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耳尖一动，好像听到那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回神时，才发现周遭的人都聚在对方身前，以掌门为首，正试图告他的状，说得面红耳赤的，面前却是神情淡淡，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裴野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分明是在被人罗列罪名，可他眼中却不自觉染着愉悦，无比惬意，就连一旁的容简也能察觉到他的心思，面色也越发阴郁。

容简心底翻腾，哪怕他再不想去理会，那些奇怪的情绪仍然不受控地涌出，越发酸涩，连舌尖都泛着苦味。

他黑着脸，盯着那白发男子，眸色冷戾。

不过是长了一张非常人的面容，修为比他好些，至于看得那般出神？

容简不满地想着，又冷着眼去看裴野，饶是他的目光灼灼，要将人烧融，都无法引起身前那人的注意。

为什么不看他？

裴野莫名一动，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刚想回头，却听到前头有人提了他的名字。

“玉衡仙师，方才我等所讲全然是裴师叔所做之事，澧仙宗自古不曾同门相残，如今他却放任自家门徒做这等事，着实是落了门派的名声。”

掌门刚说完，那长老也跟着应声，“是啊，仙师，自您闭关以来，裴师叔就越发任性妄为，门派上下苦不堪言，仙师若是再不管教他，怕是往后……”

他故意停了后头的话，声音无比哽咽，双眼红得厉害，更显得沧桑落魄，好不可怜。

这演技，都快要赶上裴野了。

草。

裴野骂了一声，跟系统吐槽起来，“特么的果然绿茶不分年纪。”

系统敷衍地安慰他，“没事，你老了能比他不要脸，没谁能茶得过你的。”

裴野不想搭理系统了。

那几人当真把裴野的罪行轮了一遍，只是说了半天，仍然没得到玉衡仙师的回应，他们半低头，面面相觑地交换着眼神，一时间摸不透这师祖的心思。

最后掌门在其他长老的眼神压迫下，拱手施礼，“仙师……”

他刚要开口，那玉衡也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说完了？”

掌门下意识应了一声，就听到玉衡轻笑一声，如梵音而起，好似要度化了众人，“只是这点小事。”

“啊？”小事？

众人一脸愕然，似乎没料到这受人敬仰的师祖竟然赤果果说出这般维护的话，被杀的可是掌门亲传首徒，落在他最终，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掌门一脸愤愤，却还能忍着怒气放低姿态，“可仙师，裴野怂恿徒弟杀害同门这事确确，难道不该惩戒吗？”

“也罢。”玉衡没介意对方话中的逾越，微微颔首，看向裴野，语气无比温柔，“阿野，你过来。”

裴野眸色微动，只觉得这人叫他名字时的语调极其熟稔，让他有片刻的失神，却很快又反应过来，乖巧地朝着玉衡走来。

容简在后头看着，下意识想伸手去拉，却还是强压着心头古怪的冲动，只是看向那两人的眼神越发可怖。

“师尊。”裴野停在了玉衡身前，语气温顺，哪里还有平日的骄纵。

玉衡莞尔一笑，“他们说你纵容徒弟戕害同门，可有这回事？”

“绝对没有。”那是主角个人行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裴野默默地想着，就见玉衡点了点，看向了众人，语气平淡，“既然阿野没做过，断然有别的原因，与其在此处猜疑同门，倒不如花些心思，查明真相。”

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不过是因为裴野一句话，就如此确信，全然不顾他们的死活。

连裴野都不自觉挑眉，却有种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好似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人都会永远相信他，不会有半点迟疑。

他刚弯起嘴角想笑，就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投来，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的目光。

这熟悉的修罗场。

裴野默默叹气，思索着要如何做才能不显得自己太渣男了。

掌门等人对玉衡的维护几乎是敢怒不敢言，还试图再建议什么，却被那人打断，“阿野如何，我该比你们更清楚，他虽是任性了些，却不屑撒谎，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晚辈。”还不至于裴野大费周章，杀了又不承认。

玉衡虽没将后头的话说出，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顿时脸色就更难看了。

“若是真是我做的，哪里不比在你们面前杀了他来得好？”裴野顺势接了话，无比默契，“也要叫你们看看，我教的徒弟，是何等厉害，是吧，容简。”

他说着，便是看向了容简，后者原本还因着这两人亲密而阴郁，听到裴野的声音，好似有股异样涌入，瞬间冲散他心头的酸意。

哪怕只是一点，也足以让容简眼中的冷意消了不少，“是的，师尊。”

容简无意识放轻了声音，却见裴野已经收回了视线，他莫名有些失落，可下一刻就察觉到一道陌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冷然回望，就看到玉衡看着他，神色平淡。

那是上位者的目光，只是一眼，都像是在施予底层的人，高高在上，触不可及，能让他这陷于泥沼尘埃的人看出彼此的差距。

是天渊之别，就好像容简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给那人想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不受控地滋生而出，几乎占据了容简所有的心思，有一瞬间竟然避开了玉衡的目光，抿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玉衡全然站在裴野那边，掌门极其不甘，语气都有些质问，“难道仙师只听裴野一面之词，就相信他？”

“师尊不相信我，难道相信你们？”裴野嗤笑，完全仗着有玉衡撑腰，越发肆无忌惮，“都这个年纪了，也该不信谣不传谣，倒不如回去问问那几个小孩，是不是瞎造谣了。”

“你……”

玉衡宠溺地看了看裴野，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喙，“凡是讲究证据，如果真是他们做的，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过十有八九，这些人极有可能找不到更多的真相。

“至于旁的。”玉衡顿了顿，眸色淡漠，“我的徒弟，我自会教导，就不劳几位挂心了。”

熟悉的话术叫在场的话都有瞬间恍惚，分明不久前，裴野维护容简时，也是这般的语气，几乎是同出一辙，分明就是一脉相承的师徒。

容简这当事人之一更是无比清楚，他紧紧皱眉，好似哀怨地瞪了裴野一眼。

原以为是特例，哪知在他之前，便有人说过同样的话，他不过是借了前者的好处，才得以被多看一眼，甚至还愚蠢地以为裴野这人与从前不同。

不过是他的妄想。

其他人因玉衡这句话而变了脸色，却都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不甘不满地压着怒意，还得拜别对方，匆匆走了。

来时有多得以，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不过眨眼间，山洞外就只剩下师徒三人。

裴野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刚刚人多还好，如今就剩下他们三人，熟悉的站位，当真不论过了多少个世界都没变化，而他依旧一如既往地渣。

裴野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想要开口，谁知下一刻，他就被玉衡握住了手，无比亲密，“阿野，玩得开心吗？”

“挺，挺开心的。”裴野有些紧张，余光瞥了容简一眼，就看到那人眼神都要将他盯出个洞来了。

他要是跟容简说这只是社会丨主义师徒情，不知道他会不会信。

玉衡好似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反而顺着裴野的视线看向容简，语气温柔，“阿野何时收的徒弟？”

“师尊闭关时。”裴野试图镇静，他没挣开玉衡的手，对容简微微颔首，“容简，过来拜见师祖。”

容简说完，砸了砸舌，在脑海里试图捋一下关系，“我要是跟玉衡搞一起，那我不得成了容简的师公了？”顿时超级加辈分了。

他压不住自己的脑洞，碎碎念地说着，“我要跟容简一起，那我就是我的徒婿，也是容简的师尊，如果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等等，你先别说。”系统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没了，“我先去超市门口摇明白。”

他妈的，贵圈真乱。

裴野也差点把自己绕乱了，连忙甩掉脑里的废料，缓过神时，才看到容简不情不愿地朝着他们走来，目光却只盯着他，阴郁到了极致。

而后容简才停下脚步，微微握紧掌心，好似费力压下心头混乱，好一会，他才缓缓跪了下来，声音阴冷，“容简，见过师祖。”

玉衡神色不变，只是随意地扫了他一眼，“起来吧。”

“谢师祖。”

容简说着，几乎没有犹豫地站了起来。

玉衡并没有在意他，而是看向裴野，捕捉到对方眼中还没来得及消散的些许紧张，玉衡好似轻叹了一声，抬手便当着容简的面，抚摸着裴野的青丝。

神情缱绻，无比温柔，“阿野，你很喜欢他吗？”

【作者有话说】

实不相瞒，鸭也差点cpu烧了

换了个新封面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