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京城这里的雪下得也很大,雪花扑簌扑簌的落,一个晚上就能下一尺来厚的雪,京城大街上都变得空荡荡的,行车和车马都很少。
宫里每日都有许多宫女太监在扫雪,因为如果不及时清理的话,两天的雪就能过膝盖了。
本来这一年就天灾不断,再加上大雪,灾民就越来越多,京城外头来了许多的灾民,每日都有成堆的尸体被人抬走。这个天气就连城里的乞丐都熬不下去,每日城里都有死人拉出城外去。
得知这个事情后,韩凛都来不及生气,连夜就召集兵部和兵部两个部门的员工们来开会,第二日工部和兵部两个衙署的人就相互配合,又招了一些灾民来做事,在距离城门十里之外的地方搭建了一批临时的住所和施粥棚子。怕这帮人做事不靠谱,他另外还派了手底下的两个护卫队长去指挥和帮忙,开始全面对这些灾民施行救济和以工代赈。
他们在北地的时候每年也有许多灾民,对于处理和安排灾民的这个工作他们早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在他们北地,灾民不是一群不受欢迎的人,反而是十分受欢迎的,因为这些人到来就代表着干活的人来了。只不过在其他地方,灾民就是一群不受欢迎的人而已,这个其他地方就包括京城这里了。
对于怎么安排这些灾民,其实也很简单的事,青壮劳力就分配去干重活,老弱妇孺就干点轻省的活计,总之是只要能干活的就不让闲着。
可能有人会问大冬天的怎么能让灾民去干活呢?那不开始开玩笑嘛,冬天难道就不吃饭了?既然要吃饭,那肯定是要付出劳动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的了。
而要怎么安排这些灾民,给这些灾民找一些什么活干,这就要看他们有什么活能分配了。
在京城外头有不少的庄子,光是皇家的庄子就有好几个,其中还有两个温泉庄子。知道他们自家就有两个温泉山庄之后,韩凛就直接让工部领一批灾民到山庄那边去建大棚,然后又从灾民里头挑选出一批擅长种菜的好手,领着一帮老弱妇孺在庄子上种菜和养鸡养鸭养兔子。
而剩余的其他青壮劳力,每人发一套衣服鞋子后,就安排到大街上去铲雪,把城里内外的大路给扫出来。光是这一项工作就需要大量的人手了。
只要是干活就有饭吃,还有工钱拿,没钱买衣服的也不用怕,可以提前赊账。
好在他们的锦绣坊开到了京城来,要不然这会儿韩凛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厚实的衣服来给这些灾民们穿了。这还得多亏了这几年他们在北方大搞养殖兔子和绵羊,还跟草原那边的胡人合作,从而拉动了北部整个养殖业的大力发展,要不然他们的作坊都没有那么多羊毛来织衣物,也就不可能把店开到京城来了。
城里内外的大街扫出来后,街上的行人和车马也多了起来,整个京城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一样,街上的铺子开了门,做小生意的商贩们也回来了。
等把京城外头的这些事情安排好,时间都已经进入到小年了。
往年他们在北地的时候,小年都已经是窝在家里休息和等着过年了,但是今年来了京城这里,两个人都是从早忙到晚。对于京城这里的发展,韩凛感觉还不如他们蓟县城外,忍不住的找他们家傅老师吐槽:“诺大的皇家连点自己的私人产业都没有,难怪皇兄这么穷了,一遇到点什么事情连赈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如果自己有钱,又何须整日里跟那帮大臣大眼瞪小眼呢?”
“等过了年后我们看看在城外圈一个地方来建一个作坊园区,把咱们在蓟县的作坊都在这边开多几家分作坊。正好这批人来了也不用急着回家了,年后安排他们到城外去建作坊,等赚了钱后他们也有路费回家了,不想回家的就留在作坊继续给我们干活的。”
“你说这个倒也是。我们这段时间好好规划规划,看看年后要怎么安排这些事情吧。”傅秋白也没想到他们离开京城五年回来,京城这里和他们当初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样。而这五年的时间里,北地那边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相比较之下,就显得京城这里的发展太慢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发展和进步。
至于原因的话,傅秋白的心里大概也清楚,京城这里的人过惯了安逸的日子,朝中那帮官员整日里只知道争权夺利,真正干实事的没几个。在习惯了他们自己的那一套做事方式之后,现在回来了这边,他反倒是不习惯这边的这帮人的做事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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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朝廷都是小年就开始放年假了,今年因为情况比较特殊,早朝都上到小年后的第二天,韩凛才宣布各府衙门开始放假,大臣们过年这段时间不用来上早朝了,等年后过了初十,年十一再回来上早朝。
只是随着年越来越近,宫里的气氛却是越来越低迷,原因是天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们回来到现在就在宫外的康王府住过半日,而后进了宫里,就一直留在宫中。他哥的这个情况,韩凛也没法离开,给员工们放了假后,他却是没得休息,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有时间的话还要来看看他哥。
来了京城后,严长安和严臻叔侄俩个也一直留在宫里。
严长安更是搬到了外甥隔壁的屋子去住,每日不是在熬药就是在守着外甥,生怕一个眨眼人就没了。
韩凛知道小七舅这段时间是最辛苦的人了,整日整夜的都没怎么休息过,他皇兄这里有个什么动静,小七舅是第一个赶过来的。若非是小七舅在这里,他皇兄说不定也熬不到现在了。
进来就见到他们小七舅在这里守着,韩凛过来看了他哥一眼,跟小七舅说道:“七舅你要不去隔壁的屋子去躺下来休息会儿,我在这里守着皇兄就好了。”
“我刚去睡过一会了。”严长安的一双眼睛还是盯着在沉睡中的外甥看,他知道外甥这会儿已经不是沉睡了,而是睡着睡着就可能人没了,所以他不在这里守着他自己也不放心。从来了京城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正觉,每次都是闭一会眼睛就醒来,就是真的睡着了也会在噩梦中惊醒。
“你那边忙完了吗?”
“我这边的事情忙不完,也不知道皇兄以前自己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我真希望皇兄能醒过来,把这一摊子事情还给他,我们回去北地继续过我们从前的日子。”韩凛弯下腰去摸了摸他哥的手,看着在昏睡中对外界毫无反应的人,他的心里有些难过。“七舅,皇兄的这个情况……还能熬多久啊?”
“说不准,就这几天的事吧,慢着十天半个月,快则三五天。”严长安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外甥现在的这个情况了。
虽然已经在预料中的事了,但是当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韩凛还是沉默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最后还是严长安打破了这个安静,说起了从前的一些旧事:“我二姐,就是他母亲走的时候,我那会才十来岁大。家里接到二姐没了的消息,我得知这个事情后,不顾家里的阻拦跑到了京城来……可我终究来晚了一步,我到京城的时候,我二姐的尸体都下葬了。”
“当年我二姐进宫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我父亲他们也不想让我二姐进宫,最后还是我二姐不想让家里为难,主动进了宫。从此二姐她就再没有机会出去了,到死,她都在皇家,葬在皇陵里头……”
说到死去的二姐严长安的心里不是没有怨气,姐姐早死,一个外甥在姐姐的肚子里没了的,这个外甥好不容易长大,又经历了十几年的兄弟斗争,最终当上了皇帝。本来他们以为外甥当了皇帝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曾想外甥这个皇帝当了才没几天,人就躺在这里快要没了。
韩凛不知道便宜老爹干的那些事,不过从小七舅的话里他大概也猜到了当年那些事情的过程,无非就是皇帝为了巩固军权和皇权,强娶了将军家的女儿,将军终究是为人臣子,不敢违抗皇命,被逼着把女儿嫁给了皇帝。谁能想到进了宫的女儿转头就没了,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国公没了女儿,小七舅没了姐姐,最惨的还是老国公一家人了。
但是这个事情吧,若是当年严贵妃没有进宫,也就没有他哥的出生,后面老国公是不是能当老国公,严家军是不是还能存在,边关是不是能安稳,这些都不一定了。
所以凡事有因有果,都是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好了的事情,谁也无法去改变什么。
屋里的人在说话的时候,傅秋白就站在门口外面,他听得到里面的人在说话的声音,当听到那一句“慢着十天半个月,快则三五天”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