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蕾看了一眼阳台, 她睡眠不好, 所以阳台门是多层隔音的, 这会儿也不怕苏漾能听到。
按下扩音键,柯顾第一句话就是——“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呢?”段如蕾用卸妆棉将因为坐飞机已经干涸爆皮的口红一点点卸掉,看着口红底下镜中自己苍白的唇,段如蕾像是老了十岁,手指捏紧了卸妆棉,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卸妆水从棉花里顺着她的指尖挤出,带着红的水珠溅在了地板上。
柯顾没有说话,但段如蕾知道他还在,无趣地将手中的卸妆棉抛向垃圾桶:“儿子, 你这样挺无趣的, 让妈妈很没成就感。”
柯顾依旧没有作声。
段如蕾撇撇嘴, 拆了一个唇膜贴在了唇上:“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吧?你这位小男友……哦不, 小前男友似乎也不相信呢,他甚至都不知道你是柯家的大少爷,儿子, 你藏的可真是好。”
“你口口声声说你和我们不一样, 可到头来,你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说你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可骨子里你和你父亲就是一样的人,永远不相信别人,否则你瞒着他干什么?怕他图你的钱?缠着你不肯放手。”
“瞒着他……”柯顾冷笑, “那是不希望他被你们缠上。”
段如蕾咯咯直笑,笑得唇膜都快掉了:“我缠他干什么?我可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不用我缠,你们自己这不就分开了吗?嗯?是你甩他?还是他甩你?别是觉得你没钱就攀上别的高枝吧。”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想的是一样的。”柯顾缓缓道,“你不是标准也不是真理。”
“啧。”段如蕾将唇膜摘掉,摸了摸自己变水嫩的唇,“你还是一样的无趣,那些正义凌然的话还是留在肚子里吧,你知道我的,我没有什么道德底线。”
“你们分开了对吧?”段如蕾笑眯眯的,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柯顾没说话,在段如蕾那里,她觉得柯顾就是已经默认了:“你看你兜了一圈子,都没能证明自己和我们不同,不如回来继续当你的大少爷?”
“你到底想干什么?”柯顾声音冰冷,“如同你说的,我们之前分开了,难道你会觉得扣住他会威胁到我吗?”
“如果我说,我要将你们的事情宣扬出去,让柯建海剥夺你的继承权呢?”
“我以为父亲身体还很好,前天不是还开了晚会吗。”柯顾温吞道,“也是,没带你,带了他的新欢,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段如蕾手一顿,长舒了一口气:“不妨告诉你,我已经不在意了。”
“是吗?”柯顾淡淡地道,“打我记事起,我就劝了你,别告诉我突然大彻大悟了。”
段如蕾用指头一勾抽屉上精致的搭扣,露出了抽屉里摆放齐整的口红,用指头拨弄着一个个口红壳子,挑中了一个口红抽了出来,看着管子里晶莹带闪的粉红,她晃了晃,借着阳光看见唇液中的闪片翻飞,随后用力将这瓶口红甩入垃圾桶里:“柯顾,柯建海失踪了。”
失踪了,估计离死也不远了,所以她再也不用涂讨他喜欢的口红了。
柯顾看着屏幕上李肖然给他传来的信息和文件,最上面是苏漾留下的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李肖然画风不同的是,苏漾只字未提,只是倒尽了思念之情。
柯顾嘴角微微扬起,伸手摸了摸苏漾的头像,头像是一只大猫带着黑框眼镜。
里卡斯吗?
柯顾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戾气一点点被压了下去,不,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因为你们眼里只有钱权□□,而我的所有欲望都围绕着这个人。
这个用一颗心全心全意待我的人。
段如蕾想着利益,李肖然关心自己之余想的是案件,而苏漾却只想到了自己会不会难过,而小师弟也只在乎这个。
飞快浏览完李肖然发给他的资料,柯顾调整了一下呼吸,用云淡平清地口吻道:“怎么失踪的?”
段如蕾似乎没料到他这么淡定,愣了几秒:“我去哪里知道去?”
“警方没介入?”
“来了几个人。”段如蕾答完后意识到自己在回答柯顾的问题,神色微恼,“我只能告诉你,你的那位便宜弟弟做了手脚,毕竟柯建海要是回不来,遗产就全部是你弟弟的了。”
柯耀庭?
柯顾看了一眼自己手边厚厚的档案袋,若有所思。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段如蕾手上正拿着一只姨妈色的口红,刚画好了两片花瓣似的唇峰,她的唇有些薄,所以故意往厚里勾勒出一条饱满的唇线。涂抹好了上唇,段如蕾对着镜子满意一笑:“你还是这么聪明,不愧是我儿子。”
柯顾扯了扯嘴角。
段如蕾开始描画下唇,看着画好了一半下唇,段如蕾慢条斯理道:“你听我的安排,遗产我们两个人分,五五开,不算占你便宜吧?”
“我以为父亲还没死,只是失踪了。”
“你还嫩点。”段如蕾拿着口红开始描画另外一半,“柯耀庭已经冲在了前头,我们只要坐享其成就好,要知道,只要让警方认定他谋害柯建海,他一个字儿都拿不到,下半辈子还得蹲大狱。”
“愿闻其详。”
“借刀杀人,黄雀在后。”
段如蕾捏着口红,张开嘴处理唇角的位置,一边为了不放过任何能在柯顾高上一头的机会这嘴巴也不闲着:“知道什么叫妇人之仁吗?知道为什么你不如我手段高了吗?”
“当然知道,我不随你,毕竟我并不是你亲生儿子不是吗?姨母。”说罢,柯顾就将电话挂断。
就这么一刹那,段如蕾的唇角多了一道向下的口红印记,段如蕾怔怔地看着镜子中自己宛如小丑的嘴巴,随后举起口红在自己的左嘴角补了相同的一道印记。
看着镜子的自己,段如蕾笑了,笑容变态而又狰狞。像小丑又如何,当年多少人都说自己像小丑,可最后呢?她熬走了姐姐,熬死了易如初,看着当年嘲笑过自己的那些女人现在只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柯建海身边多少美艳女子,可最后,做上柯夫人宝座的不还是她段如蕾吗?
段如蕾打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带锁的长而扁的匣子,匣子看上去也有一定年代了,上面虽然刷着油保养着,可也能看出有些干涸的裂纹,让出乎意料的是,打开匣子里面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全是泛黄的纸页。
段如蕾一张张翻了过去,时不时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如果苏漾在屋内就会发现她看的是一些陈年旧报,跟她本人无关,都是些关于曾经娱乐圈的女星不幸的新闻——
家暴、离婚、被出轨、被嫌弃、求子不成、重病、死亡……
等一匣子的报纸都被翻完了,段如蕾的神色似乎恢复了平静,冷静地用卸妆棉仔细地将唇边的口红擦去,整了整头发和衣服,起身去开阳台的门。
她以为会等到苏漾的怒骂,已经准备好了对骂的腹稿。
可打开阳台,并没有如期而至的骂声,甚至没有一点声响。
段如蕾皱起了眉头,走下楼梯,只要一转弯整个空中花园的景色就都会收入她的眼底。可当她一转弯,没能看到苏漾挫败的神情,也没能看到那只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的橘毛畜生。
人呢?
段如蕾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记忆出问题了?
快步走到阳台边缘,一个人也没有看见,难道是踩在窗台跳到别的房间了?
可苏漾有这么好的体能吗?
段如蕾赶紧打电话给管家,让他务必找到苏漾。
苏漾如果丢了,她还怎么威胁柯顾?虽然段如蕾打心底里不相信柯顾会有什么真情,可柯顾对苏漾的态度明显迥异于旁人。不管是担心苏漾也好,担心自己的名声也罢,至少是段如蕾牵制柯顾的一个手段。
段如蕾将自己命令一股脑儿的丢给了管家,管家先是应是,随后又道:“警官希望您来一下,做一下笔录。”
在落地镜子面前整整衣服,段如蕾就离开了房间。
等她离开后,玫瑰花丛中站起了一个人,正是段如蕾以为逃跑了的苏漾,他拍了拍里卡斯的脑袋:“真乖。”
走出了玫瑰花丛,苏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可他控制不住,越是控制,耳边越会响起让他紧张的罪魁祸首——
“小师弟,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并不是亲生的~
记得段如蕾说的那个异母姐姐吧,名字里有个“慕”字的会茶道的温柔小姐姐,那才是师兄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