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工厂（3）
白雨饭量不算大, 正常人的饭量。
他绝对不可能吃得下这一满满勺，还是这种让人连多看一眼都需要勇气的食物。
班长眼里的报复明晃晃，这人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班长这个NPC进入副本, 和他是怎样的人际关系设定，但肯定是有仇有很的关系设定。
班长死死盯着他, 嘴角笑得阴森可怖, 他身边的狗腿子胖工头也死死盯着他，似乎只要他不接受就要治他一个浪费粮食之罪。
白雨被盯得全身发寒汗毛竖起, 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害怕，他忍住在这些人面前做捏耳垂的动作寻求安全感，但垂在身侧的手却控制不住颤抖着。
在班长越来越诡异的笑容下, 白雨忍不住意识询问系统：可以拒绝吗？
【检测到总工NPC对玩家白雨好感度为零, 拒绝会激怒总工NPC。】
也就是不拒绝就不会激怒？
他必须接受？
白雨本想闭眼开吃，却感觉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抓过大勺, 另一只手拿起一个餐盘，用力从铁桶里盛出更大一勺放在餐盘里, 递到班长面前。
白雨人都傻了,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第一个念头是，有人在他身上用道具？！
目的大概是加深他跟总工间的矛盾，让他死在总工手里。
看着班长疑惑地看着他，白雨硬着头皮说：“谢谢总工关心, 总工也没吃吧, 咱们一起吃。”
班长诡异笑容一滞, 似乎没想到白雨是这个反应。
看着递到他面前几乎要溢出来的食物，他脸部肌肉抽动。
白雨没错过他这表情, 端着盘子的手更抖了，他不知道是谁在算计他, 难道是兰奇说的红宝石公会的成员？
见班长没动，他只能自己主动去接下班长手里的托盘，打算把自己手里的托盘塞进班长手里，结果班长突然缩手，说：“也行，那咱们一起吃，不用交换，我吃这碗，你吃你那碗。”
白雨：……
看着自己手里快溢出来的食物，白雨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闭了闭眼，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拿着勺子和班长面对面开始吃了起来。
韩宇轩以为白雨是故意恶心班长，看着白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韩宇轩有些没眼看。
小窦看着白雨满盘的食物，闭着眼睛不去看。
他凑到兰奇耳边小声道：“白雨他疯了吗？为什么要去激怒总工？总工居然没有拒绝。”
兰奇盯着白雨看了一会儿，看出了点猫腻：“白雨应该不是自己这么做，有人用道具操控他去激怒总工。”
小窦一惊：“是你说的红宝石公会的人？他们要白雨死？”
“有可能。”兰奇也不能百分百肯定。
“那总工为什么不拒绝？”小窦疑惑。
兰奇：“他不能拒绝，NPC也有他们需要遵守的规则，不能浪费粮食每个人都需要遵守。”
“我的意思是他可以拒绝白雨递来的，比如说他吃饱了之类的。”小窦说道。
兰奇摇头：“或许当白雨说给他盛的，副本规则就认定那那是给总工的食物。”
白雨并不知道这些规则，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
不过在看到对面班长十分难看的脸，心里莫名有种爽感，也算是成功恶心到对方。
当发酸的食物一口一口进入口中，白雨好几次要吐出来，胃里翻腾作呕刺激的他流出生理性泪水，眼眶也红了一圈。
韩宇轩他们看着紧张不已。
就在白雨以为自己要失败时，一根勺子出现在他盘子里，直接挖走一大勺。
红着眼眶的白雨顿时愣住，顺着勺子看过去，看到握着勺子的冷白手指。
湿漉漉的眼睛露出错愕的神情，司念居然会帮他吃。
他感激地看向司念，却见那只冷白手握着勺子一转，直接放进班长的盘子里。
白雨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他又往班长看去，班长正盯着多出来的食物，随后抬头看了过来，白雨下意识收回视线继续吃着，只用眼角余光观察班长。
发现班长的视线似乎并不是落在他身上，那就是在看司念了。
白雨顿时紧张起来，以为班长要对司念发怒，可班长什么也没做，重新埋头继续吃。
白雨：？？？
他又看向司念，难道司念其实不是生产线工人，而是比班长职务还高的上司？
不然，班长怎么可能不发飙？
“你以为我会帮你吃？”司念淡淡瞥了他一眼，嗓音低沉，带着不屑和冷淡，“我不是在帮你。”
此时，白雨一点都不介意司念说什么，在他看来司念就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眼看着盘子里还有食物，白雨没有在这浪费时间，早吃完早结束。
然而就在他继续埋头吃时，司念的勺子又伸进他的盘子里挖走一大勺放进班长的盘子。
白雨整个人都傻了，默默又朝司念瞟了一眼，一时之间居然觉得盘子里的东西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当看到班长脸色极其难看却还是不得不吞咽时，他很想说一句：班长，这口感丰富的食物如何？
但他不敢，他不敢再激怒这人为自己拉仇恨值。
埋头吃的白雨没有注意到，班长盯着自己盘子里没怎么变少的食物，眼底泛起疑惑。
他都吃那么快，怎么不见食物减少？
又往白雨盘子里看，这人吃得比他慢，食物减少的反倒比他快。
奇怪。
终于，两人把盘子里所有食物都吃掉了。
班长似乎要吐的样子，他也顾不上继续刁难白雨，把盘子一放，丢下一句‘收拾下’就大步离开了。
那急速的步伐，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人在追赶他。
白雨迅速放下勺子和餐盘，捂着肚子往后退，一张白净的脸惨白惨白的。
虽然他满打满算只吃了三四口，但还是有点受不了。
韩宇轩这个时候跑过来扶着他：“妈耶，总算知道论坛里那些玩家不断提醒不要得罪身边对自己有意见的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白雨，你怎样了？”韩宇轩把人扶到一边去，“撑坏了吧。”
白雨摆了摆手：“没事。”
撑倒是没有，就是恶心。
角落里，盯着白雨的那三个玩家一直在关注白雨，他们原以为白雨会被那个总工弄死，哪曾想这人居然熬下来了。
“这人真的不简单。”
“要不然会长能特地派我们进来？”
……
“真是佩服，那么多你都吃了。”小窦也快步跑过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换成是他，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白雨靠坐在地上，现在的他也顾不上地上脏了，他现在只想缓一缓。
“要不是他帮忙，我也不可能熬下来。”白雨指了一下司念说道。
小窦他们顺着白雨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白雨，你说谁帮你了？”小窦问。
白雨正要再指，发现司念已经回到自己的工位。
他还要说什么时，机器轰隆隆响了起来，把他说的话给淹没了。
一旁的兰奇提醒：“开工了。”
小窦赶忙站起身，又把白雨也拉起来：“先去做事，免得被胖工头盯上。”
白雨揉了揉不舒服的肚子，和韩宇轩一起回到岗位。
韩宇轩有点担心：“能扛住吗？”
“没事。”白雨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整个车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全部回到工位上开始忙碌着。
一堆的原料推来，倾倒进清洗池内，白雨本来是跟韩宇轩牵网兜，想了想他让韩宇轩自己牵，转身面向一手牵着网，另一只手握着长棍认真搅拌的司念说：“我帮你牵。”
这人帮了他，让他跟死神擦肩而过。
司念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疑惑。
白雨没有解释，接过他手里的网，示意他赶紧搅拌。
司念见状，没有拒绝，松手后两只手都握着长棍，搅拌起来也就更用力了。
第二次吃饭，没有少人。
但玩家们并不敢松懈。
这里工作时间十八个小时，连带休息也算在里面。
当一道‘嘭嘭嘭’的声音响起，胖工头声音传来：“下班了，下班了，要加班的来这里登记。”
听到胖工头这话，白雨停下手里的动作，因为长时间泡在不知名的清洗液中，他手上的皮都皱了，还发白。
韩宇轩举着手到他面前：“这样下去，手很快就要破皮烂掉。”
白雨也有这个担忧，如果真的破皮，那后面的工作还怎么进行？更别说加班赚绩效。
此时，有不少NPC跑去找胖工头登记加班。
白雨观察了一下玩家们，暂时还没人动，大概都在观望。
他和韩宇轩一起去找兰奇，小窦两人：“你们要加班吗？”
兰奇：“要。”
兰奇举着泡白泡皱的手指说：“你应该注意到了，工作时间久了手指就会成这样，但如果选择加班，是能修复的。”
白雨诧异：“原来加班是为了修复手指？”
“不止，这个地方环境很差，到处都是难闻的味道，这些气味也是有毒的，会伤及肺部，还有我们吃下去的那些东西，会伤胃，但通过加班是能缓解并修复，如果不加班，这些症状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死去。”
兰奇手里掌握的线索果然比他们要多，韩宇轩站在一旁默默蹭着这些线索。
他只知道加班保命，却不知道到底保的是什么。
竟然是跟这些有关。
只是……
韩宇轩心里其实有很多疑惑，他不知道兰奇这样的大佬为什么愿意跟白雨这样的新人接触。
不是他看不起白雨，就是觉得兰奇并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
像这种大佬，大多都喜欢独来独往，若是愿意跟某些人走近，那也是有什么算计。
等等，兰奇愿意跟白雨加好友，愿意共享这些线索，不会是在谋算什么吧？
不然，他想不明白排行三十五的大佬，为什么要跟白雨接触。
韩宇轩多了个心眼，他打算等会提醒一下白雨。
“那加班其实是为了让病变的身体修复，不是为了攒时长？”白雨问。
因为他记得韩宇轩说的是攒时长。
“怎么说呢，加班时间越长，身体修复越好，所以大家就觉得加班就是为了攒时长。”兰奇耐心解释。
“加班不会在这里加班，会换个地方，这也是为什么能修复的原因。”兰奇继续道。
“换个地方，身体就不会被这里不干净的空气和这些清洗液伤到，是给身体一个喘息的机会，免得继续病变。”白雨说。
“嗯。”兰奇认可白雨的说法。
“轩哥之前跟我说，玩家加班的时候，加着加着就失踪，然后死掉，这是怎么回事？”白雨问。
韩宇轩听白雨问这个问题，也支着耳朵认真听。
他得到的消息都是从论坛上得到的，直播也看过，但很显然他得到的线索远比大佬要浅。
“目前我也不清楚。”兰奇给出让韩宇轩失望的回答。
也是，这个副本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探索度，很多线索都还没找出来。
白雨把这些线索记下，然后也都去找胖工头登记加班。
十分钟后，登记结束，胖工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满意道：“大家有如此高的工作积极性，我很高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安排一下。”
看着离开的胖工头，白雨心下暗道：这其实也是变相地逼他们加班。
想要身体不持续病变，就必须去加班。
长此以往，这些工人怎么熬得住？
就算没有病变，也会因为长期加班熬夜猝死，而他们这些玩家也会因为莫名其妙失踪而死。
这不禁让白雨怀疑，加班真的能活命？
“有没有人选择不加班？”白雨问兰奇。
兰奇：“有，普通玩家死得更快，有充足道具的玩家能扛一段时间，但身体的病变无法阻止，积分足够的玩家可以购买药品，但消耗非常大，就目前情况来说，加班会更安全一点。”
白雨眼里的担忧之色更重。
加班大概也只是减缓身体病变的速度，但会遇到其他麻烦，导致一些人失踪。
怎样都不会让他们这些玩家好过。
他注意到司念依旧一人站在一旁，看样子这人也选择加班。
白雨有些不懂，这人明明不是普通工人，为什么要留在这？是有什么目的吗？
他认定司念绝对不是普通的工人。
他朝司念走去，对方正闭着眼睛靠着身后的机器，似乎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冷眸微微睁开淡淡瞥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
白雨没在意对方的态度，凑过去低声问了句：“你也加班吗？”
他以为司念不会回答，而他也确实等了片刻，对方才懒洋洋应了句：“嗯。”
“也不知等会会分配什么加班任务。”白雨有点担忧，也是想找话题跟这人聊。
司念就跟个死人一样，闭着眼睛没再搭理他。
这时，有四个玩家朝他走来，跟他打招呼：“你好，要不要合作？”
看到这四人，白雨没有立即回答。
他觉得这四人并非真的要跟他合作，只是过来蹭免费的线索。
毕竟兰奇可是排行三十五名的大佬，谁都想抱大佬的大腿。
如果抱不上，就跟能近距离和大佬互动的他接触，说不定也能分得一点线索。
韩宇轩看到这四人靠近白雨，赶忙跑了过来挡在白雨面前：“做什么？”
“我们只是想跟他合作。”其中脸上有刀疤的男玩家说道。
跟在刀疤玩家身边的是纹身玩家，他热情邀请：“对，你要不要也一起？”
另外两位是女玩家，一个扎着高马尾，画着很浓重的烟熏妆，另一个是短直发女玩家。
两人也看向白雨，等着对方回答。
韩宇轩对白雨说：“白雨，别听他们的，他们……”
“可以啊，先加个好友吧。”白雨拍了拍韩宇轩的肩膀，自己走上前打开腕表对他们说。
四人见状，眼里闪过欣喜，毫不迟疑跟白雨加了好友。
白雨猜得没错，这四人就是看他跟兰奇关系好，这才过来跟白雨合作。
这样，他们就能光明正大靠近大佬了，只要有机会和大佬靠近，他们多多少少都能得到点线索。
韩宇轩看他加好友，顿时有些急，他本想再劝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很快就被他给咽下去了，忍不住往白雨脸上看去。
直到他们加完好友走开，韩宇轩才把白雨拉到一旁：“你是不是……”
“嗯。”
不等韩宇轩说出来，白雨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他打算使用陈奇的伴生技能。
韩宇轩：……
行吧，是他想多了，他不该担心白雨，他该担心那四个人。
胖工头还没来，白雨无聊就一个人在车间里逛。
等他再回来时，韩宇轩整个人都麻了。
就这么片刻功夫，白雨又加了四个好友，现在他的好友列表里已经有十个好友了。
“你打算用他们做什么？”韩宇轩凑到白雨身边小声问。
“还没想法，再看。”白雨摇头，暂时没想好，但加了这么多好友总归能有一两个可以派上用场。
这也多亏了兰奇，大家看他跟兰奇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都愿意跟他加好友合作。
不过，他刚刚在车里转一圈也不只是为了加好友，还有就是想从这些玩家的反应上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对他使用道具，操控他去激怒总工的人。
他在明，那人在暗，这次失败，那人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弃，可能还会找下一次机会。
他得想办法把人找出来才行。
只是，他转一圈并没有任何收获。
这时，胖工头终于来了，手里的铁盆敲得哐哐响，把车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来来来，念到名字的过来。”胖工头拿着名单开始念。
之前盯着他的那三个玩家被第一个念到，他们三人走过去后，胖工头就把他们带出去了。
十几秒后胖工头重新回来，那三个玩家不见人影，应该是去分配好的岗位加班去了。
白雨忐忑等待，等待间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有没有排不到加班的可能性？”
韩宇轩：“有，如果岗位不足就会排不上，那就只能等第二天。”
白雨倒是不想排到，但很遗憾，他排到了，和新加的一位好友玩家一起被带走。
韩宇轩原本想跟白雨一起去加班，没想到被错开了，他和曹晴分在了一起。
……
白雨和那个叫王青的男玩家被带到一栋楼前，带他们来的那人说：“你们今晚在这守夜，每隔半个小时巡一次楼，确保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也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说完就丢给两人一人一个手电筒就离开了。
“你看过这个副本的直播吗？”王青看起来挺紧张，一直走来走去，频频左看右看。
大概是为了缓解紧张，他和白雨聊了起来。
白雨也很害怕，这栋楼没有亮灯，总共四层全都是漆黑的，看起来就像一个深渊巨口，等着把他们吞噬。
唯一照明的东西，就是他们手里的手电筒。
“没有，进来之前我看的是另外一个副本，运气不太好没挑中这个副本。”白雨回答道。
王青耸了耸肩：“我也没看，我每天都花很长时间刷副本的直播，看了很多很多，就是没有刷到这个副本，我对这个副本一无所知，更别说线索了。”
说到这，白雨明显感觉到王青越来越紧张，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感觉。
大概是知道自己这反应把人吓到，王青歉意地看向白雨：“抱歉，我，我太紧张了。”
“我也紧张。”白雨十分诚实道。
王青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们该去巡楼了。
他打开手电筒说：“走吧，去巡楼。”
白雨没动：“刚刚那人说，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也不能让外面的人进去，如果我们两都去巡楼，下面没人守着，要是进来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王青听他这话，脸色白了几分，是他太紧张，忘了刚刚那人说的这话了。
“抱歉，那你先还是我先？”王青问。
白雨看得出对方这是想拖一拖，同样，他也想拖一拖。
他本想说石头剪刀布来决定，但想着终究是要上去巡楼，不过是早晚的事，便决定他先。
在他说他上去时，王青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你小心点，有事发消息。”
他们刚刚加过好友，现在可以互相发消息了。
白雨一脸紧张地握紧手电筒，踏进了这个漆黑的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