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叶海波手里按下快门，毛毛伸腿拉胯的醉态就化为永恒的瞬间。

“叶叔叔，给我们照一张！”四个小丫头一人举着一个鸡大腿，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别着急，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我多照几张。”叶海波咔嚓咔嚓，一连气照了十多张，这才罢手。

直到外面都眼擦黑了，晚餐这才结束，大伙相互望一望，一个个都脸上红扑扑，透着精神焕发。

“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奇奇嘴里叨咕了一句，然后就张罗着点灯，每个人提着灯笼，要去找小伙伴们玩。

灯笼都是叶海波给她们买回来的，奇奇拎着的是一个红色的鱼灯，丫丫手里是个花篮，里面点着小洋蜡，各种颜色都有，跟手指那么细那么长。

“先别忙，等咱们踩岁之后再出去。”胖老头忽然吆喝一声，然后穿上衣服，领着小娃子来到当院。

叶海波到仓房拎出一个麻袋，倒在门口，沥沥拉拉，一直延伸到大门。

“娃子们都上去踩一踩，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越过越好。”胖老头笑呵呵地发号施令。奇奇她们就开始在芝麻秸秆上蹦达起来，吱吱嘎嘎，噼噼啪啪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岁岁平安啦——”丫头们嘴里还嚷嚷着。

猛然间屋里冲出两个黑大汉，也跳到芝麻秸秆上面，时间蹦达，正是笨笨和嘟嘟。

“俺也凑凑热闹！”胖子吆喝一声，也蹦达上去，抱着笨笨，一起跳上跳下。

“胖哥，跳舞得跟小玉跳啊。”李强他们哈哈大笑。

“不行，胖哥跟笨笨那才是一对好舞伴呢。”别说，胖子那身板，跟笨笨还真是一个类型的。

胖子才不管这些呢：“哈哈，咱们的日子，一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踩岁之后，奇奇她们就被二丫叫走了，看着屯子里面穿行着一支“红灯罩”，从这家走到那家，出了这个门进那个门，队伍里面还不时爆出几声小洋鞭的脆响，胖子也按捺不住：“咱们也溜达一圈，到冰灯那去照相去！”

年轻人都纷纷响应，岁数大的则进屋唠嗑休息，还得熬夜守岁呢。

“等等我们，包完饺子一起去！”叶莺嘴里嚷嚷着，急得火烧火燎的，她也要去凑热闹。

胖子卡吧了几下小眼睛，觉得一会跟小玉在冰灯前面合个影也不错：“那就先包饺子。”

人多好干活，大伙七手八脚，饺子就捏好了，一个是芹菜馅的，一个是韭菜馅的。一边包大伙一边斗嘴。叶莺跟胖子说：“胖哥，你吃芹菜馅的，一年到头勤勤快快。”

“俺可一点不懒。”胖子嘟囔一声：“俺偏要吃韭菜馅的，韭菜壮——长长久久。”好悬啊，一秃噜嘴，差点把韭菜壮阳的事说出来。

“是啊，长长久久——”胖老头嘴里也叨咕了一声，这里面他的年岁最大，也最希望能长久。

“总算要包完喽——”叶莺欢呼一声，手里十分灵巧地捏了几个麦穗饺子。尤其是在农村，年午黑的这顿饺子，一定要包一些麦穗形状的，象征着丰收年。

胖子就来不了这个，手指头太粗，两面捏褶就捏不上了。于是干脆就包了一个合子，这个比较简单，两张面皮合在一起，中间加点馅就成，转圈都捏好，再捏一圈花边就成。

“合子一包就得俩，才能合合美美。”王大娘叮嘱了姑爷一句，胖子当然照做，这是老丈母娘希望他们小两口合合美美过日子啊。

饺子包完了，馅子和面团都一点没剩，正好全都用光，大伙都说太完美了。收拾面板的时候，叶莺听到兜里哗啦哗啦直响，掏出来一看，是几个钢镚。

“坏啦，奇奇她们几个要我把这个包进饺子里面，我一着急给忘啦——”

“你看看你这记性，忙三火四的，多亏俺心里有数，包进去几个。”胖子其实也没往里包，但是他有办法弄里面去，所以才这么说。

“还好还好，要不然那几个小丫头非埋怨我不可。”叶莺刚要把钢镚揣回到兜里，却被胖子一把抢去：“这个就算赔给我的了。”

“嘻嘻，成，算是给你的压岁钱了。”叶莺拉着大辫子和小英子，疯疯癫癫地出了屋门。

娃子们溜达够了，也都在冰灯那聚齐，看到胖子和叶海波他们来了，都嚷嚷着要照相。叶海波给他们照了两张合影，然后又单独给奇奇他们照了一张。

大辫子和胖子自然也合照一张，叶莺没有伴儿，就跟小英子小玉合照。三个大丫头凑在一起，反倒是结了婚的大辫子显得最年轻漂亮。

胖子又给叶海波和小英子也单照了一张，嘴里嘻嘻哈哈问着：“这张就算是订婚照啦。”

说得小英子满脸飞霞，拉着叶莺和小玉坐滑梯去了。看到李强他们也都跟过去玩，胖子就拉着叶海波溜达起来。

家家户户都亮亮堂堂，挑着各种各样的灯笼，一股火药的清香弥散在空中，偶尔爆出几声脆响，这一切，都在昭示着这个夜晚的不同寻常。

“小叶子，有办法兑换黄金吗？”胖子忽然问道。

自打弄了十多斤金子之后，胖子又开始发愁：咋能把这玩意变成现金呢？

到银行去换，一星半点还成，那么多肯定要惹人怀疑，搞不好在弄出点什么罪名，那才叫亏本呢。别的渠道，胖子也不知晓，所以只好向叶海波请教。毕竟他是在商海打拼的人。

“多少啊？黄金这东西是保值的，价格只会越来越高，还不如留着，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周转。”叶海波随口问道，在他的想像中，顶多也就是胖子有几个金戒指啥的。

“嘿嘿，你能借给我多少，一百万还是五十万？”胖子笑嘻嘻地问道。

“那么多？胖哥你想干嘛啊；要是十万八万的现金，我勉强还成，你这狮子大张口实在叫人受不了。”叶海波也瞬间失去淡定，以当时的物价水平，一百万实在是个天文数字。

胖子沉默了一阵子：“所以才要你帮我兑换黄金嘛。”

“那肯定就是很多了，具体有多少？”叶海波的兴趣也被吸引起来。

“不太多，目前是十斤。”胖子跟叶海波相交这几年，知道他还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干脆实话实说。

“十斤！人家都论克，或者论两，好家伙，你论斤啊，以为是花生瓜子呢！”

“小点声。”胖子嘟囔了一句，幸亏这事大年夜，比较热闹，要不然叶海波刚才那一嗓子，没准就被人听到了。

“数量太大了，估计谁也一口吞不下，不过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毕竟有些人还是喜欢囤积黄金的。”叶海波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胖子取出一个小瓶：“这个是样品，一定要稳妥些，不能叫别人知道是俺给你提供的。”

叶海波把瓶子揣起来，并没有打探黄金的来源，他更相信胖子的人品，知道这些黄金的来路肯定没问题，不过坏璧其罪，还是小心为妙。

“我想把金子变成钱，着手准备承包大青山，此事志在必得！”胖子的眼睛里面精光闪闪，满村的灯火，也正不能掩其光芒。

叶海波也能感觉到胖子那股执着的信念：“我想，能在你家过年的那些人，一定都会支持你的想法。到时候要是真差钱，我倾家荡产也要帮你！”

“好了，别说得那么严重，回家看电视去，今天晚上可是有联欢晚会的！”胖子拉着叶海波往家跑，到了屋门口一看，好家伙，里面人都满了，毛毛本来在炕上睡呢，现在不知道被谁扔到柴火堆里，还打呼噜呢。

在胖子的记忆之中，84年的春节晚会印象最深刻，也正是从那一年，春节晚会才成为除夕夜一道最丰盛的大餐。即使到了胖子原来生活的那个时候，春晚虽然已经稍显乏味，不过也还是必不可少。

胖子把大毛二毛扛到肩膀上，这才找到一席之地。节目已经开始了，是姜昆和李文华解说的狗熊投篮比赛。胖子大乐：“要是笨笨和嘟嘟上去，估计更出彩！”

随后，马季的《宇宙牌》香烟横空出世，一下子就把大伙的笑声点燃，胖子一边长着大嘴乐一边吆喝：“谁还在屋里抽烟呢，人家宇宙牌的都不行，你那个大前门更白扯。”

屋里人太多啦，一抽烟呛得受不了啊。

而当陈佩斯穿着棉袄，戴着棉帽子，跟朱时茂《吃面条》的时候，大伙就更乐得不行了，都吵吵要是胖子演这个肯定行，肚量比陈佩斯肯定大多了。

最受欢迎的还是歌曲，张明敏戴着围脖，一曲《我的中国心》，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到了最后，在一首经典的《难忘今宵》歌声中，晚会结束。

“大伙是不是也该回家吃饺子啦，现在可都过了12点了！”胖子在外屋地嗷唠一嗓子，人群这才散去。

“吃饺子喽——赶紧上外边放炮仗去！”胖子吆喝一声，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

大伙重新济济一堂，几个小丫头依旧精神抖擞，正挑那个饺子里包着钢镚呢。

胖子的目光从大伙脸上扫过，夹起一个饺子，嘴里说了一声“难忘今宵”，然后，把饺子整个扔到嘴里。

咔嚓一声，一个光闪闪的钢镚从胖子嘴里蹦到桌子上，他得意地瞟了几个小丫头一眼：“呵呵，胖子叔没钱，就包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