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胖子才带着小鹰赶奔省城。这三天，胖子天天跑农贸市场，撒出去一万多块，主要都是买猪肉拌子了和白条鸡啥的。

既然要当一回倒爷，那么就索性当个大倒爷。胖子囤积了大量鸡鸭鱼肉之后，这才踌躇满志地去了省城。

把小鹰暂时放到神枪手家里，胖子先到市场溜达一圈，总体情况是供不应求。那时候还没脱离凭票供应，市场上个体商贩比较少，而且因为交通运输的原因，城乡之间还处于脱节状态，商品并不能及时流通。

所以第一回当倒爷的胖子心里就有底了，他的那些年货，基本上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仔细询问一下价格，胖子更乐呵了，基本上是他在农村收购价的一倍，一只白条鸡差不多就能卖五块钱，而且还基本买不着。

“先照顾照顾自个单位吧。”胖子琢磨了一下，就先去动物园，怎么说也是动物园的职工，不能忘本啊。

园长一看胖子，乐乐呵呵站起身：“又来划拉啥啊？”

“瞧您说的，俺一心想着给单位做贡献呢，大老远弄来点鸡鸭鱼肉，您要这么说，那俺就回去了。”胖子也比较狡猾，跟何园长基本都是一个做派。

“别走啊，年终奖金不要了。”何园长不慌不忙地说，他心里明镜似的：胖子也就是虚晃一枪，来了还能走嘛。

胖子顺坡下驴，坐下喝了口茶水。何园长又开了腔：“胖子啊，你上几天托人运过来的大米还有没有了？有不少亲戚朋友叫我帮忙再弄点，都快要上我们家抢去了。”

“咳——好像——那个——”胖子嘴里咳嗽两声。

“你是说大米钱啊，早就准备好了，一千斤，一共三百块——还有没有货了啊？”

胖子晃晃脑瓜子：“那大米都是直接运进北京的，别人想吃根本吃不着。要不是这里跟俺自个家的似的，一斤都捞不着，只能弄点鸡鱼啥的补偿一下啦。”

“带来多少啊？够不够咱们单位分的，一百多人呢？”何园长的注意力也马上由大米转到小鸡身上。

“管够！”胖子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水。

“太好了，小鸡要三百只，猪肉一千斤，你那还有啥吧？”何园长精神大振，脑门锃亮，这年头，弄点副食品都得求爷爷告奶奶，还不一定好使，过年买几根带鱼，搞不好就得排上半小天。

胖子站起身，到门外拎着俩麻袋进来，一个里面是一角子猪肉，另一个里面是鸡鸭鹅鱼。

“嗬——这鱼有四五斤吧——猪肉不要后鞧，最好都来腰排，剩下的肥肉好熬油——这小鸡是老母鸡吧，瞧瞧这肉皮都是金黄色的，买都买不着啊，胖子，小鸡咱们要500只。”

何园长越看越爱，当时就涨到五百只小鸡，唯一不满的是猪肉不够肥。那年头缺油水啊，卖肉都喜欢买肥的。

“有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的。”胖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对头对头，价格啥的咋算啊？”何园长还没乐昏头，也担心胖子太黑。

“市场价，小鸡五块钱一个，猪肉四毛八一斤，鱼也论条得了，大小都差不多，三块钱一条。”胖子倒是干脆，除了猪肉之外，其余的一律估个。

何园长这次也极为痛快，唰唰唰拉了一张单子，把数量都列出来。胖子把单子往兜里一装，然后笑嘻嘻地说：“把咱们单位的大解放先借给俺用用呗。”

“你有驾驶证吗？”

胖子没有表现出任何心虚，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当然有啦，没有敢比划吗！”

何园长看着胖子开着大解放在院子里遛了两圈，这才放心。胖子一摁喇叭，嘀嘀嘀开出动物园，然后直奔农机具厂。

那里也算是胖子的关系单位，以前在这买过打米的设备，以后也用得着人家。开到农具厂门口，后面的车斗就装满了。

守门的还是以前那个老头：“干啥的，有介绍信没？”

胖子开门下车，没等吱声呢，老头就把他认出来：“上回送水果和鸡蛋的胖子！哎呀，你去年咋没来呢，大伙都没少念叨，说是你那鸡蛋好吃。”

“嘿嘿，这不是来了吗，车上都是小鸡猪肉。”胖子感觉也挺舒服，毕竟有人惦记着是好事啊。

老头看到车斗上支出一个大猪肘子，就连连招手：“麻溜进去，我马上给你用电话通知孙主任一声——小胖子，有没有腰排肉，给俺留点？”

胖子也憋不住笑，从车上拽下来一块大腰排，足有四指膘，把老头差点乐颠馅：“好小子，等回头我再给你钱，好家伙，熬点油滋啦，包点酸菜油渣饺子，那还不美死！”

等胖子把车开进院，只见那位管后勤的孙主任从远处飞跑过来，看着大卡车就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摆手，结果脚下绊到立砖的马路牙子上，一下就摔那了。

胖子连忙刹车之后跑下来：“别着急啊，咱们这是卡车，不是飞机，飞不了。”

孙主任从地上爬起来：“你是不知道啊，为了过年发东西，俺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这两年厂子里有钱了，花不出去啊！”

“早知道俺就上你们这来借钱了。”胖子咂咂嘴，羡慕不得了，想想自己那一屁股债，要不然说啥也不能当倒爷啊。

孙主任踩着车轱辘，往车厢里面一看，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赶紧卸车，我这就叫人去！”

几分钟的工夫，就跑来了十多个人，把鸡鸭鱼肉都卸下来，该过数的过数，该上秤的上秤，连价都不问，直接领着胖子去厂长室批条，然后去财会室领钱。

胖子抱着半兜子钱出来，抓抓后脑勺：“这也太容易了，难怪最初的那些倒爷都发家了。”

开车出来，门卫老头塞给胖子十块钱，胖子索性也不要了，刚才稍稍提了点价，就多卖出好几百块。

看看木盒里面的存货，还有一多半呢。把给动物园的留出来，剩下的估计还能有两车。胖子一琢磨，干脆吧，直接找个大厂子得了，也别管认识不认识的。

开出去几里地，路过一个大门，上面写着重型机械厂，胖子直接就把车开到门口。

传达室跑出来俩门卫，胖子把情况一说，门卫趴到车厢板往里一瞧，然后就乐呵呵打电话去了。

很快就出来俩人，一个是副厂长，一个是管后勤的，胖子把工作证和实现准备好的介绍信拿出来，然后就把事办成了。

一车货物卸完，副厂长吧嗒吧嗒嘴：“不够分啊，黄同志，还有没有了？”

胖子二话不说，把车开出去，又拉了满满一车回来：“这趟是没了，再想要就得等过几天了。”

人家也是当场就结账，临走还告诉胖子，要是有货，就再送两车。胖子自然满口答应，用厂子的电话往公社打了一个，告诉黄小伙马上跑一趟靠山屯，告诉车老板子赶集的时候，收鸡鸭鹅肉，再组织一伙人进行冬捕。

最后，胖子把剩下的货拉回动物园。一见面，何园长就拽住胖子：“还有没有多余的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好几个单位都打电话过来问。我老婆那个厂子的领导直接就把我老婆给派来了，就在办公室等着呢！”

胖子抓了半天脑袋：“没了啊，俺马上还要上呼伦贝尔送人呢。”其实他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要不你再回去一趟，张罗张罗，别的都好说，我家夫人那快是硬茬子啊！”何园长也着急了，没有瞧出胖子的小把戏。

“不过农村存货也不多啊，不一定有没有，这辆车——”

“你先开着——对了，你上草原，能不能弄点牛羊肉啥的啊！”

胖子一拍大腿：“对啊，到时候看看情况，不过我还是先回靠山屯一趟吧。”

叫神枪手转告布日古德在他家再住两天，胖子索性开着大解放跑起运输。这家伙把他美坏了：销路不愁，连车都是公家给提供，这个倒爷，硬是要的。

忙活了一个礼拜，胖子这才把小鹰送回草原，回来的时候，又推销了几万斤牛羊肉，剩下的都给侯见喜，叫他零售，然后又乐呵呵地去了一趟草原，给人家返款。

等胖子扛着大麻袋出现在靠山屯的时候，都快过年了。一进村，小娃子们就发现目标，以为胖子叔又弄回好吃的呢，呜嗷喊叫冲上来：“胖子叔，啥好东西啊？”

胖子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当然是好东西！”

二肥子在袋角捏了两下，立刻断定：“是书本，胖子叔给我们发奖励啦——”

小娃子们立刻就开始蹦高欢呼，弄得胖子一个劲抓后脑勺：“行，一家给你们发一本。”说完打开袋口，从里面拿出几沓大团结。

小娃子们都傻眼了，谁敢伸手接啊，最后是鼻涕娃喊了一嗓子：“胖子叔抢银行了，要给大伙分钱喽——”

“小兔崽子，分钱也没你家的份！”胖子把麻袋重新往肩膀上一扛，在娃子们的簇拥下，回到家里。

李队长还有车老板子他们早都听到信，跟着胖子回到家，胖子扯着下面个袋子角，将麻袋倒过来一拎，哗啦一下，地上一大堆钱。

“胖子真抢银行去了吧——”老吴头咂咂嘴说。

毛毛它们几个认钱，呼啦冲上来，贼眉鼠眼，一个劲往怀里抓，就连小老大也抱着一沓钱，送到奇奇面前。

“哇——头一回看到这么钱啊！”丫丫和吴琼早就来了，俩丫头也齐声惊呼。

胖子抄起鸡毛掸子，把毛毛它们这伙小财迷击退，然后招呼叶莺：“叶丫头，赶紧查钱啊，看看俺这个倒爷赚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