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了一天的雨刚停,夕阳暖色的光中於夜弦家门边站着一站一立的两个人。
冉羽正在疯狂查字典,满头大汗,仰着头用余光去瞄卓璃:“我亲自送你回来,还不谢我。”
卓璃看了看他磕磕绊绊的手语,忽然觉得这位少总督虽然全身都是刺,头发看起来却是软的。卓小姑娘伸手,揪了冉羽几根头发,觉得好玩,又薅了几根。
卫兵都开始打哆嗦了。
冉羽:“我给你脸了是吧。”
冉羽:“不识好歹。”
冉羽:“於夜弦怎么教得你,没大没小的,我比你大一岁,大一岁!”
小姑娘在丹夏发起的战争中失了家人,从小就没朋友,难得碰到个自己的同龄人,虽然性子别扭了些,但多少还是当个玩伴。
“你明天,还能出来吗?”冉羽快把字典翻成了两半。
“没空。”卓小姑娘高傲得很,“谁像你,不务正业。”
少总督不务正业追着小姑娘到处跑,反被小姑娘教训了一顿,垂头丧气地让卫兵推着自己的轮椅,回去专心和自己叔叔搞权力斗争。
卓璃坐在於夜弦家门边的栏杆上,眺望着街道尽头冉羽离开的方向,自顾自地打了个手语。
“今晚要去炸你家,所以,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小姑娘一揽自己红色的裙摆,灵巧地跳下栏杆,钻进了於夜弦家,从床底下掀开一块地板,扒出了自己的狙击枪。
於夜弦下班回来,推门就看见了在镜子前面各种梳头发的卓小姑娘。
“你倒是挺积极。”於夜弦乐了,“间谍这九九六的工作模式也就咱们受得了。”
九九六就算了,收入还不稳定,算起来牧南给的钱还没总督给的多,要不是有情感加成,搞不好就倒戈了。
卓璃把枪贴着裙子背好,藏在了自己的斗篷内。於夜弦把刚刚从内城门边买的百合,换进了桌上的花瓶中。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花会开得正盛。”於夜弦比划道。
两人关上房间门,向街道上走去。
走出去不到五米,於夜弦停下了脚步,低头看身边的卓璃,总觉得哪里不对,然后他惊喜地发现——
卓璃今天涂口红了,小姑娘原本就生得好,这么一看更多了几分娇俏。
於夜弦,善于发现生活中的一切细节。
他用手语向卓璃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惊讶。
“恭喜你。”卓璃回以手语,“你不是直男了。”
在卓璃的认知中,直男是分辨不出她有没有化妆的,比如刚刚被气走的某个小兔崽子。
於夜弦:“???”
怎么说话的这孩子,会不会讲话啊。
这小孩,是青春叛逆期到了还是夜不归宿心玩野了,怎么都学会人身攻击了,说话越来越像宣恪带过的那个臭小朋友。
一个小时后,天黑了,一伙坏人也在飞艇补给区附近集合了,三个揣着枪,一个拎着桶汽油。
“你为什么要带汽油?”於夜弦、边澜还有卓璃同时看向宁绯。
“不是说放火吗?”宁绯理直气壮。
“一会儿我们凭证件从大门进去。”於夜弦说,“你拎个油桶,是要把放火两个字贴脑门上吗?”
“哦。”宁绯恍然大悟,在路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油桶哐当一声丢了。
卓璃不走大门,和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边澜也不是丹夏的员工,扛着自己的狙击枪和卓璃一起去守狙击位,於夜弦和宁绯,带着自己的工作证,往丹夏的飞艇补给基地方向走去。
负责守卫的士兵,给他俩问了个好:“今日的名单上没有两位的名字,两位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吗?”
於夜弦:“有。”
宁绯:“很急。”
“请出示一下你们的任务证明。”卫兵面露挣扎。
於夜弦一把勾过卫兵的肩膀:“朋友,都说了是紧急任务了,来不及搞证明啊。”
丹夏权贵圈子里爱钱的和爱权的都在这里,卫兵哪个都不好得罪,只好道:“那您能说说您找谁吗?”
“找宣恪。”於夜弦随口报出了自己想到的第一个名字,“嗯对,我找情报处的宣处长。”
卫兵的目光,越过於夜弦的肩膀。
於夜弦:“?”
宁绯:“……”
宣恪站在於夜弦的身后:“找我?”
於夜弦没敢回头,今天出门惹事前大概是没看黄历,刚拉宣处长的名头扯的谎,宣处长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当场抓获。
要被拆穿了。
於夜弦和宁绯面面相觑,彼此在脑海中飞快构思圆谎的方法,顺便考虑打晕宣恪和卫兵的可能性。
“怎么办?”宁绯开启眼神交流,“宣恪那种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风格,不会放过我们的。”
於夜弦回以眼神:“我现在有点慌。”
宁绯冲宣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神交流:“不要慌,快想办法,总不能说我俩是间谍要来放火吧。”
“他是来找我的。”宣恪出示了自己的那张金属身份卡,在卫兵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收起桌上的三张身份卡,扫了一眼门边的两人,示意跟上。
於夜弦没反应过来:“啊?”
宁绯:“啊?”
宣恪:“跟上。”
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个人有点魂不守舍地跟上了宣恪的脚步,顺便在宣处长的背后交头接耳。
宁绯扯了扯於夜弦:“这个宣恪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於夜弦也不太确定。
“哥。”宁绯拍了拍於夜弦的肩膀,说,“我现在发现,间谍这一行真适合你。”
於夜弦:“为什么?”
宁绯指指点点:“从不徇私的宣处长,被你变成什么样了,我都以为我们要被盘问了,他竟然就帮你把谎给圆了,你俩是不是已经睡过了。”
“没睡过,你小声点,一会儿让他听见了。”於夜弦给了宁绯一胳膊肘,宁绯嗷了一嗓子。
宣恪回了个头,两个人都安静了,於夜弦双手捂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宣处长一路畅通无阻,把两人给拎到了补给区的临时办公室里,看上去像是一副真的有事要谈的模样。
宣处长的权限大,战备处直接给他开了间临时的办公室,於夜弦和宁苟在办公室里大气也不敢出。
宣处长坐在沙发上,审视着面前坐立不安的两个人,脸上摆着的分明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种氛围说明,宣处长现在的心情很不怎么样。
“我……”於夜弦试图打破僵局。
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起码这个时候还不行。
樱桃要是在就好了,还能让宣恪撸两把樱桃解气,可是关键时刻樱桃却跑丢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天宣恪接到紧急任务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让他乖乖上下班,哪里也别乱跑,他不仅乱跑,还跑到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来了。
现在的局面就是,他编什么都不太像。
身为间谍,要冷静,要自信,就算是任务看起来要翻车,也要硬着头皮给自己创造机会。
於夜弦觉得,宣恪刚才把他隐瞒了说谎的事情,这是不是说明,从来不徇私的宣恪,也是可以贿赂一下的。
那就亲自实践一下吧。
于是於夜弦在宁绯惊恐的目光中站起来,从口袋里翻出了一颗水果糖,抓着糖纸在宣恪的面前摇了摇。
“干什么?”宣恪抬了抬眼皮。
“贿赂你。”於夜弦举着糖,“要不要?”
除了糖,他想不出别的宣恪还感兴趣的东西了。
正在办公桌边给自己泡茶压惊的宁绯手一抖,直接把开水倒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没忍住嗷了一嗓子。
这是宁绯见过的最抠门的贿赂,宁绯觉得此事不成。
“要吗要吗?”於夜弦把糖摇得像逗猫草,一边摆出格外狗腿的笑容,“糖给你,你就当我和宁绯今晚的确是来找你的吧。”
“行。”宣恪抓住了於夜弦乱晃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捡走了那颗糖,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宣处长上任以来唯一一次受贿,是於夜弦塞过来的那颗糖,但当场抓获军区蹦迪的男朋友,要想让宣处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颗糖显然不够的。
“只有糖吗?”宣恪还是不太高兴。
“你还想要什么?”於夜弦现在有求于人,特别好说话。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於夜弦愣了一瞬:“啊?”
于是,在宁绯看不到的地方,宣恪扶着於夜弦后背的手,一路往下,在於夜弦的肢体越来越僵硬的时候,隔着衣料,在某个位置轻轻按了一下。
於夜弦轻轻颤了一下,抓紧了宣恪的衣袖,不敢再去看宣恪的眼睛。
战备区的办公室,全是冰冷的金属色调,宣恪的制服整整齐齐,面上丝毫不露,背地里手却在搞小动作。
於夜弦就势在宣恪的肩膀上靠了一瞬,几乎是贴在宣恪的耳边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衣冠禽兽这个词,这么适合你。”
宣恪直接忽略了这个话题:“你的答案呢?”
“好。”於夜弦忍辱负重。
宣恪轻轻推开於夜弦:“我有工作,你们就呆在这里,有事稍后再议。”
“那你……”於夜弦抓着宣恪的衣角没放手,“等下一定别去仓库附近。”
“嗯,知道了。”宣恪完全没问缘由,说完话就关门离开了房间。
宁绯已经懵了,他以为自己要暴露了,以为自己的间谍生涯要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奸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
他弦哥好像真的泡走了别人家的重要官员,而且这不仅仅是奸情这么简单了,这看起来是要策反的节奏。
明显动机不纯的两个人,宣恪竟然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宁绯深呼吸:“你们这是……”一个像昏君,一个像妖妃。
“能不感慨了吗。”於夜弦很气,“赶紧出去干活,没看到这是我卖身换来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