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大厅——无忧塔（1）
熟悉的装饰出现在眼前, 软绵的床铺就在身下。
不是宿舍里硬邦邦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到脏被子，也不是空气浑浊，充斥各种让人窒息气味的地方, 淡淡清香萦绕鼻翼，是他每天在家时爱闻的味道。
窗帘微微掀动, 窗帘外还是黑夜。
白雨下意识起身拉开窗帘, 又看了看时间。
哦，晚上了啊。
副本后遗症还没消失, 看到黑夜莫名有些恐慌，担心是永不天亮的夜。
白雨睡不着，他坐在窗户下的沙发上看着窗外,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门外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 白雨扭头看去，脑子迟钝片刻才想起韩宇轩就住他隔壁, 这个时候韩宇轩也出来了，来这找他。
他慢吞吞从沙发上站起身, 慢吞吞走向房门打开了门。
一开门就看到韩宇轩激动得两眼放光的模样, 却在看到眼眶红红的白雨时，脸上笑意怔住：“白雨，你怎么哭了？”
“啊……”白雨似乎没反应过来，只是抬手擦了擦眼睛, 感受到手背上的湿意, 原来自己真的哭了。
白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就感觉心里闷闷的像是被什么掐住。
脑中不停回放司念消失前一点点支离破碎的模样，每想一次心口就会抽痛。
韩宇轩想到在副本里白雨也哭了, 那个时候他觉得白雨只是受加载的记忆影响，现在都出来了, 按理说每个玩家在被传送出来后，那些情绪会很快剥离的，不可能还沉浸在其中。
怎么白雨不一样？
他把白雨拉出家门：“走，我带你出去逛逛散散心，去吃烧烤喝点啤酒，吃那些恶心东西差点没吐死我。”
现在的韩宇轩只想好好吃饱一顿，把那些大杂烩给他带来的阴影洗干净。
白雨似乎这个时候才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情绪抽离，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拖鞋，他说：“先等下，我换身衣服。”
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换上墨镜图案白T，和黑色到膝盖的短裤，拿着钥匙和手机就和韩宇轩出门了。
两人一路走向小区门口，韩宇轩看着小区门外的一棵树，突然嘟囔了句：“你那个班长在曝光后那张脸都坑坑洼洼全是血，被警察给带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
白雨顿了顿，他想的不是班长，司念最后灰飞烟灭一幕又跟循环播放一样出现在他脑中。
刚刚才压下去的悲伤情绪又再一次涌上来，他还没像现在这样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NPC这么难过。
“说起来，这次通关十六个人，也就是说除了死了的那三个玩家，其他人都通关了，包括一直没有现身的那个玩家，也不知道那个玩家到底是谁。”韩宇轩侧头看着白雨说道，却发现白雨又在掉眼泪，一双眼睛像是泡了水样，看起来可怜兮兮。
韩宇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白雨面前：“白雨，你，你怎么了？我就不该提！”
说着，就给自己一耳刮子。
白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这么脆弱，明明自己以前挺乐观开朗的。
“不知道，就是控制不住。”他吸了吸鼻子说道，鼻子也不知不觉红了，看着像可怜兮兮被遗弃在外的小狗。
韩宇轩抓了抓头发，让他哄人真是难为他了。
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家甜品店，脑门一亮说：“我听说吃甜品会让人心情变好，你等着啊，我去给你买来。”
韩宇轩一下子就跑过去，白雨都没来得及拦住。
他吃什么甜品啊，又不是小孩。
不过，这种脆弱无法自抑的情绪确实很古怪。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可为什么现在总是不受控制掉眼泪？
不对劲不对劲。
没一会儿韩宇轩拎着一个甜品盒子回来，递到他手里：“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每样来了一一块，店员说可以放冰箱，第二天也能吃。”
白雨抓着韩宇轩问：“有没有玩家出现通关后，持续受副本影响的情况？”
韩宇轩想了想：“要不去无忧塔内问问？”
白雨摸了摸眼角的湿意：“我不爱哭，我爸妈说我小时候饿了要喝奶，都是假模假样地哭，没有眼泪的那种，抱着奶瓶瞬间笑起来，但是这次除了真的很奇怪，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泪失禁体质。”
韩宇轩盯着白雨红红的眼眶红红的鼻子：“可是你给我感觉就是很爱哭。”
就每次看到白雨白白净净一副乖孩子的模样，他总会燃起强烈的哥哥保护弟弟的念头。
“别想了，吃点甜品，让心情好起来。”韩宇轩说道。
白雨接下甜品盒子，两人正要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在路过无忧塔入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奇哥，呜呜呜，你终于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白雨和韩宇轩两人同时看过去，看到用脱离卡道具出来的小窦正跑向身穿灰色T恤黑色牛仔裤，一头发稍染蓝的兰奇。
在副本里高冷，对谁都不是很热情的兰奇，在看到小窦时，那张阴柔俊美的脸展露出宠溺笑容，还未靠近就已经张开手迎接小窦。
小窦跑过去和兰奇相拥，韩宇轩‘哇哦’一声。
白雨也忍不住扬起唇角，感觉两人真的很般配。
这时，他想起之前在大楼走廊见到的那个发绳，上面还有个蓝色豆子饰品，想着得还给他们。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韩宇轩问。
白雨想了想还是放弃：“估计他们现在很需要独处吧，就别过去打扰了，走了去吃点东西。”
主要是他觉得兰奇肯定不愿意他们两个大电灯泡出现。
“也是，走走走。”韩宇轩赶忙拉着他吃东西。
韩宇轩只是说说，他也知道兰奇不愿搭理他。
菜还没上，白雨就先干掉了一个椰子口味的小蛋糕，甜而不腻挺好吃的。
甜品好像真有治愈心情的作用，一块椰子小蛋糕下肚，压在白雨心头的沉闷感逐渐消散。
这个时候，白雨才说起司念的事情：“你看到司总裁时，就没有感觉他眼熟吗？”
“他？”韩宇轩想了想，“就那头发有点眼熟，那张脸怎么也看不清，十分模糊，也有可能跟走廊光线有关吧。”
白雨有些疑惑：“你看不清？兰奇他们不会也看不清吧。”
“嗯，看不清，他们说这个副本的守关boss就是这种全程神秘的调调。”
是吗？白雨想到自己看到的是清晰一张脸，不知什么情况。
“白雨，你们也来吃饭？”熟悉的女声响起，是刚刚出来的曹晴，她身边还跟了一个人。
白雨看过去有些意外地打招呼：“窦乐红？你们住一起？”
窦乐红也很高兴跟他们见面，打了声招呼两人就在白雨他们桌坐下，是白雨招呼她们一起吃。
又点了几个菜，窦乐红笑道：“第一次出副本，我就去曹晴出租屋合租，我也是刚刚结束一个副本出来，和她遇上就一起出来吃饭。”
白雨注意到窦乐红身上有伤，他说：“是在副本里受的伤？怎么没有去包扎？”
窦乐红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又摸了摸脖子上的伤说：“曹晴说，从副本里出来后大概三个小时，这些伤就会自动消失，用不着去包扎。”
“听说这次通关，白雨你又是推动副本探索度的功臣啊，恭喜恭喜，结算时肯定会有很多奖励。”窦乐红笑道。
这次再见窦乐红，发现窦乐红整个人有很大变化，不像第一次进副本时的惶恐不安，一双黑眸里满是坚定，脸上的笑容也自信了很多。
原本一头长长的头发被剪断，扎了一个和曹晴一样的高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
人也变得开朗不少，还爱开玩笑。
“白雨，副本外你看起来好乖我，真想有你这样的弟弟。”窦乐红看着皮肤白白净净，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感觉，看起来真的很软，特别是那头短短软软的黑发，想摸。
“你弟弟比我还可爱，还不满足？你想要几个弟弟？”白雨笑道。
窦乐红：“我就只有一个妹妹，哪来的弟弟，要是有弟弟我就不馋你了。”
白雨喝水的动作一滞，抬头和韩宇轩对视一眼，韩宇轩看向窦乐红：“你没弟弟？”
“我有没有弟弟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了？”窦乐红不觉得两人会莫名其妙说这种话。
“你没有一个弟弟叫窦维？”他和小窦加好友时，好友列表上显示的就是窦维这个名字。
难不成名字还能显示假的？
“没啊，难不成有人假装是我弟弟？我又不是什么大佬，没必要吧？”窦乐红说道。
白雨看向曹晴：“还记得那个小窦吗？就跟兰奇一起的那个男孩。”
曹晴点头：“记得。”
“我在上个副本遇到他，他拿出和窦乐红的合影说他是窦乐红的弟弟，进来是为了报恩，感谢我救了他姐姐，他真不是你弟弟？”白雨这才意识到不止兰奇有秘密，这个小窦也有秘密。
“啊？”显然窦乐红被白雨这话说得一头雾水。
她的确很感谢白雨带他们通关，但她真没有弟弟，也不知有人冒充她弟弟替她报恩。
白雨明白了，小窦用的是假名字：“加好友的时候，名字显示还能显示假的？”
曹晴喝了一口水说：“有一种情况可以，拥有改名道具，这种道具一般很鸡肋，没什么特别用处。”
白雨摩挲着茶杯边缘，不知道小窦用假名接近他是为何？
不过显然他们不是来害他的，用假名字大概就是为了更快跟他接触，并打消他的疑虑。
怪不得地下工厂他要跟小窦加好友时，对方拒绝。
这是没用改名道具，怕被他看到真名所有才拒绝吧。
怪不得小窦一面跟他保持友好来往，却又莫名其妙拒绝他加好友的这种矛盾行为，原来只是为了不让他知道他的真名。
这让白雨更加好奇小窦和兰奇接近他的原因了。
一顿饭结束，曹晴提出跟白雨，韩宇轩两人加好友，他们当然没有拒绝。
窦乐红也要加，于是四人互相加过好友后就各自离开。
回到住处，韩宇轩跟着白雨回了家，一进门韩宇轩就说起小窦的事情。
“白雨，你说小窦为什么要隐瞒？我看他和兰奇也不像是要害你的样子。”韩宇轩问。
白雨摇头：“不但不是害我，反而处处帮我，兰奇也说过，他帮我是有目的的，不知道我身上能让他得到什么。”
“之前我就好奇，他一个大佬干嘛总是帮你，原来有原因。”韩宇轩总算是搞清楚那种怪异感。
不说大佬不可能看得上他们这种菜鸟，就算是跟他们同等级玩家，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凑上来帮他们，所以他一直很好奇兰奇为何愿意跟白雨接近。
只希望不是什么能危害到白雨的原因。
他问白雨：“小蛋糕还吃吗？还剩四块。”
白雨瘫在沙发上摸了摸肚子摆手：“吃不下去，明天吃。”
韩宇轩就提着小蛋糕放进冰箱。
他把冰箱门关上后打了个哈欠说：“不行了，我得去睡一觉，副本里那个公司活该被端，根本不把车间工人当人，一天就睡一个小时，真是要命，还不给工资。”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你也早点休息。”
大门被关上，屋里重新恢复宁静，白雨一个人瘫了一会儿，困意慢慢袭来。
临睡前，他还想着今天的结算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要给他憋个大的吧……
……
无忧塔内某层玩家禁止入内的宽大房间内。
一个身穿黑色真丝睡袍，一头银白发的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着眼睛的银白发年轻人缓缓睁眼，在他睁开眼时那双黑眸底下闪过一道冷光，随后他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虚拟屏幕。
在他睁开眼时，虚拟屏幕上传来一道冰冷电子音：“司念，你违反规则。”
司念轻嗤一声，修长冷白的手指放在交叠的膝盖上：“规则？你跟我说什么是规则？你们系统违反的还少？”
虚拟屏幕陷入沉静，许久才开口：“司念，我说的是你混杂了事业线和爱情线，这是违规的，按照规定事业线就是事业线，爱情线就是爱情线，你擅自修改人物设定，还强行添加两个人物的恋人关系，这是禁止的，万一因为一个改动把副本搞崩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崩了吗？”司念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虚拟屏幕问。
虚拟屏幕又一次陷入安静，宽大的房间里只听得见一些细微的电子仪器嘀嘀嘀的声音。
“虽然这次没崩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还是希望你不要再乱来。”
司念微微垂眸，陷入沉思。
虚拟屏幕也不知司念有没有听进去，他说：“还有，这个副本按照规定必须开启一百次才能通关，这才第三十次就通关，主系统那边我会替你提交七分评价，如果你持续拿低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司念只是轻笑一声，垂下的眼帘遮住他眼底闪过的寒光。
虚拟屏幕并未捕抓到司念这时的反应，继续道：“办公室那个副本已经拖太久了，不能再继续暂停下去，不然主系统那边我无法交代，现在找到那个副本暂停的原因了吗？”
司念面色平静：“还在找。”我暂停的，没原因。
不过，他不会说，既然让他掌管这些副本，那他做点小动作自然有办法避开这些个冷冰冰的只有程序维持的系统。
“找到第一时间上报。”
虚拟屏幕：“尽快吧，已经困太多玩家在里面了，这样下去迟早搞崩。”
“怪我？是你们副本设定不严谨，有漏洞影响运行，我差点折在里面。”司念一本正经瞎话连篇。
虚拟屏幕似乎心虚，好半天都没说话。
这个男人总给它一种不但能搞崩副本，还能把它给搞崩的恐怖错觉。
每次来跟这人沟通时，它都会胆战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搞得数据错乱。
但这人在每件正事上一直都很靠谱，就拿上次那件事来说。
它把不该出现在这的人拖了进来，这种错误是非常致命的，说不定就能导致整个无忧塔垮掉，还好这人主动替它解决错误，把那个误拖进来的人放在他身边盯着，随时关注那人的情况。
到现在也没有出现问题，不然它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主系统交代了。
见对方揉捏眉心，这是不想继续跟它交谈了，虚拟屏幕又叮嘱一些事情后便消失在司念面前。
宽大的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司念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放松身体靠在沙发背上，许久他才睁开眼睛，起身走向窗户前，窗帘在他靠近时缓缓拉开，露出窗外如星河般的夜空。
这是无忧塔内最顶层的位置，是玩家们口中神秘的存在。
他用手指对着窗外滑动了一下，星河夜空瞬间切换成蓝天白云。
夜空看腻了。
可没多久司念露出恹恹的表情，蓝天白云也没劲。
都是假的，一点都不真实。
转身重新回到沙发坐下，司念调出一个小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白雨的房间。
屏幕上正是白雨的床，床上的被子还好好铺着，没有鼓起来，人不在。
他切换镜头，很快就在客厅沙发上找到人了。
他把屏幕放大，看到白雨乖巧的睡颜，手指轻轻在屏幕上白雨的脸上点了点，屏幕上熟睡的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抬手挥了挥，像是要把戳他脸的手指挥开，嘴里嘟囔着，应该是在梦里骂他。
看到这一幕，司念嘴角扬起，刚刚因和虚拟屏幕对话引起的戾气，因这一幕而逐渐消散，冰冷的眼眸里逐渐染上些许笑意。
他不再切换镜头，就让白雨那张睡颜充满整个屏幕，然后一手撑着脸静静歪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片刻后他又睁开眼，嘴里道：“还没结算。”
打开一个面板，在上面点了几下，下一秒通关结算和奖励都发放给所有通关的玩家。
‘叮’通关结算中，奖励正在派发。
司念也听到了结算通知，眼底划过一道精光，随后便重新闭上眼睛休息。
……
【叮！通关地下工厂奖励已完成结算。
探索度奖励：50000积分
通关奖励：10000积分
激励奖励：30000积分
道具奖励1：睡睡卡（使用说明：被使用对象会很快陷入沉睡中，时效：六十分钟，一次性卡，用完即消。）】
道具奖励2：改名卡（使用说明：可用于在副本里和其他玩家加好友时，在对方好友列表上显示假名字，时效：到副本结束，一次性卡，用完即消。）
道具奖励3：我不想哭了（使用说明：使用时触发使用说明。）
道具奖励4：万解药（使用说明：可解所有病症。）
道具奖励5：十天延迟卡（使用说明：可以推迟十天进入副本。）
【恭喜玩家白雨排名上涨，请继续加油哦！】
【恭喜玩家白雨伴生技能获得升级机会，是否消耗一万积分升级？】
没动静。
白雨正在睡得香甜，还做着美梦，根本没有听到这个结算的声音，更不知道他这次通关后得到了五个道具奖励。
客厅里时不时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白雨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清瘦的身形睡在宽大的沙发上，睡他一个绰绰有余。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清晨醒来时，白雨整个人神清气爽，从副本里带出来的困顿感已经消散。
他打了个哈欠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睡前都没洗澡。
他赶忙爬起来拿着衣服跑去浴室洗澡，顺便计划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
看直播，看回放，看论坛，看……
白雨已经把所有对进副本做任务有关的事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他不可能每个副本都能顺利通关，必须不断提升自己才能有更多活命的机会。
等他洗好澡时，发现韩宇轩这家伙居然还没来找他。
于是他主动跑去韩宇轩家门口敲门，把人从床上拖起来。
等到他们吃过早餐赶到无忧塔游戏大厅时，发现这里的玩家都在讨论副本《办公室》，他记得在进入地下工厂副本之前，也听说过这个副本的情况。
据说这个副本突然暂停，好多玩家被困其中。
没想到他们都从地下工厂副本通关出来，这个副本还在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