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夜弦觉得,他今晚大概就要这么睡了,宣恪不会放他自由了。
不仅如此,於夜弦还感觉自己要挨揍了。
“你说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宣恪的唇形很好看,以至于他说话的时候,於夜弦一直在盯着他看。
“额……”於夜弦开始支支吾吾,於夜弦开始目光躲闪,於夜弦开始手心出汗。
“说。”宣恪丝毫不让。
“你不懂,还要我解释?”於夜弦试图挣扎。
宣恪面无表情:“不懂。”
於夜弦艰难道:“真不懂?”
宣恪不说话了,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於夜弦豁出去了:“那我说了,你不要后悔。”
宣恪:“嗯。”
於夜弦不要脸了,他放弃面子了:“就是疼爱的意思,疼爱,你懂吗,你想听细节吗,就是我先把你、把你……”
於夜弦说不下去了,也不敢说了。
他要命。
於夜弦主动道歉:“对不住,我伤得太重了,我现在说话不过脑子,说什么都不奇怪,你都是当处长的人了,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不行,解释是苍白的,道歉是无力的,他前科太多,已经洗不白了。
人家宣恪的脸色一点都没变好看,甚至是有了要爆发的趋势,那神情,那脸色,分明就是在说不好。
樱桃已经开始幸灾乐祸地唱战歌了。
於夜弦脖子一梗,大义凛然:“算了,不道歉了,我只是跟你开了句正常同事之间的玩笑,别这么小气啊宣处长。”
玩笑个屁,这尺度,於夜弦自己都怕。
“玩笑吗?”宣恪一点点靠近,把他的手按到了床头边,单膝****,令一腿跨过於夜弦的身体制住他,整个人稍稍用力,压向於夜弦。
“你干嘛?”於夜弦突然紧张。
宣恪的睫毛很长,从於夜弦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睫毛掩映下淡漠的眼睛,宣恪半压着他,一边学着他的口吻道:“在和你开玩笑啊。”
於夜弦:“……”嚯,这小孩长进了,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这个玩笑开得不行,小孩子打打闹闹。”於夜弦忽然笑了,“弟弟,知道成年人的玩笑应该怎么开吗?”
宣恪没想到他被人压制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皮,明显迟疑了一下。
又一次得意忘形的於夜弦微微抬起胯,在宣恪的腰上不轻不重地蹭了两下。
他不造作还好,他这么两下一来,两个人都愣了。
於夜弦原本只是觉得好玩,想用“成年人的玩笑”吓退和自己有代沟的宣恪同学,却没想到——
可能是医院的床太舒服,暂时的安逸太迷人,他把自己给蹭出反应了。
完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终于给玩出事儿了。
身体太不争气了,於夜弦几乎被自己吓了个半死,他动也不敢动,生怕宣恪看出了什么动静。
“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流浪歌手樱桃子在两人的头顶蹦迪,捏着嗓子在唱一首听起来很诡异的歌,调子很陌生,一听就不是这个星球的。
於夜弦想申请换歌,但他现在是动也不敢动。
宣恪也像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同事间玩笑,沉着脸,半压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这下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了许久。终于,宣恪挪开身体,从床上下去,向病房里的洗手间走去。
“呜呜呜。”於夜弦跟樱桃哭诉,“我也想去洗手间。”
完了,玩脱了,看宣恪那个走开的速度,明显是很厌恶他了。
宣恪回来以后,於夜弦已经消停了,有点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宣恪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静。
於夜弦还没回过神:“什么?”
问完这句,他倒是想起这一通胡闹之前他问的问题,他问多少钱能买到宣恪这样的。
他以为宣恪这两天都不会再理他了,没想到这会儿宣恪还认真给他做了解释。
宣恪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道:“冉羽救过我的命。”
“报恩?”於夜弦问。
宣恪是为了报恩,所以才留在冉羽的身边吗。
宣恪点了点头。
“知恩图报,挺好挺好。”於夜弦是想给宣恪鼓掌的,但他的手还被细绳绑着,只好继续道,“我也救过一个人,在下面世界救的,不过人家是白眼狼,救了就丢了,再也没找过我,不然我也是有人照顾的,再往后,我又捡了卓璃。”
风撩起了房间的窗帘,把床头柜上的画纸飘落在地上,宣恪弯腰捡起来,恰好看见那副画上的画着的泡沫。
他的余光看见,於夜弦的眼睛里,好像的确有那么些失望的情绪。
宣恪伸手,帮於夜弦解开了手上的束缚。
“你再像刚才那样闹,我就给你绑回去。”宣恪说。
“好的好的,保证不犯第二次。”於夜弦反复保证。
手上得了空,於夜弦的情绪立刻好了,三下两下扯掉了脚腕上的绳子,非要热情地给宣恪看看背上的伤口。
“宣恪宣恪,你叫我声哥哥,我这两天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你,怎么样?”於夜弦虎视眈眈。
宣恪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思考在病房里打死於夜弦的无数种可能性。
“不用。”宣恪说,“已经包扎好了,两天后,我就离开。”
“别客气啊宣……处长。”於夜弦努力把“阿福”二字吞了回去,在心里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嘴瓢,一边抓着宣恪的袖口,“下午你帮了我,现在我们就是朋友,至少关上这道房间门,我们就是。”
强行做朋友,无所谓,反正他不要脸。
他手上一用力,宣恪披着的外套直接被扯落下来,这才露出他后背上渗着斑驳血迹的绷带。
於夜弦愣了,刚才那护士也说,宣恪伤得有些重。
伤这么重还被闹腾,难为他了。
於夜弦蔫儿了。
“你休息吧。”於夜弦替宣恪把衣服披好,彻底安静了,想了想,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一颗水果糖塞到了宣恪的手里。
“你为什么……”宣恪看着手里的水果糖,於夜弦不是第一次送他水果糖了。
“哄你啊。”於夜弦无辜道。
“哄……我?”宣恪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手心的糖,平日里冷冰冰的眼睛里,好像闪现了那么星星点点的光。
於夜弦补全了剩下的话:“对啊,你们这些小孩,不都要这么哄的吗?”
宣恪:“……”
於夜弦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反正他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了友好之后,宣恪就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后背对他,并且再也没有理过他。
於夜弦问了他几句,没得到回应,无聊地翻了个身,拍了两下流浪歌手樱桃示意樱桃唱个歌催眠。
大约是白天太累了,他入梦很快,梦里有阿福,阿福竟然还笑了。
*
於夜弦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宁绯拎着早餐走了进来。
“弦哥在吗,弦哥?”宁绯问,“还活着吗弦哥,我以为你俩昨天会半夜打起来的。”
於夜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起床气顿时就上来了。
“你再吵,我就把你丢进情报处喂宣恪。”於夜弦神志不清地说。
说完收获了两道灼人的目光。
对了,宣恪,他俩昨晚好像睡的是同一个屋子。
於夜弦用被包扎的手揉了揉眼睛,看向自己床的右侧,顿时清醒了,他是说了什么吗,宣恪怎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宣恪似乎很早就起来了,也洗漱完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换好了绷带,於夜弦看着垃圾桶里染血的绷带,心想宣恪的动作真轻,没有弄出一点儿声音。
他的睡眠很浅,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可昨晚他竟然睡得格外的安心。
这让於夜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点后怕,潜意识不会骗人,他第一次意识到,对立了这么久,他的内心深处,竟然没有把宣恪当做敌人。
宁绯觉得有必要用食物堵一下於夜弦的嘴,不然等下他还会说出点不该说的东西,于是他把小篮子放在了於夜弦的面前。
“今天没空手来吧。”於夜弦掀开宁绯提着的小篮子,“让我看看你都带了些什么。”
宁绯这次上了心,买的是新鲜的酥皮小点心,於夜弦爱吃的那种。
“爹没白疼你。”於夜弦随口胡扯,占了句嘴上的便宜,迅速洗漱完,从篮子里捞出一块小点心。
这家的小点心做得很精致,外边是烤得金黄的酥皮,里面是特制的果酱,从篮子外面就能闻到小点心的香味,於夜弦捧着手里的小点心,笑弯了眉眼,特别狗腿地走到隔壁床边:“吃吗?”
昨天他俩的关系稍稍有些缓和,后来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宣恪忽然又懒得搭理他了。
小孩就是难哄,於夜弦心想。
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辛苦点哄着呗。
他试图挽救一下他俩之间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友谊小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