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珀西先生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彪形大汉,黑西装黑墨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保镖,女人抿唇抱着手臂, 会场不冷,也有不少像刚刚那个小姑娘一样只穿了一件礼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抱臂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她有些冷,甚至还有些可怜。
这很奇怪, 因为她并不瘦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婀娜丰腴。但整个人却笼罩在愁云之中, 仿佛和这个欢乐祥和的气氛格格不入。
苏漾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那个女人正是卡洛琳。她没有看向他们这个方向, 只是怔怔地盯着某一处发着呆。
珀西先生看向卡洛琳的方向开了口, 卡洛琳没有看他, 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珀西先生的表情淡了,他的鼻翼翕动,薄唇抿得很紧,脸色浮上一层薄红。这个变化太明显,明显得隔着人群的苏漾和柯顾都将之收入眼帘。
就在他爆发的前夕,卡洛琳突然回头, 冲他笑了笑:“你叫我?抱歉,我刚刚喝了两口酒, 有点累了。”
此刻的卡洛琳丝毫没有调戏苏漾他们的气势,看上去心事重重。见她回头,珀西先生脸上的薄怒散了, 拉住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带。
卡洛琳用手撑住他的肩膀:“这里人多。”
“你还怕人多?”
卡洛琳佯怒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随便吗?”
听卡洛琳这么说,珀西先生竟然浮现了一抹笑意,也不再强求:“那卡洛琳小姐愿不愿意赏脸和我跳一支舞呢?”
卡洛琳又瞪了他一眼:“请叫我珀西夫人。”
珀西先生这下更是喜形于色,起身拦住她的细腰便步入舞池。苏漾和柯顾虽然没有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但从神色中也猜得一二。
更让苏漾在意的是,卡洛琳刚刚似乎是故意没有搭理他的,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发现珀西先生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但珀西的状态确实不对,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现在抱着卡洛琳翩翩起舞时表情格外放松,还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像是怀中抱着的不是佳人,而是什么奖杯。
当音乐越来越快,达到最高点的时候,珀西脸上的神气就像是飞了起来,他突然用手抽下了卡洛琳头发上的发簪,卡洛琳头发上另一半的发饰顺着柔顺的发滚落在地,深棕色的卷发披散在卡洛琳雪白的背上,那对漂亮的蝴蝶骨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音乐停了,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舞池最中央,也是最夺目的两个人。
苏漾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挪开了视线,看向柯顾:“师兄,我有点反胃。”
“我也是。”柯顾冷冷地说道,这个冷不是对苏漾,是冲着此刻手掌肆意抚弄卡洛琳肩头的男人。
恶心,从神情到动作每一个处都透露着恶心。
美吗?确实是美的,发饰的突然松落,高盘起的发丝滑落在肩头脊背就仿佛一个飞着的斑斓蝴蝶突然被捏住了翅膀,捏住翅膀的那个人将蝶翼上的粉尽数抖去。而他后面的那个动作,更像是手指微微施力,将蝶翼揉皱几乎要将它们撕碎。
这是一种凌虐残酷的美,但你不能否认它的美感,就像你同样不能否认它的残酷性一样。
苏漾虽然知道卡洛琳和珀西先生恐怕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他以为他们是各取所需,但现在看来珀西先生也许能够给卡洛琳她想要的安全,但卡洛琳可能没有想到这个人本身就是极不安全的存在,而卡洛琳之于珀西也不过是玩物罢了。充其量是镶了宝石的玩物,言行间没有丝毫的尊重。
而珀西的问题,苏漾和柯顾都猜到了几分。
躁郁症或精神分裂症抑或者二者兼有。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目前珀西表现出来的神色比较符合这两种病症的症状。
暴躁和抑郁两个极端的情绪导致他的情绪波动非常大,而他表现出的冷漠、自大缺少同情甚至带有暴力倾向更像是精神分裂症。这不是单纯的易怒,易怒的人虽然易怒但还是可以自己控制自己的,只不过有些人不愿意控制。可珀西看上去举止缺乏自控力,他似乎整个人都因为自己的行为以及卡洛琳逆来顺受的反应变得亢奋,愈发急促的呼吸似乎彰显出来他现在的状态。
“师兄。”苏漾突然开口道,“得想个办法。”
他们刚想动,有个人也站了起来拦在了他们的身前。
苏漾有些错愕,他没有想到拦住他们的会是FBI探员。
“你这是什么意思?”
加西亚摇了摇头:“不能去。”
“谁让你拦着我们的?”苏漾问出口后就知道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卡洛琳?”
加西亚点点头,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直待在他们身边忍受着林信舒的冷嘲热讽。
“如果我坚持要过去呢?”
加西亚探员没说话,但是又拦住了一步,意思是,你不能过去。
苏漾定定地看着他,和昨晚不同,这个人似乎沉默了许多,从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能看得出他并没有好好休息:“我不知道卡洛琳怎么想的,也许对她而言这是她可以接受的事情,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眼前。”
“可去了又能做什么?”
苏漾笑了笑:“不去才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说完这话苏漾大步流星地从加西亚的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时候,加西亚听见了一句话:“我最喜欢一句话送给你——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柯顾跟了上去,连带着林信舒也带着维克多往前走,吃瓜要在第一排吃才好吃。
苏漾柯顾穿过人群走到了珀西的面前,他们正好挡住了珀西的去路。此刻珀西正握这卡洛琳的手腕要拉着她往外走,去哪里显然不言而喻了。而卡洛琳的手腕上被手掌勒出了一道红痕。
“珀西先生,久仰大名。”
珀西和柯顾差不多高,比苏漾还要高半个头,呼吸急促地瞪着苏漾,苏漾却似乎对眼前尴尬的场景视而不见:“您好。”
“让开。”
“来而不往非礼也。”柯顾也不恼,接着他的话道,“珀西先生刚刚送了我一份厚礼,怎么说也得来亲自跟您道谢不是吗?”
珀西的喉头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咕噜,他终于松开了卡洛琳的手腕,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双眼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看着两个物件一般:“不知死活。”
苏漾嘴角抽了抽:“当然啊,我们这还没死呢,怎么可能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呢?”
“你想知道吗?”珀西的声音冷冰冰的。
“这就不必了。”苏漾嬉皮笑脸道,“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两人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这里的气氛凝固住了。
卡洛琳站在珀西的身后,仗着珀西看不见自己,拼命地冲着师兄弟使眼色,不过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搭理她,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珀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控制得并不好,他额角的青筋暴起,苏漾知道他们已经踩在了珀西的雷区上。
虽然这个雷区在大部分人看来顶多只是一个冒犯,但珀西并不是一个精神状态完全正常的人。在他眼里,这两个人已经完全践踏了他的个人尊严。
没有人能够反抗他,没有一个人可以。
正在阳台吃正准池餐后甜点的老人突然开口了:“你担心吗?”
“担心什么?”尼克斯正专心地吃着焦糖布丁,闻言抬头看向Cris,Cris一哂没有再说什么,刚用勺子敲碎了布丁上的焦糖壳,就被尼克斯拦住了,“你不能吃?”
“怎么?我现在连东西都不能吃了?”Cris话虽然这么说,神情间却还带着几分宠溺,似乎对尼克斯看似不敬的举动不以为意。
“你血糖偏高不记得了?医生不让你吃甜食的。”尼克斯作势要把他的布丁端走,却被Cris拦住了,“反正以后也吃不了了,就这一点没有关系的。”
尼克斯眨眨眼:“说什么呢?等新年我们挑个地方走走吧,你想去哪里?”
Cris叹了一口气,叹息地笑道:“你就知道哄我开心。”
“说说嘛,要是你想去,想去哪里?”
“去哪……”Cris眯着眼睛,“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个小镇吗?”
尼克斯有些惊讶,没有想到Cris会想到从前的事:“你不是不喜欢那里吗?说雨多昆虫也多。”
“我就是有点好奇那些竹楼,我还没上去过。”
“好。”尼克斯一口答应,“你一定得尝尝炸昆虫,很香的。”
Cris吃不消的摆摆手,不过神情却是难得地放松,他轻轻指了指楼下起争执的三个人:“你说他疯了吗?”
尼克斯仔细地看着珀西,其实她早就有了答案,她肯定地点点头:“他的世界里,没有人能违背他的命令。”
“那你觉得包括我吗?”
尼克斯点了点头:“一山不容二虎,他既然认为自己是王,自然是不会允许有第二个王存在的。”
Cris却笑了笑,神色变得严肃而肃穆:“不,我不是王,我是神。”
一个听起来荒唐至极的话却让尼克斯垂下了眼眸,她没有作声也没有回应,像是无形中在抗争着一些东西。
Cris抬起手,用干枯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尼克斯的头顶:“就是因为有人疯了,所以这个世界上才需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