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声音将谢濮吵醒,他睁开眼,看见罗阳正站在地上穿衣服。
“出什么事了?”
“哥?我吵醒你了吗?”他突然出声,罗阳吓了一跳,“长安给我发消息,说吴玉梅刚才试图自杀,但被拦下来了,我不放心,还是过去看看。”
吴玉梅就是金大勇的母亲,谢濮起身说:“我和你一起。”
罗阳已经穿好了外套,正蹲在地上系鞋带,闻言赶紧说:“没出什么大事,长安他们已经处理好了,我就是不放心,想过去看看,哥你继续睡吧。”
谢濮摇摇头,一边换下睡衣,“没关系,我继续睡也睡不着。”
罗阳没再拦着他,两人穿好衣服,踩着宿舍楼里昏暗的声控灯下楼。
金大勇的母亲在保安室里,他们到的时候,秦长安正站在门口,左三步右三步的徘徊着,抬头看见他们俩,就跟看见救星一样,手指了指保安室说:“主任在里面呢。”
能隐约听见沈立白劝说的话,但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女人的哭声没停下来。
罗阳来得急,上衣是摸黑穿上的,现在站在灯底下才发现一排扣子全扣错了,他一边解开重扣,一边问:“信息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长安说:“她刚才想去闻郁病房,那里有人看着,她没进去,回来时状态就有点不好,然后就……”
“然后就吵着自杀了?”罗阳等不及地问。
闻郁因为病情原因,没被带回警局拘留,邢警官派了两个警员日夜守在病房门口,平日里除了送药的医生,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罗阳脸色不太好,吴玉梅去闻郁病房的目的不用脑子也想得出来,“上午袭警,人家警察没追究,她晚上又去私下寻仇,还当不当这是个法治社会了?”
秦长安咳了一声,往保安室里看了一眼,罗阳声音太大,他怕里面人听见,“主任开会时说了,让大家多注意死者家属的情绪。”
罗阳还是长吁短叹。
谢濮注意到秦长安手臂红了一大块,问他是怎么回事。
秦长安看了一眼说:“没事,吴玉梅闹着自杀的时候要撞墙,我拦了一把,不小心碰到热水壶,还好里面的水不烫。”
罗阳对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一下,“都红成这样了还没事?去去去,你去涂个药,我和谢哥在这儿看着。”
秦长安还是说没事,最后谢濮也劝了一句,他才点头,“那我马上就回来。”
目送他离开,罗阳继续趴在门上偷听,谢濮没他那么精神,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很快就困了,垂下去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他睡得不熟,从保安室里传出的声音让他不时皱一下眉,再次睁眼是被人推了推,是秦长安,他拿着手机,刚接完一个电话。
“谢哥,靳隼言的家属要见你。”
谢濮不算清醒,下意识看了眼天,天已经亮了,脖颈处的酸疼提醒着他确实睡了很久。
秦长安催促说:“在会客室,看样子好像挺着急的,哥你快点过去吧。”
谢濮应了声,起身时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衣服。
秦长安接过去,“是阳哥的,他说哥你太困了,叫我不要叫醒你。”
谢濮同他道谢:“嗯,我睡的很好,谢谢你们。”
秦长安腼腆地笑了笑,黝黑的皮肤上爬上红晕。
谢濮赶到会客室,隔着玻璃看见里面坐着的人,有些面熟。
“是谢医生吧,上次没来得及打招呼,我是靳老爷子的助理,你叫我王助理就行。”王程介绍说,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是他最后一次顶着老爷子的名头办事,今天之后,他就只是靳律的助理了。
虽然但是,工资也要变成一份了。
他走了下神,回神时看见面前清瘦的医生两只手交握在一起问:“王助理,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程点点头,“是这样的,我来给小靳总办出院手续。”
小靳总?谢濮好半天才把这个称呼和靳隼言对上,脑海里似乎嗡鸣了一声,他没觉得意外,因为他知道靳隼言会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负责这件事。”
王程知道他误会了,笑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顺着桌子推到谢濮面前,“找你过来是为了这个,虽然小靳总今天就出院,但希望你能签下这份合同,每周抽出一天上门为小靳总治疗。”
其实这份协议是靳隼言出院的要求,老爷子不得不答应,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谢濮慢慢垂眼,盯着协议上的字眼。
“你放心,这份合同医院这边也是同意的。”看他犹豫,王程又补充说,“而且这件事是小靳总要求的,他说你一定会答应。”
王程来之前就查过,这位谢医生只是位药剂科医生,对靳隼言的治疗毫无帮助,但靳隼言却偏偏点名要这个人,实在让人想不通道理。
除开这个,王程上次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却对这位医生留下了一些印象,不是别的,这位谢医生有一张过分苍白的脸,显得莫名阴郁,让人不太想接近。
原来是靳隼言要求的,谢濮抿了抿唇,飘茫的灵魂重新找到了锚点,他说:“我同意。”
说着,他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事情办妥,王程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他把合同装回公文包,又听见那位沉默苍白的医生问:“是谁要把靳隼言接回去?”
这个王程已经说过了,他没不耐烦,又说了一遍:“是靳老爷子。”
谢濮反应了一下,“他对靳隼言好吗?”
这算什么问题,王程心里诧异,又隐晦地打量了一遍谢濮,难道这是小靳总的发难,他打着哈哈说:“当然好了,老爷子就这一个孙子,隔辈亲嘛,哪能不好啊。”
“那他为什么还把靳隼言送到这里?”谢濮的语气稍显冷硬,听上去有些咄咄逼人。
果然是小靳总,王程觉得自己猜对了,这个谢医生不过就是个传话的,真正想问这个问题的是小靳总,也挺正常,人家一个豪门少爷,被送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精神病院里头,还不能抱怨几句么。
“谢医生说笑了,小靳总生了病,送来医院治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王程保持微笑地说,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老爷子分明是在惩罚靳隼言,如今罚够了,又担心靳律狼子野心,独吞了靳氏的产业,这才忙不迭地想把靳隼言接出来。
不过看样子,小靳总心里还有气,之后回了靳家,可有好戏看了。
这般腹诽间,又听谢濮问:“我能去见靳隼言一面吗?”
“当然。”王程连忙说,他生怕谢濮再问出什么让人惊骇的话,巴不得他快点离开。
得到肯定的回答,谢濮没再停留,起身离开。王程看着谢濮离开,瞪大眼睛也没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想不通靳隼言为何对一个没什么背景名气的小医生青眼相加,心里纳闷,忍不住嘟囔:“到底和小靳总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