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锁子对打赌的事还真往心里去了,下午干活的时候,不时用眼睛瞟瞟胖子。看到他抡着大铁锹,跟大伙一样挖沟,似乎已经把打赌的事忘了,这才稍稍安心。
因为沟渠挖的深,本来还以为下面有没用的黄土层,而实际上荒甸子经过千百年的积淀,挖到一米半深的时候,依旧还是黑土,而且黑得发亮,仿佛一把能攥出油来。
这样的黑土正好用来修筑田埂,省着到别去取土。新翻的土地黑黝黝一片,叫人看了忍不住欢喜,同时心中也涌动着一股敬畏,这片神奇的黑土地,承载着大伙太多的希望。
车老板子跟何满仓溜达过来,指着翻起来的草根子说:“这些东西也得派人拣走,尤其是芦苇蒲草蒿子根,见土就往里钻,要是下一场小雨,立刻就还得全活,到时候咱们稻田的杂草就制不住了。”
每年秋天,落地的草籽无数,都憋着开春往出钻呢,如果不用除草剂的话,稻田杂草确实是个大麻烦。
何满仓也渐渐熟悉了这里的情况,本着因地制宜的原则,对于车老板子和胖子他们的一些合理化建议,全部采纳,于是又安排一批人手,专门往出拣草根子。
晚上收工的时候,桌上又多了几盆子蘸酱菜,主要就是婆婆丁,在犁地的时候,后面的人顺手拣出来的。
因为大伙天天都是重体力的活计,所以胖子也舍得往里投入,从鸡场运来不少鸡蛋,虽然不能可劲吃,但是打个汤或者打个鸡蛋酱啥的还是可以的。
胖子一贯的原则是:再穷不能穷吃喝,再苦不能苦肚皮。
在这种原则的指导下,桌子上自然少不了黄澄澄油汪汪的鸡蛋酱。婆婆丁放在嘴里,稍稍有点苦味,这时候得继续嚼,苦里就透出清香之气。苦后生香,也算是人生一种难得的体悟吧。
就连那些婆婆丁的根子也不能扔,都洗干净了在太阳底下晒着。春天的时候,药力都憋在根上呢,晒干之后泡水喝,清热解毒不上火,还能防止拉肚子,最适合这些在野外工作的人饮用。
所以每天大伙饮用的都是婆婆丁泡的凉开水,反正柴火有都是,烧上半锅就够喝一天的了。
当然这个办法是出自老药子的手笔,效果相当不错,基本没有生病的。
等吃完了晚饭,大伙扎堆抽袋烟,扯会蛋,然后就钻进马架子睡觉。马架子里面禁止用火,除了木头就是苇子,尤其涉及苇子,沾火就着。这些马架子基本都是一个挨一个,一个着了就是火烧连营。
胖子自个住了一个马架子,不过里面却一点也不松快,除了他这个大胖子之外,还有笨笨和嘟嘟这俩小胖子,而且睡觉还特别不老实,经常翻跟头打把势。
还好都是胖子,挤在一起都挺软乎,胖子被笨笨和嘟嘟夹在中间,晚上睡觉都不用盖被子。
看到外面月亮出来了,大伙也都躺下了,胖子就溜达出去,笨笨和嘟嘟白天干活都累了,破例没跟出来。胖子趁着清凉的月色,往白天那个獾子洞走去。
远处忽然有两个亮点闪烁,就跟小手电筒似的,直奔胖子而来,幸亏胖子的眼神好,瞧出是花脸狐狸,不然非报警不可。
花脸狐狸就像一个夜晚的精灵,独自在旷野游荡,胖子也不知道它溜达啥呢,这个狐狸是胖子唯一琢磨不透的家庭成员。
在花脸狐狸的后背上拍了两下,胖子就来到獾子洞前面。洞口的大坑挖了一尺多深,胖子就把麻袋扔到里面。花脸狐狸趴在旁边,也聚精会神地瞧着洞口,似乎这样的捕猎也引起它强烈的兴趣。
胖子静心凝神,猛然展开大范围搜索能力,这次不是向四下延伸,而是集中到地下。
这也算是胖子的一个新尝试,在山林里面搜捕逃犯那几天,胖子就感觉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大,估计是这种技能也需要不断使用,才能加强。
胖子这人有个特点,说好听的叫随遇而安,说不好听的就是懒,木盒这样的宝贝,他也不花心思研究,一直稀里糊涂用着,实在是可恨。
今天这是碰到藏在地下洞穴的狗獾子,所以才想起来试一试。结果令他有点失望,虽然笼罩的范围比原来扩大了足足一百多米,但是却无法深入到地下。
就在胖子准备直接收工的时候,忽然心中灵机一动,然后就慢慢缩小搜索的范围,当把直径调整到一米见方的时候,胖子终于低声欢呼了一下。
现在他终于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地下的情景,虽然范围不大,但是深度应该有十几米,这样慢慢移动之后,应该就可以查看到洞里的情况。
胖子当然小小地兴奋了一把,其实要是他早点琢磨,早就能发现这个功用。他最担心的就是里面是个空洞,如果根本就没有獾子躲在里面,那他这个赌约就肯定输了。
背着笨笨和嘟嘟走一圈倒是不费劲,关键是面子上过不去,以后非得叫李锁子他们揪住这个话把不可。
本来胖子打算直接往里灌水,反正木盒里面的水足够用的。不过为了避免无用功,所以还是侦查一番最好。
獾子洞果然和王三炮说得一样,里面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而且少说也有七八米深,要是想挖开的话,肯定是个大工程。
胖子这才知道,自己白天想得多么天真。胖子就顺着地下走廊,一块一块搜索。獾子洞称之为地下城一点也不为过,走廊连通着一个个的大洞,而且也各有用处,胖子竟然看到了一个专门储备粮食的仓库,里面都是草籽啥的,满满登登。
甚至还有专门的“卫生间”,想不到獾子还真不是窝吃窝拉的主,胖子也有点喜欢这种从未谋面的小动物了。
一路搜索下去,终于发现了獾子的“寝室”,在一个软草窝里面,两只獾子抱成一团,相拥而眠。
冬天的冻土层顶多是两米,所以在这么深的地下,温度并不太低。虽然洞口敞着,但是因为通道弯曲纵横,所以寝室里面肯定不太冷。
胖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獾子,大概不到二尺长,胖乎乎的。小短腿,长尾巴,背上的毛比较尖利,黑褐色和白色相间,两个小圆耳朵,最突出的就是它们的脸,有三条白毛,中间一道穿过鼻梁子,两个脸颊各有一道,一直延伸到脑后,看起来特别滑稽,有点像戏台上勾着花脸的小丑。
因为是在冬眠之中,俩家伙睡得挺香,估计现在就是用小棍捅它们,一时半会都不会醒。
“嘿嘿,给你们挪挪窝吧。”胖子锁定两只狗獾,然后慢慢顺着通道向外移动。俩家伙都睡着呢,没有反抗意识,所以胖子很顺畅的就把它们挪到洞口。
本来以为还要灌水呢,但是现在就省事了。胖子心里也有点兴奋:这个法子对付冬眠中的动物,是在是太容易了。
胖子看着狗獾脑袋上的“三花脸”,忍不住伸出手捅了一下。在某些时候,胖子跟奇奇都是一套号的,小孩心性。
大概是洞口比较冷,狗獾身体蜷缩了一下,不过还是闭着眼睛呼呼睡。胖子更放心了,把麻袋口张开,准备把它们塞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尖的脑袋凑过来,在狗獾身上嗅了嗅,然后,花脸狐狸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竟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直接破坏了胖子的大计,两只狗獾立刻惊醒,两声尖叫之后,迅速从胖子眼前消失。
“想跑,没那么容易。”胖子也不在意,心念一动,就在狗獾前面的通道中制造了一次塌方事故,虽然现在狗獾醒了,无法抓捕它们,但是设置障碍还是可以的。
两只狗獾开始飞快地挖土,频率极快,粗壮的前爪把土划拉到怀里,然后强有力的后爪使劲一蹬,土块就飞到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就跟一个小型掘土机似的,在土里飞速前进。
胖子都看得傻眼了,而花脸狐狸大概是感觉有点丢面子,也把脑袋伸进洞口,试试能不能钻进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狗獾刨的土块飞出来,正好打了它一个满脸花,花脸狐狸惨叫两声,一溜烟跑了。
胖子继续给狗獾继续制造障碍的同时,心里也啧啧称奇:能叫花脸狐狸吃瘪的时候可不多啊。
很快胖子就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狗獾身上,这俩家伙真是天生打洞的高手,刚刚落下来的土块又比较疏松,它们挖掘起来更是轻松,行进的速度飞快。
“不行,看来还得用水淹啊。”胖子把狗獾前面的通道弄塌一大块,然后就开始往里放水。
狗獾似乎也知道情况不妙,挖得更来劲了,当水势漫过来的时候,它们终于又钻出一条通道,向地下城的深处逃窜。
“好小子,今天非把你们的老窝灌满了不可。”胖子功败垂成,也终于发狠,呼呼呼往里灌了半个多小时。
当把狗獾的洞穴彻底变成一条条地下河的时候,狗獾也终于憋不住,开始往外跑。胖子把麻袋口一张,等着它们自投罗网。
“嘿嘿,小家伙们,就算你们是土行孙,也逃不过俺的手心。”胖子得意洋洋地磨叨着,随后,就感觉麻袋一沉,连忙捏紧袋口,只见麻袋里面扑扑楞楞,两只狗獾拼命挣扎。
胖子把袋口一系,然后拎着往回走,麻袋里面的两只狗獾还不老实呢,这蹬一下,那撞一下,极为疯狂。
“锁子,俺把狗獾抓回来了,你啥时候背俺溜一圈啊!”胖子粗壮的声音,忽然在李锁子睡觉的马架子前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