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的心里自有一把尺子,用奇奇的话来说,就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钢枪。对于想染指大青山或者来搞破坏的人,一定要彻底粉碎。
当然,粉碎的只是那些人的贪念,胖子可不想去杀人。虽然胖子也收拾过逃犯,但是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他很不喜欢。
就像是今天,把李淑仁祖孙弄得灰头土脸,神魂颠倒,这才叫艺术。其实,胖子是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嘿嘿——
看着胖老头拿着片镐,左一下、右一下,往垄台上培土,胖子心中折服不已:有此老坐镇,看谁敢动大青山一草一木!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信心,一来是胖老头能够运筹帷幄,更主要的是身份在那摆着,直接能够和中央对话。这样一来,胖子就不怕别人在包山头这事上耍花活,而要堂堂正正地竞争,胖子相信,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而此时此刻,胖老头的心里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呢,他戎马一生,大大小小,指挥过无数战役,但是,像今天这样的虎狼之师,还真是第一次统领,心里竟然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冲动。
我还不算太老啊——这就是他此刻的感觉。身体上的疾病奇迹般地好起来,也叫他的心理产生巨大的变化:越来越有生气。
直起身捶捶腰,胖老头就看到胖子手里的四股叉上下翻飞,比老牛犁地还快。在身前还有两个刺球在忙乎,搜寻翻挖出来的小昆虫。
胖子还真是个怪物!胖老头感叹一声,以他的人生阅历,竟然也对这个胖子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把最后一块土翻到身前,然后一叉子把大土块打碎,胖子这才直起腰:“完活,俺进屋做饭去,好好弄俩菜,庆祝一下。”
“胜不骄败不馁,现在庆功还早点。”胖老头望着他,脸上笑呵呵。
胖子抓抓后脑勺:“兵来将挡。”
第二天一大早,胖子就看到李淑仁他们的影子,还是那几个人,并没有搬来救兵,这也叫胖子微微有点失望。
李淑仁面色稍稍有点发青,想起公社的那个马书记,他心里就冒火。那家伙还真是不识抬举,直接把送的钱给摔到桌子上“俺们武装部不是雇佣兵,凭啥给你当保镖”。
也正因为如此,李淑仁武装进军靠山屯的计划也就正式流产,本来他想回去走上层路线,却突然听说靠山屯要修路,一打听,这才得知要在南洼子建疗养院。
这下子他再也坐不住了,急火火赶到靠山屯。没等进村呢,就看到胖子俩手抄袖,放在胸前,正在那里张望,估计是盼着财神爷呢。
“上车,今天咱们去南洼子!”李淑仁拉开车门。
胖子把手伸出来,抓抓后脑勺,心里不禁犯嘀咕:“这老家伙也会搞声东击西啊,看来是低估他了,俺们的兵力都部署在鹿场沿线呢!”
看到胖子站那不动坑,李淑仁误会了,以为这家伙等着要钱呢,于是又拽出几张大团结,塞到胖子手里。
胖子也就只好上车,计划被打乱,只能交给胖老头临时调整了。
刚开出靠山屯,就看到几辆东方红正在前面挖路,道路变成一溜大沟,车辆根本无法通过。胖子暗叫一声“天助我也”,这下应该来得及提前布置了。
“能不能找几辆自行车?”李淑仁皱着眉头向胖子询问。
“俺们村穷,就一辆自行车,链子还坏了。”胖子把大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
李淑仁一挥手:“走着去!”
“爷爷,您的身体——”李啸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和鞋子,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昨天那样张狂。
“走!”李淑仁嘴里吐出一个字,然后率先走在前面。
胖子溜溜达达,不慌不忙跟在后面,心里话:走吧,看你们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家伙能不能走过俺,不把脚上磨出血泡才怪呢。
还真照着胖子这话来了,走了没到一半,俩司机就不走了,坐在路边,把鞋袜脱下来,脚底板出现好几个水灵灵的大水泡。
“李先生,我们还是在这等吧。”他们俩愁眉苦脸地说道,本来不打算来了,最后李淑仁答应,回去之后给他们涨工资,这才硬着头皮来了。但是现在脚上的皮不争气,他们也没法子。
“这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再来了狼群咋整啊?”胖子当然不能叫他们打退堂鼓,他刚才已经搜索到,奇奇率领大军已经迂回过去。
李啸虎张张嘴,刚要说“哪那么容易就碰到野狼”,可是想起昨天的教训,硬是把话又憋回去。
俩司机还犹豫呢,就见后面冲上一群野兽,开始还以为是狗,可是很快就发现,是一头头青黑色的野狼。
他们也顾不得埋怨胖子的乌鸦嘴,穿上鞋撒腿就跑,速度比李淑仁他们祖孙俩还快。
最快的当然还是胖子,把早晨领着丑丑跑步的劲头拿出一半来,就已经遥遥领先,估计一口气跑到南洼子,都不带呼哧的。
后面那几位就不成了,很快就跑得腔子冒火,俩腿灌铅。不过看到狼群越来越近,谁也不敢停啊,都玩命往前跑。
狼群似乎也有意耍戏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跑着,它们个个都是长跑健将,追逐猎物的时候,可以狂奔十里八里的,现在这样的速度,就跟散步差不多。
头尾都比较轻松写意,中间这几个人就倒了血霉,脚打屁股蛋,恨不得长出俩翅膀才好。
正跑得欢呢,忽然看到前面的胖子猛地拐弯,向旁边的沼泽冲过去,随后,两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拦住去路。
没活路啦,后有恶狼追赶,前面猛虎拦路!在这一瞬间,李淑仁他们脑子里面有一种绝望的感觉。
俩司机嘴里哭唧尿嚎地嚷嚷:“我们说不来,你个死老头非得拉我们来送死,你要死非得拉我们来垫背啊!”
其中一个越说越来气,回身飞起一脚,把李淑仁踹阳沟里去了。
李啸虎这下可不干了,扑上去和他俩扭成一团,另外一个跟班的连忙把沟里的李淑仁拉上来,只见他身上全是泥水,金丝眼镜也不知道摔哪去了,狼狈样就别提了。
胖子也停下脚步,笑嘻嘻看热闹:狗咬狗,一嘴毛,使劲咬。
“别打了,赶紧分开跑!”李淑仁喊了一声,然后也冲进了沼泽。
那仨人这才醒悟,不过并不散开,全都朝着李淑仁的方向追来,刚才踹了一脚的司机嘴里还嚷嚷:“想叫我们把虎狼引开啊,没门,要死一块死!”
啪叽,啪叽——,脚步声在沼泽里面回响,这里的小草刚刚冒出头,踩上去光溜溜的,而且还软乎乎的,有一种下沉的感觉。
里面根本就没有道路可言,高的地方,是一墩子一墩子的小草,旁边就是大大小小的水坑。这些人慌不择路,净往水坑里面踩,鞋子很快就湿了,踩在草上越发光滑。扑嗵扑嗵,跟头把势往前跑。
唯一例外的就是胖子,他专门踩着草墩子走,连鞋帮都没湿,回头望望,嘴里吆喝:“先别跑了,那些野牲口根本就没追咱们!”
大伙回头观瞧,果然如此,狼群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只老虎在道上晃悠。
“哎呦我的妈呀——”俩司机也顾不得了,扑嗵一屁股坐在个草墩子上面,反正浑身上下也差不多都湿透了。
李啸虎还要过去跟他俩理论,被李淑仁拦住:“小虎,先把我的鞋找找去。”原来,刚才一脚踩进烂泥里,将鞋子拔掉了一只。
胖子也溜达回来:“老先生,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地方太危险了,别最后把命搭上。”
“不,一定要去!”李淑仁的俩眼也凶光闪闪,就跟受伤的野兽一般,这大概才是他的本性吧——狼子野心。
李啸虎把鞋子找回来,嘴里也劝说道:“爷爷,这个破地方有啥好,咱们回去吧。”
经过这两番折腾,他是彻底胆寒,放着大城市的好日子不过,非得跑这来遭罪,他实在是想不通。
李淑仁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迈步向南,走出两步,脚底一滑,扑嗵一下摔个大马趴。不过,他很快就又站起来,继续前进。
胖子也不由使劲抓了抓后脑勺:老家伙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啊,难道,真逼我们出狠招!
脑子里琢磨了两下,胖子脸上忽然露出笑意:可以告诉奇奇收兵了,这场仗不用再打了。
“日落西山红霞飞——”胖子走着走着,忽然扯起嗓子嚎起来,声音远远传送出去,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怎么搞的,胖叔叔这时候叫我们撤退,还没把对手打服呢!”奇奇撅着小嘴嘟囔了一声,不过还是按照胖子的意思办了。
在沼泽里面跋涉了一阵,看到路上的老虎也不见踪影,李淑仁他们这才重新上路。这时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凉飕飕,小风一吹,寒气彻骨。
不过这个李淑仁就像中邪一般,一声不吭,硬是走到南洼子,只是目光越来越阴冷。
胖子忽然用手向远处一指:“老先生,看见没有,那块就准备盖疗养院,国家级的,到时候中央的大干部都来这疗养。听说,把门的都是解放军,挎着冲锋枪,谁要是敢来捣乱就突突谁!”
咕咚——李淑仁一头栽倒在地,一路上,猛虎恶狼都没有叫他退步,但是胖子的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当场把他击昏。
胖子心里也终于确定:呵呵,老家伙,想要承包大青山,果然是奔着这边的金矿来的。现在疗养院在这一盖,除了俺,还有谁敢来淘金。呵呵,李小棒子,这下估计你该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