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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checkmate

克卜勒定律 电子熊 5459 2024-07-06 09:18:17

世界上没有人能在做错事后被无缘无故地原谅,这是季时的母亲高璐珺在季家做情妇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季时从小听到大,但不以为然。

就是因为高璐珺懦弱的性子,他才只能一辈子做个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得不到父亲的关注,从小活在别墅的阴影里,渴望和其他兄弟姐妹分一杯羹。

但现在不一样了,季时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满意地看着今天的装束。

精致西装被骨架撑出服帖的弧度,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跟妆的化妆师不敢抬头,低眉顺眼地替他整理袖扣和领结。

他马上就能得到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这样东西凌驾于野心之上,任何东西都比不过。

今天是季时和方知锐准备回季家祖宅办订婚宴的日子,就在新年刚刚到来的两天后。

只要过了今天,让方知锐戴上婚戒,无论男人对他有没有感情,季时都能用婚姻抓住他。

即使不被当事人认可,但获得方知锐身边的位置和名分对季时来说,已经是旁人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好了,你下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季时低头戴好订婚戒指,示意化妆师可以走了。

化妆师点点头,正准备拎起包往门口走时,季时又叫住了她。

“等等,把我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拿来。”

这几天订婚宣传片给时峰和季家带来的影响不小,高璐珺怕太高调会适得其反,劝季时暂时先卸载社交软件,季时也没空搭理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

订婚宴之后不久就是真正的婚礼,蜜月的地点、婚礼时间、服装、场地和戒指的款式他都要一一过目,根本没时间处理其他的琐事。

新年前的一个月季家上下都在忙着安排订婚宴,时峰被他全权交给方知锐的团队管,季时也乐得轻松。

“季先生,方先生已经到楼下了。”

佣仆在这时敲了敲房间的门。

季时正在翻微信列表和通话记录,发现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高璐珺居然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高璐珺虽然性子懦弱,但对自己儿子的事有极强的控制欲,按照往常早在今天早上七点前就会打两三通电话过来了。

不仅如此,连季家那群游手好闲的少爷小姐都安安静静,谁都没在家庭群里阴阳怪气。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时皱了皱眉,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有一辆纯黑色的宾利。

方知锐没开自己的车来,挑了辆季家车库里的车,大概是为了顺季时他父亲的心思。

刚刚飘出来的疑窦瞬间被另一种甜蜜喜悦的情绪打散了,季时在西装的前胸袋里别了只漂亮的玫瑰,打开门大步走下楼梯。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方知锐,没发现家中请来的菲佣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们远远地站在一边,安静寡淡地看着季时,丝毫没有为主人的新婚感到多少喜悦。

走到大门口才发现时峰娱乐几个元老也在。

这群人和今天要求统一穿黑白制服的下人们站在一起,脸色莫名有些苍白,西装的领口也皱巴巴的,看到季时时努力仰起脸对他笑了笑。

“季总,恭喜您。”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去祖宅,留在这里做什么?”季时迟疑。

其中一个人的额发湿淋淋地贴在耳边,他嘴皮颤抖了几下,盯着季时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脸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不敢再说话了。

站在他旁边的财务总监立刻接上话:“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方先生让我们跟车在后面,等季总您和方先生走了,我们再开车一块儿过去。”

“是吗。”

季时冷淡道:“那叫厨房里的阿姨给你们做几碗海鲜羹,吃完了再走吧。”

“好、好……谢谢季总。”

等季时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门后,几个人的精神才勉强松懈了一点。

就在他们的腰际,几柄冰冷的手枪顶在上面,只要说错一句话冰凉的子弹就能刺进他们的身体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别墅里游走的下仆和管家的面孔正在悄悄地变幻,他们几个人一进别墅就像走进了别人精心设置好的圈套里,再没有逃出去的余地。

财务总监这次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季时关于时峰娱乐的噩耗。

最近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时峰旗下的艺人爆出来的丑闻,一些私密的床照明显连狗仔都拍不到,一定是公司内部出了奸细。

到底是谁挑在季时订婚前要将时峰娱乐置于死地呢?

财务总监脑海里隐隐约约冒出个绝对不可能的想法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启动的轰鸣,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季时走出这扇门后,真的能顺利地回到季家的祖宅么?

车童低着头为季时打开副驾驶的车座,季时弯腰坐进去,在车内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男士香水味。

方知锐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身上的西装剪裁精致,季时多留意了一眼。

是Loro Piana冬季在意大利首秀的全球定制款,他去国外出差时本来也相中了这套成衣,不过Loro Piana手里那位名声大噪的裁匠日程安排紧,一个季度在全世界只接几单,季时拖了几个朋友都拿不到排队的名单。

季时怔怔地看着方知锐的侧脸,一种细微的变化正在这个男人身上悄然生长。

比起刚回国时备受瞩目的乐坛新星,方知锐如今更像是天生就手握权力的人,只要一抬手,就能将别人的命运置于赌桌的筹码之间。

浸淫名利场的人季时见过很多,包括他的父亲也是,总会拿一种看商品的眼神看他和高璐珺,但方知锐不一样。

季时和他对视,对方的眼里很平淡,既没有轻蔑,也没有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而带上特殊的情绪,或者说有些死气沉沉。

季时的脊背忽然莫名其妙地发毛,硬着头皮道:“知锐,不是说十点来接我么,怎么早了一个小时?”

方知锐回过头,手搭在方向盘上掉头,漫不经心道:“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还没有完成,我想了想,还是早点结束比较好。”

“什么事?”

“等会就知道了。”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之中,季时接入自己的手机蓝牙,放了首轻柔的英文歌。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车后空空荡荡,时峰娱乐的那几个人根本没有开车跟上来。怎么回事?

宾利一路开出别墅区,驶上郊外的大道。

季家的祖宅在A城郊区一座山头的半山腰上,这次订婚宴也设在那里,宴会要正午十二点才开始,此时过去起码还要再等上两个小时。

他正想着这两个小时里应该拉着方知锐做点什么时,忽然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在歌声中响起。

“你还记得章明城和徐浩吗?”

季时脸色一僵,脑海里音乐的旋律瞬间被打断了。

他不知道方知锐忽然提起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思忖一会儿,小心翼翼道:“记得啊……大家都是市一中的,哦徐浩是隔壁职高的,怎么了?为什么要提这两个人?”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他们忘了。”

“怎么会……”

季时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西装的下摆。

“那时他们俩不都出国了吗?读书的时候我父亲还和章明城他爸有过来往,只不过后来他家破产了,我就没怎么再和他联系,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大概还是和以前一样游手好闲的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说出章明城已经失踪的事。

“他变了很多,尤其是在知道家里破产,从阔少爷变成一只过街老鼠时,到处求人借钱的模样大概是他高中时从来不会想到的。”

方知锐偏过头,深深地看了季时一眼。

“每天活在贫穷和被人监视的心惊胆战中,被威胁,被跟踪,在被害妄想的癔症里越陷越深。”

“你觉得这样的人,最后的结局如何呢?”

冷汗蓦地从季时的脊背上淌下来,大脑机械地咀嚼方知锐的这一段话。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他家破产了?”季时尾音颤抖。

“我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和西弗吉尼亚州见到了章明城和徐浩,很遗憾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没有活成我所期待的模样,以至于到最后我也没有欣赏到预期的结果。”

“什么结果?什么结果?”

季时把车载屏的音乐关了,抑制不住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章明城失踪了!他说徐浩被关在摩根敦的一家精神病院里,说有人一直在跟着他!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了?为什么要见他们啊?还是说……”

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季时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他噤声去看方知锐的眼,对方却专心地看前面的路,对他的质问一点反应都没有。

“知锐,你说话呀!”

方知锐终于转头看他:“你想我说什么?你的心底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让章明城失踪的是我,把徐浩关进精神病院的也是我,你觉得这个回答如何?”

“你疯了……你疯了……”季时喃喃,“为什么要这么做?知锐…如果是因为那件事的话,我已经道过歉了,也付出代价了,章明城他家里也已经破产是不是,为什么还要…还要……”

“付出代价了?”方知锐轻轻蹙眉,对季时的回答不甚满意。

“那是你们自以为的‘付出代价’,可惜章明城痛哭流涕时候的表情实在太恶心,差点坏了我的兴致。”

“但是他说了很多时峰娱乐这几年的秘密丑闻,也算是有一点价值,所以我让他继续活下去,只是比先前活得更糟糕一点,他不应该感谢我么?”这是什么话?

这是正常人能说得出口的话吗?

前胸口的玫瑰掉在脚边,季时此刻也没心情去捡了,他颤抖的指尖悄悄摸上安全带,忽然想起章明城失联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微信。

【你觉得下一个是我还是你?】

“你把他怎么样了……知锐,你别这样好不好?今天不是我们订婚的……”

车载屏上来电通话的铃声忽然响起,号码显示的是他的行政助理小肖。

铃声响了很长时间,自动挂断后小肖又打来一个,好像季时不接的话就会一直打下去,没有人不知道今天是他订婚的日子,小肖平时根本没有这个胆子给他轰电话。

除非是极其要紧的事。

“怎么不接?”方知锐淡淡道。

车里明明没有开暖气,季时却感到额头上的汗已经流到了脖颈里,他伸出冰凉的指尖,哆嗦着点上接通的按键。

小肖哽咽沙哑的声音很快就从车载屏里传出。

“季总,是您吗季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一直要打电话的,但是给别的部门的经理和总监打电话,他们都没有接……我实在没办法了,现在公司里都乱套了……”

“有人把沈易息那几个一线的艺人以前的丑闻都扒出来了,沈先生他私生活太乱了,很多照片都没来得及销毁……”

“但是之前一直被经纪人捂得好好的,昨天不知道被哪个狗仔和娱乐社勾结,把以前的那些事儿全套出来了,今天时峰的热搜一直霸榜压不下去……”

“公关呢?!宣发部那群人都死了吗?”季时忽然大吼。

小肖吓了一跳,抽噎一声,结巴道:“网上的营销号全都倒头了,到处都是转发丑闻的水军,公关已经在拟了但是没什么用……财务部的说这两天公司的股市跌得很厉害,之前那个…”

“之前那个一直给时峰股市投资的富豪忽然把手里的股票全都抛出去了,现在股市已经崩盘了,财务总监的电话也打不通,季总,你在哪里啊……能不能先回来……”

“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季时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猛地眩晕起来,“你说那个人把股票全抛售了?”

这是一个相当经典的恶意抛售、扰乱股市的例子。

以几个艺人丑闻被曝光,时峰的声誉下降为由,股民能有无数个理由把自己手里的股票趁如今股市价还高时全部卖出去。

这个神秘的富豪就是第一个放线的人,之后其他入股的人都会因为恐慌,效仿富豪的行为而把股票全部抛售,不用几个小时,时峰娱乐的股市就能崩得七零八落。

说得难听点,就是他的公司被人做空了。

“季总,求你了,你先回来吧……”小肖也崩溃了,“公司里的人都慌了,说要辞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季时红着眼喘息起来:“沈易息的经纪人是谁?”

“是、是于先生啊,就是方先生从国外请来的那两个精英经纪人之一,之前于先生明明把几个艺人管理得很好的,不知道那个狗仔是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季时挂断了。

车内重归宁静,只剩下季时紊乱的呼吸声。

“是你做的吧……”季时扭过头,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方知锐骗得到底有多惨。

他想得还是太简单了,方知锐身上最可怕的点不仅仅是知道该如何得心应手地玩弄手里的权力,更懂地怎么用金钱、用美丽的皮囊蛊惑人心,玩弄别人的命运。

季时就像个傻子一般陷入男人的陷阱里,直到最后一刻才恍然大悟,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就和高中那时一模一样。

“于清崖是你找来的,一直在当沈易息和其他几个艺人的贴身经纪人,想拍什么样的照片都可以。那个一直在暗中投资的富豪也是你吧……把时峰的股市抬高再做空它,这样时峰即使能挺过来也快要接近破产。”

“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时峰也毁了。”

“方知锐,你就那么恨我?!”

车载屏上又有人打来电话,不过不是小肖,而是他的母亲高璐珺。

这些人都像是约好了似的,都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要他的人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明明只要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能和一直渴望的人订婚,继承季家的家业,获得最幸福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是他的未婚夫毁了这一切。

面对季时的眼泪,方知锐冷漠得像一块坚冰,这次他没有再让季时接电话,而是先一步伸手挂断了高璐珺的来电。

男人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打在方向盘上,既没有偏头也没有说话。咚、咚、咚。

那轻微的敲击声逐渐和季时狂乱的心跳声融合在一起,最后将他的心脏彻底溺入冰冷的湖底。

“这几年在柏林我去过很多家心理咨询中心,他们对我诊疗的手段无非是询问、诱导和催眠,催眠很有效,每次都能让我重新审视高中的记忆,看到我弟弟裸着身体躺在泥土里的样子。”

方知锐冰冷道:“当时我就在想,你们脱下林西图的衣服给他拍照的时候,在想些什么?给他施加痛苦会给你们带来快乐吗,还是说,看到他哭会让你有成就感?”

“不…不是这样,知锐,你先停车,听我说好吗,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时指尖发麻,愤怒和怨恨逐渐被强烈的恐惧替代了,因为他发现宾利正在以一种极其疯狂的速度冲上山路。

方知锐一直在往下踩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平稳地往右滑,直到冲刺到一个危险的数字。

高璐珺的电话还在不知疲惫地打来,方知锐的耐心像是被耗尽了,干脆直接锁住了车载屏。

“方知锐,停车!”季时尖叫道,“你要干什么!”

可方知锐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普通人在急速中该有的心惊和恐惧,连嗓音都没有起伏,依旧平静地质问季时:“说话,季时,当时你在想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能把你们全杀了就好了。”

方知锐打开一条窗缝,呼啸的疾风吹乱了他被化妆师精心整理过的黑发,明明在说一句惊骇世俗的话,他的语气却那样淡。

“为了让你们体验到现在这种感觉,我花了很多时间,但好在你们都和我幼时做的装置轨道那样容易操控,一切都在根据我的意愿有条不紊地进行,你也是一样,季时,这点你做得不错。”

“方知锐,你他妈疯了?!停车啊——”季时想去夺他的方向盘,但却被方知锐躲了过去。

“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跟林西图道歉,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停车!”季时大喊,涕泪横流。

方知锐在车前镜里见到他这副模样,蹙起眉峰:“你哭得实在是太丑了,季时。”

他扭转方向盘,继续将油门踩到最大,宾利车头往盘山公路的另一侧冲去,眼看就要撞上山坡上一颗老树。

这样下去他们绝对会死的!

树干在季时紧缩的瞳孔里越变越大,前半生的回忆走马观花似的在季时的脑海里轮转。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神经都已经在巨大的惊恐中僵直紊乱了,耳畔被迫一遍遍地回放方知锐说的话。

当看着章明城那些人脱下林西图的衣服时,他在想什么?

大概是快意的吧,现在身份置换,他成了那只被掌握命运和生死的蝼蚁,不得挣扎,只能任由绝望将身心都撕得体无完肤。

不该招惹方知锐的。

季时在最后一刻战栗着扭过头,不料驾驶座上的男人也在看着他,对方再次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却又怪异至极的微笑,眼底黑洞洞的一片,和他当初被推下楼梯时看到的那个笑一模一样。

从那个夜晚开始,他和章明城几个人根本就没有逃出学校的树林,又或许已经逃出去了,但又被迫赶进了另一片森林里,他们招惹来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一只叫方知锐的恶魔。

在最后一秒,季时在阵阵耳鸣声中听到方知锐低声道:“这就是我的目的,我可以和你订婚,但是代价是我要看到你们所有的东西都被夺走,然后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事到如今,我为什么还要忍受你们这些垃圾?”

“你们把我弟弟吓到了,这是你们要付出的代价。”

“砰”一声巨响,休憩的鸟从山林里被惊醒,振翅而飞,宾利车以一种可怖的力道直直撞上树干,最后在不断掉落的枝叶中翻滚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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