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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该请”

定江山 顾言丶 2886 2023-12-24 19:04:46

后宫里忙得热火朝天,景湛在国师府也没闲着。

他前脚刚刚主持了宁宗源的忌辰,后脚又要紧着去赶宁衍生辰的事,这一个月下来竟比宁衍还要忙得脚不沾地。宁衍之前从猎场得了两次新鲜的野味,本想叫上他过去打打牙祭,谁知何文庭到了门口,都没见着国师大人的面。

歌舞饮宴这些俗务不必景湛操心,可宴席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那天日子是否冲撞,是否适宜开宴,若是不宜应怎样避忌等等,这些都是景湛的活儿。

帝王家万事本就要细致谨慎,再加上冬月二十六本就不是宁衍生辰的正日子,所以每年冬月,向来清闲的景湛也难免要忙上一忙。宁衍身为“真龙天子”,他的生辰上天自有定数,错办宴席说小了是误查,说大了便有混淆命数之过,总归有些忌讳。

因着这个,年年国师府都要替宁衍开坛上表,除祟安身不说,也借此以告上天缘由。

前几年,景湛还未完全学成时,这些事大多都是颜清关起门来做,他只要打个下手就行。然而今年颜清铁了心要放他历练,一个月前便跟着江晓寒回了昆仑,只把他一人扔在京城对付这些活儿。

景湛头一年自己上手,哪怕先前看过千百遍,也难免有些生疏。

直到冬月二十三,景湛才把这些琐碎的时辰日子做好,叫人送去给了礼部。

礼部那边等他的时辰等得望穿秋水,拿到书简时也不敢说再商议之类的话,忙着就回去看着单子上的忌讳安排了。

景湛好容易能歇口气,干脆把国师府的大门一关,等着二十六那日晨起替宁衍开坛上表。在那之前闭门谢客,只想安安心心待在屋里躲清闲。

世人对“国师”这种名头或许都有点什么误解,当年先帝下旨修建国师府时,不知听了哪个傻子的提议,国师府修得虽然精致典雅,但他的寝殿外形修得实在像座又矮又胖的塔,细数数,足有五层楼高。

要不是在这宫城内任何建筑不得高于帝王寝殿,景湛都怀疑这玩意得生生修上七层去。

所以景湛不太爱大白天待在屋里,按他的话说,“我又不是条白蛇,没得用座塔来镇我”。是以他大多数时候不是待在书房,就是待在花园的暖阁里赏景喝茶。景湛怕冷,国师府的院子里每隔几步便架着炭盆,长久一来,催得院中的花都是常开不败的。

国师府不会常年焚香,只是偶尔景湛兴致好,或者遇到大事需要提前斋戒沐浴时才会如此,所以花香也比其他地方纯粹些。

这一个月来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景湛懒洋洋地伏在暖阁的桌上画符练手,左右两侧的窗皆大开着,但因为炭盆数量多的缘故,倒也不嫌冷。

符纸图样繁复多变,须得多画才能不生疏,景湛为人勤勉,哪怕颜清不在跟前也从来不落下。

年轻的仆从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替他磨墨,时不时往磨盘里添一勺水。这仆从是当初景湛从江府带来的,为人不算特别机灵,但胜在忠实本分。

景湛画符的姿势很好看,因为画得多了的缘故,所以下笔行云流水,很少会有停顿。复杂的符画压缩在三指宽的黄纸上也不显得逼仄,看着端端正正的,甚是潇洒。

他今日兴致不错,练过了平安符后,又顺手画了两张姻缘符,准备闲来无事时拿去逗逗宁衍。

景湛这样想着手下动作未停,又从旁边抽了张新的黄纸。只是他刚刚落笔,一团雪白的什么忽而从窗外蹦了进来,速度飞快地窜过半个暖阁,跳到了景湛腿上。

景湛被撞得笔锋一顿,手下的墨迹也歪了些许。

画符讲究一气呵成,若是中间笔锋断了,那这张符便不能用了,景湛抬头看了看时辰,干脆放下了笔。

“毛团。”景湛伸手将膝上那只毛绒绒的雪团子捞起来举到面前,吓唬道:“看,这可都怪你。”

被他唤做毛团的小绒球在他手里扭了扭,露出两只湿漉漉的小眼睛,讨好似地舔了舔他的手。

这小狐狸崽子还是宁衍秋猎时候从猎场逮的,当时这小东西身边没有母亲,宁衍有心放走又怕他活不了,于是想了想,干脆带回了宫城,后来见景湛喜欢,便送给他养了。

景湛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小块软糕喂给毛团,又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示意身边的下人来将他的笔墨纸砚收好。

一边伺候的江溪放下磨到一半的墨锭,见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于是提醒道。

“少爷,您今日若是不忙,是否该着人去跟陛下说一声前几日您确实忙,不是故意驳他。”江溪说:“虽然陛下不会跟您一般见识,但一直没个回话也不好。”

景湛正揉搓着毛团的小爪子,被江溪问得一愣一愣,满头雾水地问:“陛下怎么了?前几日什么事?”

江溪见他似乎真想不起来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就前几天,陛下来请您去用膳,您不记得了?”

景湛奇怪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江溪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就前天,当时您正算着时辰呢,怎么算都对不上安排,烦得很。何内侍过来说陛下请您去御花园烤肉吃,您也没理,就让我把柜子顶上那瓶百花蜜塞给他,打发他走了。”

景湛:“……”

他还真忘了。

他一忙起来,脑子里除了正事儿什么都装不进去。这点事如果江溪不说,他压根都想不起来了。

也亏得宁衍不是个小心眼的帝王,不然早觉得丢面子了。

“……咳。”景湛尴尬地干咳两声,撸了两把毛团的脑袋,拿过桌边的布巾擦了擦手,将桌上晾干墨迹的纸符拿在手里。

“确实也该见见陛下。”景湛说:“许久没在陛下那蹭点心了。”

江溪:“……”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景湛能这样跟宁衍说话,堂堂帝王,反倒还不如一盘点心的面子大。

景湛理了理手中的几张纸符,从平安符里挑了张画得最好的,用朱砂打了他的印记,然后将其折了起来。

江溪适时从柜子上取下一只巴掌大的崭新红布小包递给景湛,看着他将符纸装了进去。

“正巧,我去给陛下送张平安符。”景湛抖了抖袖子,吩咐道:“桌上这些剩下的练笔之作,照老规矩撕碎埋了。”

江溪总跟着他做些这类活计,熟得很,连忙手脚麻利地将其收了起来。

他并非内侍,虽然伺候景湛,但在宫内行走到底不太方便。所以如果景湛出门,江溪一向是留在国师府,不同他一起的。

江溪将景湛送到了国师府门口的车架上,目送着他走出宫道,才转过身回了府内,关上大门。

景湛和宁衍最初见面时,宁衍还不是帝王,只是个长相精致点的小团子。他俩人一起瞒着宁怀瑾下池子里摸过鱼,还为了“谁拿了妹妹的花团”掐过架,两个小团子肩并着肩长起来,彼此间的情分很难生出什么尊卑界限来。

但到底宁衍是个帝王,景湛自认为对外总得给他几分薄面,于是出门之前想了想,又去柜子里意思意思地顺了一包花草茶,准备一并给宁衍带过去。

只是今日宁衍似乎不比景湛清闲,景湛去时扑了个空不说,还在紫宸殿等了他足有半个多时辰,才见他从上书房回来。

“你怎么来了?”宁衍果然没记仇,见了他还挺高兴,问道:“得闲了?”

“嗯。”景湛从袖子里拿出那只小红布包,也不假手于人,直接递给宁衍,说道:“顺路给陛下送今年的平安符。”

“往常不都是生辰过了才换吗,今年怎么提前了。”宁衍将其塞进腰间的荷包中,随意问道:“皇叔的呢。”

“今日时辰过了,明日挑个好时辰再给王爷画。”景湛说。

“嗯,不急。”宁衍走到他身边,将景湛身边茶几上的甜品碟子往他身边推了推,说:“你记着就行……你也来得巧,膳房新弄出来的牛乳茶糕,尝尝。”

宁衍这旁的不说,这些点心可是千奇百样什么都有,景湛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尝了。

宁衍刚从书房回来,身上还挂着一层寒气,就歪着坐在榻上,就着个暖炉烤手。

景湛一块香糕吃完,不知为何落后宁衍一段的何文庭也打着帘子进来了,将手里的一封奏折递给宁衍。

宁衍翻开那书页扫了几眼,似乎是看得满意了,轻笑一声,说道:“这还像个样子。”

他先开口,就说明这不是什么要避讳人的事,景湛用布巾擦了擦手指,说道:“这是怎么了,前头那群迂腐人儿终于决定放弃劝陛下选秀了?”

“那倒没有。”宁衍说:“就是先前礼部来问,说是万寿大宴上是否要将永安王的位置安排在上首,被朕驳了,于是紧着送了新的排位过来。”

“礼部的人谨慎,年年都问也不嫌烦。”景湛说:“不过按道理,永安王是陛下的亲叔叔,自然是要比恭亲王更亲的。”

“亲疏血缘算什么。”宁衍摆了摆手:“在朕眼里,情分才最重要。”

宁衍一向这个性子,景湛闻言笑了笑,又从盘子上摸了块糕。

候在一旁的何文庭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俩暂且没有说话的意思,又开口道:“陛下,方才太后也着人过来问这事。说是仁寿宫那边还住着一位舒姑娘,陛下的万寿宴是否也要一并宴请她。”

舒秋雨,那可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皇后人选,景湛好事之心顿起,表面上吃糕吃得专心致志,耳朵却竖了起来。

“请啊。”宁衍就着暖炉上的那点热气搓了搓手,笑着说:“母后的客人,合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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