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陛下正在里头等您和王妃，请王爷和王妃进殿。”孙公公侧过身体站到一边去，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凛并未立即抬脚走，而是对孙公公介绍道：“这一位是严长安严七舅，还有这一位是严臻严少将，他们此次和我们一同回京的，不知可否让他们与我们一同进去里头见陛下呢？”

孙公公一听“严”姓就知道来人的身份了，不过虽然知道这两位主子的身份，他也并不敢直接的替里头的主子爷做主，只是按照规矩的道：“奴才这就进去跟陛下禀报一声。”

不过没等孙公公进去里头禀报，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小太监，在对他们行了礼后道：“陛下请您们大家一起进去。”

韩凛转头往严长安那边看了一眼，得，看来是里头的人听到他们在外头说话的声音了。

四个人一起往大殿里面走进去，跟着领路的孙公公进了内殿，刚一进屋子就闻到了里头有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见到那个坐在龙床上等他们的人。

此时的韩振身穿一身明黄色的便服，一头长发只是用一根发带在脑后束起，并未戴发冠，和从前那个穿着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有很大的不同。

听到走路的声音，韩振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问道：“你们来了啊？”他的视线似乎在搜寻什么人，只可惜他的眼睛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也见不到那个自己一心想见的人了。

“臣弟/臣见过陛下。”韩凛和傅秋白走到天子的面前行礼。

“臣见过陛下。”严长安和严臻跟在韩凛和傅秋白的身后。

抬头看了外甥一眼，严长安的视线落在外甥的眼睛上，行到一半的礼就生生的顿住了，他一个大步上前去握住了外甥的手腕。

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味，韩振就知道握着他手腕的人是谁了，“小七舅？”

“嗯，是我。你中毒了？”严长安松开握着外甥手腕的手，又看了一眼外甥的眼睛，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和诊断。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韩凛和傅秋白还有严臻才注意到皇帝的异样，三人的目光都落在皇帝那双无神的眼睛上。

韩凛愣了一下才找回说话的声音，“皇兄，你眼睛……看不见了吗？”因为他实在是太惊讶，太震惊了，所以便宜哥哥这是瞎……瞎了？

“嗯，现在是看不见了，前段时间还能看到一点影子，现在彻底看不见了。”韩振的面上一脸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的不甘和不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怎么好好的就看不见了？”韩凛一脸难以置信，回来之前他们想过种种的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便宜哥哥会中毒眼瞎这一个可能。

傅秋白的心里也很惊讶，因为在他上辈子的时候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为什么皇帝会中毒，又是谁给他下的毒的了？

就连严臻也没想到，等他们到了京城面对的是中毒瞎了眼睛的表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谁能给他表哥下毒了？这个毒能不能解得开，他一肚子的疑问。

被问的当事人并未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喊孙公公来，“你让人搬几张椅子过来。”

“是。”孙公公忙的让小太监去搬几张椅子过来给这几位主子坐。

“坐吧，坐下来朕跟你们慢慢说。”听到椅子搬来的声音，韩振让大家坐下来说话。

几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些虚礼的东西，韩凛拉着傅秋白的手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严长安和严臻两个人也在后面的位置落了座。

听到坐下来的声音后，韩振才说起自己身上的毒，“太医说朕身上中的是一种西域的蛇毒，这种毒由好几种毒一起调制而成。朕中毒的时间太长，如今毒素已经进入了朕的双目，导致朕看不见东西了。”

说完太医的诊断之后韩振还寻求亲舅舅的看法：“小七舅，宫里太医的诊断是对的吗？”

“嗯，初步看来，你中的应是蛇毒，这种蛇毒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并未亲眼见过。书中记载，中了这种毒的人是活不过七日的。你身上的毒，我没判断错的话，应是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许是下毒的人一次给你下的量不大，所以你的时间才拖了这么长才发作。”严长安的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韩凛看向准确说出这种毒的小七舅，问道：“小七舅，这种毒可有解药？”

严长安并未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外甥面带灰败的脸，知道外甥中的这个毒的时间已经太长，如果是在一开始时候就发现的话说不定还有救，但是现在的话……就连他都没有把握，或者该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没听到回答的韩振面上露出了一点苍白的笑容，问道：“我身上的毒没法解是吗？”虽然从太医那里已经得到了答案，但是韩振还是不死心，想从亲舅舅这里得到，哪怕是一点希望都好。而今听到这一声无声的回答，他的心里最后的那点希望都溟灭了，他身上的毒，怕是真的没法解了。

严长安看到外甥脸上的笑容，心里有些于心不忍的道：“我想想办法。”

明知道没有可能，但是韩振的心里还是多了一点希翼，如果可以不死，谁都不想死，他也不想死。

他历经艰辛万苦才坐上这个位置，他不想这么早就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大召需要一个能稳定社稷的君王，他不想让祖宗百年基业毁在他的手上。这也是他为什么千里迢迢招弟弟回京的原因了，韩振看向弟弟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句：“韩凛。”

“皇兄我在呢。”韩凛赶紧的回道。

“如今朕的这个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外面堆积如山的奏折，朕也看不见了。在你们回来之前，朝中的早朝已经停了大半个月了。朕不敢让朝中的大臣知道朕的情况，不过想必他们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韩振叹了一口气，没有人知道，当他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的那一刻心里的慌张和恐惧。后面他身体的情况一日日的恶化，直到他的眼睛真的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彻底的看不见了，外面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看不见了，这江山社稷他也看不见了。

一个瞎子，是没法当皇帝的，韩振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头顶上的几个哥哥当初被他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如今没有一个活着的。还在京城的那些兄弟年纪都太小，而且背后都有几股支持他们的势利，若是把这个位置交给这些兄弟的手上，韩振知道自己必定是活不到毒发的那一天就身亡了。

思来想去，他才决定把身在封地的弟弟给召回来。

唯有把这个位置交到这个弟弟的手上，他才能有尊严的活着离开这个人世，不会惨死在这后宫之中。

“你这些年在燕地的作为朕都看在眼里，就是朕都不得不承认一句，朕治理的这个江山都不如你治理下的燕北之地治理得好。这次若非是你愿意借粮给朝廷，朝廷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是好。”虽然他远在京城，但是韩振也知道这个弟弟和傅秋白这些年在燕地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把这大召的江山社稷比起交到别人的手上，不如交到你的手上，朕更放心一些。”

“皇兄，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您的身体一定能好起来的。”韩凛还真的从来没想过当皇帝了。这突然的让他当皇帝，他他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等你身体好了，我和秋白就回燕地去，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我们回去处理呢……”

韩振听出了弟弟话里的慌张，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大概是因为在所有兄弟里头，只有这个弟弟是唯一一个无心皇位的吧，“不，你听朕说。现在这京城的情况你们想必还不清楚，若非是朕提前察觉到异样把黑甲军召来镇守京城，你们回来都不一定能见到朕坐在这里了。”

“这天下不可一日无君。韩凛，你身为韩家子弟，一定要担起这个担子和责任来。朕的身体情况，朕自己清楚，朕怕是撑不了多久的了，趁着朕现在还活着……朕手把手的教你如何当好一个皇帝，如何管理好这大召的江山社稷。”

“皇兄你别说这样的话，宫里这么多太医在，宫外还有这么多名医，还有小七舅在，这么多太医和大夫一定能想办法解你身上的毒的，你一定能好起来的。”韩凛看着这个长相和他亲哥哥一样的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交代后事，他的心里就很难过，眼眶没忍住的就红了起来。

虽然他们这些年兄弟之间见面的机会很少，但是每年从京城送往燕地给他们的东西没断过，当然他们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他也会给京城这边送来，他是真心的是这个在陌生世界里遇到的兄长当成兄弟一样来对待。他从未想过这个哥哥会年纪轻轻就早死，也从未想过这个哥哥会把大召的江山社稷交到他的手上，让他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