚的君王设计杀害。
万箭穿心，直到他掉入悬崖，心里想的是那个人是否平安，可直至深渊，他也未能等来答案。
而柳怀风早知皇帝的计谋，分明只要阻挡那人离开，谢慕白就能活命，可他什么都没做。
比起皇帝，他才是那个卑劣可恨的小人。
柳智宸嘲讽着，“你只手摭天，哪里不知父皇要做什么，却故意放任，其实你也想谢慕白死，对吧？我想，连谢慕白的死你也在瞒着裴野，太可笑了。”
柳怀风只是冷眼看着他。
“就算你当了皇帝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得不到裴野。”柳智宸耸耸肩，“不过也是，谢慕白只是失去一条命，你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他说着说着就狂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谁。
但柳怀风知道，他活不过今晚。
没再多看对方一眼，柳怀风转身就走，他刚踏出堂屋，拉开门，却与站在门口的人撞上了目光。
那人苍白着脸色，目光呆滞地望着他，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连灵魂都在瞬间被抽走。
柳怀风只觉得心头疼得厉害，哪里还有先前的从容不迫，他伸出手，刚想去碰裴野，却被对方嘶吼着阻止了，“别碰我。”
裴野几乎声嘶力竭，好似喘不过气，只是冷冷地望着柳怀风，哑着声音问着，“他说的，是真的？”
柳怀风没出声，裴野提高了音调，“我问你，是不是真的？谢慕白……”
他没能说下去，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下来，看得柳怀风疼痛不已，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握紧手心，终究开了口，“是，谢将军死了。”
裴野没什么反应，只是声音轻如细蚊，“所以，你明知一切，却什么都每做，如果我没来，你也不会告诉我？”
柳怀风微微蹙眉，似乎察觉到些许违和，分明他早让人把守皇宫，看着裴野，哪怕他真来了，也该有人传报。
可最后裴野出现了，还听到了一切。
柳怀风想去深究，但裴野的样子已让他手脚无措，恨不得上前抱着人，不叫他半点伤心。
他嘴中苦涩，最终只说道，“我不想哥哥难过。”
“原来你这般心疼我？”裴野嗤笑，可满脸都是难过和绝望，“是啊，你不想我难过，就不告诉我真相，你不想他活着，就什么都不做，完全抽身，那几日你是如何无辜地待在我身边，讨得我欢心？”
柳怀风理亏，不知该如何辩解，“对不起，哥哥。”
“你怎么会对不起我？”裴野收起了笑意，一脸冷漠，“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将你带回侯府。”
柳怀风表情皲裂，哀求着，“哥哥，你别这样。”
他说着，想要靠近裴野，却见那人退开了几步，“柳怀风，你可真让我恶心，侯府小地方，受不起三皇子，还请三皇子早些离开。”
裴野冷声说着，也不去看柳怀风那绝望失落的神色，转身就走。
只剩下柳怀风站在偌大的东宫，孤寂无助，可怜到了极致。
裴野坐上马车时，表情有些复杂。
就在前不久，他就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谢慕白出事的消息，彼时他正摆烂等主角当皇帝，冷不防听到这事时，脑子都空了。
饶是裴野做过无数的任务，在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还是系统出声拉回他的神思，裴野才清醒过来，却又莫名觉得心头少了点什么。
他问着系统关于谢慕白的事，试图探究真相，只可惜除了结果，系统没有再提供别的信息，末了还顿了顿，声音平淡，却又像是在提醒，“一切角色都是系统设计数据，宿主不必太入戏。”
“当然。”
裴野好似笑了笑，也没半点耽搁，转头跟系统打听柳怀风的去向，知道他审问二皇子的事，便让系统帮着开挂，十分巧合地听了全程。
这便有了方才的一切。
与柳怀风势均力敌的谢慕白没了，二皇子也惨败，只等皇帝嗝屁，皇位就指日可待。
等柳怀风成为皇帝，裴野任务就算完成，在这之前，他只需以寻找谢慕白为借口离开皇宫，半路拍拍屁股死遁，不带走一片云彩。
完美。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裴野还没走出京城半步，就被柳怀风拦住了。
不过才两天没见，少年摇身一变，成了当今朝堂受人敬仰的太子，登基也是迟早的事。
而那日柳怀风隔着马车，与裴野遥遥相望，只跟他说了一句，“哥哥，我来接你回家。”
裴野没说话，却也知道他走不了。
最终他被柳怀风带回侯府，还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屋子，可自此后，裴野就再也踏不出那座府邸。
在经历两个修罗场世界后，裴野如愿以偿地被关入了小hei屋，可惜什么play都没有。
柳怀风忙得几乎见不着人，饶是如此，每日他都要抽出时间来见裴野。
哪怕被冷落，他也毫无所谓，像从前那般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裴野，与他说朝堂局势，即便从未得到过半句回应。
他停下时，房中只有一片寂静。
柳怀风笑意苦涩，明明裴野已经触手可及，可他怎么也碰不到那人的心，“哥哥，下雪了，我的脚又疼了。”
但裴野没理他，只跟系统唠嗑，“话这么多，直接上说不定孩子都满地跑了。”
系统也不想搭理裴野，这几天已经被他的十八禁荼毒得快死机了。
指不定哪天裴野口嗨过头，系统真会让他生个孩子试试。
裴野不知道自己被稀里糊涂安排了一顿，柳怀风依旧在说着，试图用回忆打动他，却无济于事。
柳怀风有些无力，他还想留在房中陪着裴野，只可惜宫中还有不少正事要他去做。
他起身离开，刚推门时又停住了动作，不敢回头，“哥哥，明日是我生辰。”
裴野挑眉，咋地，还要老子给你放烟花？
得不到裴野的回应，柳怀风轻叹着，明知会失望，却仍然不死心地开口，结果无非又将自己凌迟一番。
他没再说下去，脚步匆匆地走了。
裴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眸色幽幽，“系统，柳怀风什么时候登基？”
系统说了一个时间，是在新年开春之际，距离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裴野若有所思，死是不可能先死的，他还得看柳怀风当皇帝后才算完成任务。
“谢慕白……”他下意识问道，却又及时顿住了话头，还是那副散漫悠闲的模样，可目光又好似有些不一样。
“看来还得借他给柳怀风上一课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好似真的有了计算。
隔天柳怀风比平时要早来些许，像是不甘心地抱着期待，可直到这天将要过去，裴野都没正眼看他。
柳怀风整个人几乎被阴影笼罩，如萧条的老者，佝偻着身子，刚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轻响，“柳怀风。”
柳怀风猛然回身，不可置信地望着床上的人，他又惊又喜，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几乎要哭了出来，“哥哥，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裴野没什么反应，“过来。”
柳怀风没有半点犹豫，快步走上前，蹲在床前，“哥哥？”
裴野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却十分淡漠，“你生辰我没有给你礼物。”
“没关系，只要哥哥搭理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裴野给柳怀风比了个赞，别看年纪小，这嘴还挺会说的。
嗯，也挺能干的。
裴野不知想到什么，不自觉舔了舔嘴角，还得维持一下人设，“以前答应过你，我不想食言。”
柳怀风怔了一下，还没开口，裴野已经凑身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却很快就退开。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柳怀风无比悸动，“哥哥，你……”
裴野却打断他的话，“你想要我吗？”
“我想要哥哥，想得都快疯了。”柳怀风颤颤巍巍地握住裴野的手，后者似乎僵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下来，他只当不在意，“哥哥，这是梦吗？”
裴野没回应，只是又往前，主动落入了湿润。
这一吻直接让柳怀风疯了，多日来的压抑和痛楚已然折磨得他不生不死，直到这一刻才让他活了过来。
他如若珍宝一般扶着裴野的肩，而后再也按耐不住，疯狂地想要沾满那人的气息。
直到他翻身而起，想要探入深渊，下一刻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连裴野的模样都无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