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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2章 今天这里挺热闹?

名犬 吴百万 4114 2024-07-04 10:34:13

边亭刚进四海航运码头的时候,就听码头上的几位主管说,靳以宁此人阴晴不定,高兴时一团和气让人如沐春风,凶起来又像个活阎王。偏偏这人又赏罚分明,所以他在御下的态度上,时常呈现出两个极端。

“罚”的时候有多残酷边亭没有亲眼见识过,但“赏”得确实足够大方。

边亭只说要钱,并没有提出要多少,但靳以宁支票一签,就给了一个他都不敢想的数目。

与之相比,弹头的那台小跑车,还真的就算不上什么了。

取到现金的第二天,边亭和齐连山请了假,齐连山问他请假出去做什么,边亭暧昧地说,好不容易有了钱,总得出去放松放松。

在靳以宁手下做事,就和进了和尚庙差不多,大家都是男人,又都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话说到这里,齐连山也就明白了大概。

但靳以宁最近事务繁多,出门时身边缺不了人,所以齐连山只给他批了三天的假。

三天假期,边亭也不嫌少,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就晃悠悠地出了门。他没有开靳以宁特地拨给他开的一辆硬派越野车,而是溜达到山脚下,上了一台小巴士,一路慢慢吞吞地进了城。

四海集团总部的办公室里,靳以宁听着齐连山的回话,额角上的神经跳了跳。

“他进按摩院了?”靳以宁手里的钢笔在纸上画了很长一横,停了下来。

齐连山口中的这家按摩院,但不单单是按摩的,里面的主营业务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答案都在桃红的灯光和围坐在门口的性感女郎里。

弹头底下多的是干体力活的大老粗,去按摩店发廊之类的都是常事,靳以宁就算知道了,除了偶尔提醒两句,并不干涉太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齐连山觉得边亭去按摩院的消息,让靳以宁不大高兴。

事已至此,齐连山只能如实说道:“刚才泰国仔亲眼看见他进去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靳以宁不悦地说道,边亭本人不在这里,他就把帐算到了齐连山头上,“你早就知道他这趟出门做什么去?”

齐连山这下确定了,靳以宁是真的不高兴了,他的心里有些发慌。他确实知道边亭这次出去要做什么,他只是不知道靳以宁什么时候开始过问下属的私人生活了。

“他和我提过一些。”齐连山尽量把自己摘出去,小心试探道:“要不,我去逮他回来?”

“不必。”靳以宁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边亭身上太久,很快就转到了工作上去,“让泰国仔继续跟着他,特别是盯紧按摩院后门。”

靳以宁认识边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他这个人确实有几分了解。在泰国仔的监视下,边亭毫不避讳地左拥右抱,大摇大摆地从桃红色的大门进了按摩院。但是五分钟之后,他就从后门走了出来,身边不见姑娘的影子,头上还多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这次他没有在什么三教九流之地逗留,而是一路步履飞快地往前走。来到市中心之后,他在路边烟酒行里买了件贵价白酒提在手上,接着就进了一座高档的写字楼。

今天边亭休假,穿的是自己的夹克牛仔裤,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和楼里往来的高级白领们格格不入。

但他却没有显现出半点局促,在前台做好登记后,就熟门熟路地搭上电梯,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中间,上到了三十二层。

边亭进了电梯之后,泰国仔无法再跟上去,齐连山只得吩咐他好好守在楼下。

三十二层是一家律师事务所,在港城大名鼎鼎,边亭没有预约不能进去,只能坐在前台旁边的休息区干等着。

前台的小姑娘对此见怪不怪,她好心地给边亭端来了杯水,但没有帮他通传一声的意思。

边亭道了声,没有为难人家,看得出来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样的待遇,他早就习惯了。

律所前人来人往,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看一眼门外的这个年轻人。在各色目光中,边亭在椅子上坐了五六个小时。

临近傍晚下班的时候,一个穿着烟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从门里走了出来,边亭看见他,“倏”地站起了身。

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士,边亭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等到他把客户送进电梯之后,他才迈步迎了上去。

“陈律师,您好。”边亭来到电梯旁,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怎么又是你。”陈律师脸上的营业性微笑淡了下来,睨了边亭一眼,尽管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但陈律师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了他手上的纸袋子上。

边亭今天是提着礼物上门的,纸袋上印着一只等比例大小的白酒瓶,黑色的书法字体logo,配上红白黄相间的配色,出现在这满是Lydia、Cynthia、Christina的环境中,是说不出的违和。

甚至还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可笑。

“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可以吗?”边亭顾不上这些,他已经等了一整天,脸上是少有的急切。

陈律师原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到底是不忍心。

“真是怕了你了。”陈律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边亭说:“跟我进来吧。”

边亭走在陈律师的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陈律师示意边亭在沙发上先坐下,又打电话给秘书,让她端来两杯咖啡。

咖啡很快端上了桌,意味着谈话可以开始,但未等边亭开口,陈律师先一步说道:“你妈妈的案子,我真的无能为力。”

陈律师的这个说辞,边亭已经听了无数次,但他并不死心,立刻说道:“但她是正当防卫。”

同样,这句话,他也重复了无数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边亭放缓了语调,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我现在有钱了,陈律师,我可以付得起律师费了。”

“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你知道吗?”

这孩子轴得油盐不进,陈律师被他气乐了,他加重了语气,说道:“死者有十七处致命伤,分别分布在脖颈、胸腔、下腹,而验尸报告表明,在他遭遇致命伤害之前,他已经彻底昏过去了,对你母亲的人生安全构不成威胁。”

边亭反驳道:“但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失去理智…”

“边亭,你母亲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有期徒刑二十五年,这已经是法官综合了所有因素之后判定的结果。”陈律师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案子换谁来打都一样。”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陈律师。”边亭最后问了一次。

尽管他每次来,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我真的帮不了你。”陈律师沉重地摇了摇头,“回去吧,别再来了。”

边亭提着白酒进了楼,又提着白酒走了出来。

过去母亲每次出门求人办事,总要提两瓶白酒,这酒对边亭来说价格不菲,但对陈律师而言,不过是一瓶佐餐的饮料。

陈清源是港城最有名的刑事律师,他说没有办法的案子,基本上等同于判了死刑,除非是又出现了新证据。

但边亭妈妈的这件案子案情清晰,责任明确,证据链完整,量刑也合理,从头到尾,都只是边亭自己不甘心而已。

从陈律师的办公室里出来后,边亭下了楼,他站在咖啡店明亮光洁的大玻璃窗前,漠然地看着往来的人潮车流。

天灰蒙蒙的,马上就要下雨了。此时正值下班晚高峰,路上都是急着归家的行人,边亭置身在行人中,却游离其外,像是一缕无处可以落地的游魂。

不过边亭没有在路边站太久,在大雨落下前,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边亭家在下城区,离陈律师的律所有段距离。那是一片八十年代建成的商品房,十数栋房子见缝插针地挤在一起,楼间距小得可以看见对面邻居家里晚饭在吃什么。

建筑外立面的墙漆已经脱落,露出了灰扑扑的内里,每个误入这里的人,都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港城市的地界。

这样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自然没有什么城市面貌可言,小摊小贩挤满了破败不堪的道路,年久失修的污水井永远臭不可闻。

边亭到小区外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急了,这里的排水系统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地上很快就积起了浅浅的水洼。

回家的路上,边亭路过了路口的牛腩粉摊,小摊的生意依旧红火,连下雨天都挤满了人。

鼎沸的人声中,一个人从摊位里掀开帘子钻了出来,那人原本正在接电话,猛地一见边亭,连电话都顾不上打了,嘴里发出一声怪叫。

“大家看看,是谁回来了?”

黄毛扔下手里塑料帘,一个箭步窜到边亭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酸气,“我听说,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怎么,今天这是衣锦还乡啦?”

边亭今天没什么心情,看遇见黄毛,也只是掀开眼皮,漠然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就侧身越了过去。

完全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

黄毛一下就来了气,一个闪身,杵到边亭面前。

“别呀,难得回来一次,就别急着走了。”说到这里,黄毛不怀好意地打量了边亭几眼,正好就看见了他手里的酒袋子,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哟,茅台,好东西啊,你小子果然是发财啦。”

“既然有钱了,过去的旧帐就该好好算算了。”黄毛粘不拉叽的目光在边亭的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上次你打断了我的腿,我在医院里可是躺了好几天。”他用力推了一把边亭的肩膀,“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打算怎么补偿?”

黄毛的话音像冲锋的号角,刚刚落下,粉摊的门帘就齐齐掀开,十数个年轻人一涌而出,都是这一带的熟面孔。

他们看见边亭手里提着的东西,两只眼睛都放了光,一点不客气地抢了过来,凑到眼前,笑嘻嘻地轮流端详着。

边亭的兴致不高,依旧没有理会这群人的挑衅,他像是完全看不到他们似的,继续迈步往前走,连酒被抢了也浑然不在意。

本来么,两瓶酒而已,既然送不出去,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然而边亭刚刚走出几步,棚里又窜出一条高大的人影,这道黑影和黄毛那光打嘴炮的货不同,他没有给边亭反应的时间,一拳抡上来,正中边亭的下颌,轻易将他打倒在地。

“嗡”,耳边一阵闷响,口中很快就蔓延开了血腥味,视线也有几秒中的模糊,边亭向后摔倒在水泥了地上,手背蹭破了一大片皮。

数处并发的疼痛,将边亭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总算用正眼瞧了一圈面前的这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健壮男子,他穿了一条裆部垮到膝盖的牛仔裤,梳着油亮亮的大背头,身上的衬衣比牛腩粉摊的广告布还要花哨。

男人也正盯着边亭,暗自甩了甩又麻又疼的手,他刚刚的这一拳用了全力,手掌后知后觉地开始发麻。

“上回就是这小白脸把你打进医院的?”男人扭头问身后的黄毛,将手指关节捏得啪啪响。

黄毛像是等来了主人撑腰的泰迪似的,从背后蹿了上来,“大德哥,就是他!”

怪不得黄毛今天的气焰这么嚣张,原来是最近刚认了个大哥,可惜边亭对这些混混们的爱恨情仇没什么兴趣,并不了解这位大德哥是什么来路。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大德缓缓踱到边亭面前,叉开双腿蹲下,单手拽起边亭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的目光向下,如碾死了一只瓢虫之后,流出湿粘的内脏,附着在边亭淌着血的胳膊上,“你上回打断了阿宾一条腿,这次你还给他就是了。”

大德哥自信满满,作势要徒手折断边亭的胳膊,但事实证明,他对边亭还不大了解。

大德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他想用这小子在新收的小弟面前立立威。只是没想到这小白脸不久前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却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忽然睁开了眼睛。

边亭注视着大德,目光森冷,大德的心里不由得攀上一抹凉意。只是这股凉意还没到达顶峰,边亭扬起一脚,大力将他踢开。

这一脚踢得可真重,大德哥往后飞了出去,翻滚着撞进了粉摊,险些砸进了煮开的锅里,半天站不起来。

“边亭!不要欺人太甚!”

见自己的靠山都依仗不了了,黄毛急红了眼,他已经忘记了上次被打断腿的教训,撸起袖子,发疯了一样扑向边亭。

天边亮起数道闪电,一场双方人数极度不对等的混战开始了。滂沱大雨中,杯子盘子砸落满地,桌子椅子四下乱飞,原本生意兴隆的小摊,三两下,就被砸得一片狼藉。

黄毛和他手下的小喽啰虽蠢,但他们在人数上有压倒性的优势,边亭不做无谓的争斗,只解决主要矛盾。

他全然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棍棒,死死咬着黄毛一个人不放,拳头毫不留情地往他一个人身上招呼。

没几下功夫,黄毛就惨叫一声,歪头晕了过去。

边亭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他以一敌多,体力也早已耗尽,黄毛晕过去之后,他把人往脚边一堆,侧身靠在身后的矮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眼看边亭战斗力大减,小弟们连忙一涌而上,将边亭团团围住,大德被边亭踢了那么一脚后,原本一直在外围装模作样地搭把手,他见机会来了,操起翻倒在地的折叠桌,高高抡起,狠狠砸向边亭。

桌子举到半空中,即将落下,就在这时,一道泠冽的男声插入了这浓稠的雨幕,给眼前的闹剧按下了暂停键

“今天这里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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