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苏漾?”李肖然推了推思绪明显不在这里苏漾, “你觉得他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苏漾这才回神, 透过双面玻璃看着里面的被讯问的店长,揉了揉眉心:“抱歉, 我刚刚没认真听。”
李肖然倒是不生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苏漾本来就不是刑警出身的,体力没有他们好,别看抓人的时候苏漾柯顾很少出头,但是脑力运动有多消耗精气神李肖然心里门清。
“没事,孙贤还在问,你再听听。”
讯问室里面, 孙贤和许沁正在负责对店长的讯问,之所以让他们俩讯问, 则是李肖然觉得不当不间的时候店长突然松口有些奇怪, 所以他想抽离审讯者的角度并且叫来了苏漾一同对店长的状态进行一个评估。
苏漾强迫自己摒除其他杂念,盯着讯问室里的店长,据他自己供述, 他的名字叫毛辉,今年28岁,从第一份工作开始就在酒吧夜店工作,一年前被挖到这家桌游店,主要的任务就是烘托气氛,勾起游戏者的兴趣。不过他确实很擅长这个,毛辉对此也颇为自得。
“你老板多少岁?”
“跟我年纪差不多。”毛辉也不等孙贤继续发问, 他一口气全说了,“口音听上去是A市本地人,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哪方面有能力?”
“任何方面,因为他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人,你跟他说话你会不自觉地觉得他说的都是对的,你发自内心地想听他的。”
那确实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或者说,这个人也许对人心掌控力也很强悍。不管是有意学习或天赋的,一个能在任何方面让其他人都服从自己领导的人,一定是一个对人性把控非常敏锐的人。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毛辉摇摇头,却说出了一个比名字更有价值的信息:“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地址。”
毛辉说出了一个地址,孙贤反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却知道他的住址?”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经常送老板回家。”毛辉倒觉得孙贤这个问题很可笑,“你之前说的那个王媛,我跟她同事这么久我都不知道她的全名,我们都叫她圆圆。老板知道我们全名那是签合同看身份证的,我们又不可能看老板的身份证。”
这话说得确实也没错,而且桌游店登记的法人是位老人,这个他们之前就知道了,而且这位老人无儿无女,他们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其他亲戚了。
“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玻璃外的苏漾摸摸下巴,歪着头有些费解,“只是他的状态挺奇怪的。”
“我也觉得,但是说不上来。”
“就像是……”苏漾努力措辞,最后说出了一个勉强靠边的答案,“有一种说出来就解脱的感觉。”
但偏偏他说的又是真话,孙贤能听到地址,他们也能,李肖然随即将毛辉说的地址发给了曾郁,让他查一下。
曾郁很快给他回了电话,地址是真实存在的,而户主叫做于信东。
一个没有在这个案件中出现过的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一个新线索,哪怕于信东不是老板,应该也认识老板,挂了电话李肖然冲着苏漾扬扬下巴:“走吧,走一趟吧。”
“好。”原本苏漾还有些犹豫,但是讯问室里的毛辉已经开始和孙贤就什么时候放他讨价还价了,言辞凿凿自己跟毒品没有关系。苏漾挑挑眉梢,对着耳麦跟里面的孙贤说了一句话——“这个别信,他说了谎,毒品的事他是知情的。”
有了这个明显的对比,苏漾原本的担忧暂时放了下来,不过有了之前墓地的前车之鉴,李肖然带上了个防爆组的两个队员,以防再是一个陷阱。
毛辉说的地址离他们大约四十多分钟,但是现在是早高峰,所以一出警局就格外地堵。
出了最拥堵的路段,车就驶上了高速,李肖然刚想踩下油门一路疾驰的时候就发现高速上的车也不少,当他烦躁达到临界点的时候,曾郁的电话打过来了。听完了曾郁所说,李肖然的心倒是踏实了不少,他们现在最怕的是莫名其妙的线索,不过曾郁查了于信东的档案,却发现于信东不是一个当真和案件一点关联都没有的人。
李肖然心情逐渐变得平和,还逗着苏漾:“你们学校人才辈出,那个房主也是你的校友。”
苏漾扶额,他开始觉得有必要加强母校的法制讲座的开展了,怎么又是他母校的校友?
“本硕都是你们学校的,曾郁说成绩还不错,你认识这个人吗?”
“谁?”
李肖然哈哈一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说那个人的名字:“于信东。”
“谁?!”苏漾愣了两秒后声音拔高了,原本把玩在手里的矿泉水瓶也叽里咕噜地滚到了第三,整个人扭过身子看着李肖然。
李肖然还没见过苏漾这般失态的模样,哪怕当初柯顾阔别多年从天而降时,苏漾好像也比现在镇定。
“于信东。”李肖然清楚地念了一遍名字。
苏漾当机立断回拨了曾郁的电话,劈头盖脸直接问道:“于信东的出生年月。”
“我看看……1987年11月17日。”
“他本科读的心理学?研究生学的犯罪心理学?”
“对。”曾郁挠了挠头,“你们认识?”
苏漾抿抿唇……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曾郁纳闷了很久,但是很快他调出了苏漾的档案,对比之后发现,两人的入学年份都是惊人的一致。
也就是说,两人不仅是校友,还是同学。
“出什么事了?”
苏漾摇摇头,他眉头紧锁地看着窗外,从早上看见师兄纸条就开始砰砰跳的心又开始乱了。
怎么会这么巧呢?
见苏漾情绪不对,李肖然知道问题出在了于信东的身上,未免夜长梦多,他直接摇下车窗将警灯放在了车顶,右转向一打,车头右调驶出拥堵的车流,沿着一路应急通道朝着目的地呼啸而去。
李肖然将时间几乎压缩到了一半,下了车看着面前普通的小区楼,苏漾叹气:“要不我不上去了吧。”
“为什么?”
苏漾舔了舔干涩的唇:“我怕他看见我不配合工作。”
“不至于吧?难道他以前追求你未遂?”李肖然开着玩笑,不过他的笑容在苏漾说出之后的话后就彻底消失了。
“应该说是忧愁,当初我和师兄的事就是他捅出去的。”
李肖然沉默了,苏漾轻飘飘的一句话,但他知道这背后藏了多少心酸苦楚,这件事也是横在苏漾心中的一个结,甚至是隔在他和柯顾之间的一个结。
“上去吧。”李肖然很认真地要求着,“你不上去,我怕我会动手揍人。”
特案组组员之间彼此或许不一定是最熟悉的,但特案组的每一个人都是李肖然最熟悉的一起扛过枪的战友,也是他的挚友。
苏漾一愣,最后笑了,长吁了一口气:“上去吧,到时候拦着我点,我怕我太毒舌被投诉。”
“行。”
防爆组的两个同事也一起跟着上去,为了安全他们没走电梯,走的安全通道,防爆组的同事用仪器检测了一路,最后对李肖然竖了大拇指:“安全。”
安全就行,别再像上次一样掉了个爆炸的陷阱里。
门是关的,按了两遍门铃,都无人应答。
李肖然贴着门仔细地听了听,摇摇头:“门铃的插座是不是松了?里面没有响。”随即他们就拍了拍门,同样的,并没有人应答。
李肖然和苏漾对视了一眼,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后撤,李肖然拿起手枪对着门锁就是一枪,硝烟味弥漫开来,门锁也坏了。李肖然确定自己的执法记录仪正常运转中,带上手套拉开了最外层的防盗铁门,而里面的木门并未锁上,伸手一按便开了。
小心翼翼地用脚将木门踢开,李肖然迅速地抬枪瞄准。
和他想的不一样,室内并非空无一人,一人仰面躺在沙发上,空洞的双目看着天花板,而他脚边深褐色咖啡撒了一地,另一男人坐在他的身边,目光直视着门口。
那人看见李肖然,也没有动地方,只是淡定地抬起了自己手,手腕相对并在一起,那意思很明确——铐我吧。
李肖然脸色变了,脑子也乱了,而跟在后面苏漾看见男人的一瞬间失声叫了出来:“师兄?!”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是柯顾,只不过他也很诧异看见了苏漾,他以为小师弟不会跟上来的,叹了一口气,开口了。声音温柔却严厉,阻止了苏漾想跑过来的念头:“蹄蹄,保护现场,别过来。”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苏漾焦灼了一天的担心,竟然全都变为了现实,而且这个现实比他担心的要可怕万倍。
”蹄蹄,别哭。”柯顾看着苏漾急红了眼,柔声道。但是对于苏漾的问题,他仰头想了想,最后无奈地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清楚。”
李肖然强压着怒气,用他能想到的最大限度的问题提示着柯顾:“你来的时候他就死了?你对死者了解多少?有没有什么仇人?对于嫌疑人你有什么线索?”
但是李肖然没想到的是,如果他现在的是因为焦急而起的无名火,那柯顾的回答无异于火上浇油,将他的火直接点燃——
“我来的时候他还活着,他死的时候正在跟我喝咖啡,现场的嫌疑人只有我一个,而且我有杀他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