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鸡鸣时分,外头的天都还是黑的,傅府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厚重的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大门一打开,头戴白帽、身穿白布麻衣的人就从傅府里头走了出来,出来的人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撒纸钱。
有人出来点响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鞭炮响起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清晨里显得特别的大。
鞭炮声刚一结束,一个约莫十岁大的男孩手里捧着一个灵牌,跨过傅府高高的门槛走了出来。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跟在男孩的身后,陪着男孩一起走,妇人的神色苍白,看起来有些麻木。
男孩正是傅家的嫡孙,也就是死去的傅大少爷的嫡亲儿子。而女人则是傅齐栋的发妻,男孩的生母。
在这对母子俩个出来后,后面跟着的是由数十人抬着的大棺木,还有上百人的送葬队伍。这支队伍里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人,还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大多都是死去的傅大少爷的妻妾和庶子庶女,这群女人个个都发出呜呜的哭声,只是也不知道她们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了。
就在送葬的队伍走出来后,从傅府的巷子里又出来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打头的是骑着马的护卫,跟在护卫的后面是数十辆封顶的马车,再后面跟着的就是上百辆没有车厢的平板马车,马车上面放着的是一个个大箱子,用粗绳子捆住在马车上面。只是这些箱子的盖子是盖着的,从外边看不出这些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最后垫后的还是骑着马的护卫,这一支队伍就有上千人了。
守在傅家对面一处小楼上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傅家的动静。
见前面送葬的队伍出来后,后面还跟着一支这么长的队伍,这怎么看都不单单是出殡那么简单而已,更像是举家出逃才是真的。
盯着傅家的人就直觉不对劲,对身边的同伴说道:“不对!你快进宫去跟陛下和殿下他们说一声,我们跟上去看看他们那边是怎么回事。”
“好,你们小心点,别让他们的人发现了。”
“这用你说,赶紧去。”
窗口这里的黑衣人眨眼的功夫就走干净了。
***
早上的这个时间还早,韩凛和傅秋白都还在床上睡觉没醒来,小床上的小孩也还在睡觉,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匆匆进宫来的人按捺住了内心的焦急,问守在外头的护卫:“陛下和殿下还没有醒来吗?”
“没醒呢。你进宫来是有什么事吗?”如今宫里的侍卫都换成了天子的亲卫,不过他们跟黑甲军的兄弟们也很熟,认出了进宫来的正是黑甲军的兄弟。
“我这里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陛下和殿下他们禀报。”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在这个点上跑进宫里来禀报事情了。
门外的护卫转头看了一眼还没动静的屋子,面上有些为难。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再等一会的话屋子里的小主子和两位大主子就该起床了。
只是看着来人这么着急,门卫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的,就有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傅秋白的觉轻,外头有点声音他就第一个醒来了。
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他就知道来人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在这个时间进宫来找他们。
转头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睡觉的人,见韩凛还在睡觉,他就小心的把放在他腰上的手拿开,轻巧的起了床。拿了挂在架子上的外衣穿上,他就走到门口这里,打开门问外头的人:“什么事?”
“回禀殿下,傅家那边有动静了。”见是他们殿下出来,来人赶紧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把傅家那边的动静告诉他们殿下。
傅秋白听完了之后,让外面的来人等会,他就关了门往屋里回去了。
这会儿韩凛听到门开的声音也醒来了,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另一边的床空了。隐约的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真切,不知道外头的人在说什么。他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打哈欠和一边等外头的人回来。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听到关门声还有熟悉的脚步声往卧室里进来。
看着回来的青年,韩凛问道:“谁来了啊?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来?”
“傅家那边有动静了,我现在要出宫去一趟。”傅秋白见到床上应该还在睡觉的小夫君坐了起来,就知道是被他吵醒了。他走了过来看了看小床上睡觉的孩子,对醒来的人说道:“你和孩子在宫里等我回来。明哲还会再睡一会才会醒来,你等他醒来后,喊外头的人进来给他换尿布和帮忙喂羊乳。”
“嗯,好。”韩凛扭头看了一眼外头还是黑的天,脑子都还有点懵懵的。
说话间傅秋白已经穿好了衣服,一头长发随便找了一条带子束好就准备出门了。
“诶,你等等。”韩凛看着要走的青年,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逮住要走的青年,“你把软甲穿上再出去。”
“已经穿在里头了,不信你摸摸。”傅秋白拉过韩凛的手去摸他身上穿着的软甲,软甲穿在中衣里头,外面还有一层衣服挡住了。
韩凛的手摸到一层硬硬的东西,就知道是软甲了,“好吧,你要去就去吧,注意安全,不要受伤了。要毫发无伤的回来,知道吗?”知道他拦不住青年,这个时候他跟着去就是个拖后腿的,所以就只能留在宫里带娃和上班了。
“好,我知道的。”傅秋白的眼里带笑的看了小夫君一眼,就转身往外走了。
韩凛跟着送到门口这里,见到青年带人走了,他的心里才有些惆怅的回来。回到屋子里,看着在小床里睡得无忧无虑的孩子,他的心里有点羡慕。
在接手了这个位置后,他才知道这个国家处处都是烂摊子。如果他们不把这些烂摊子都处理干净了,等以后这个位置传到明哲小朋友的手上去,也还是一堆烂摊子,大概情况会比现在更严重。
为了不让孩子以后太辛苦,就只能现在辛苦他们了。
只是想到带人出宫去的青年,他有点担心傅家那边的人会不会被他们逼得狗急跳墙,跟他们玩命。
事实上也真如韩凛所料。
***
卯时正,是京城各大城门打开的时间。
傅家的这支出殡的队伍是算好了时间,刚好赶在卯时正来到西城门这里。京城有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出殡丧事的队伍都是走西城门出来。
守城的将士们一大早的就见抬着棺材的出来,心里都不免觉得有些晦气。只是他们在西城门这里,遇到这种事情都是难免的。
“我们家老爷和夫人们送大老爷回去老家下葬,还请将军给我们行个方便。”傅家的管家给守城的将领塞了一袋银子。
将领掂量了一下手上的荷包,心情才是好了些,对检查的士兵挥了挥手,对这支出城的队伍放行。
知道出殡的是傅家那位死去的大少爷,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前傅丞相和前傅丞相家的人,再加上收了钱,守城的将领也没让手底下的士兵去检查后面跟着的马车上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就对这支出城的队伍放行了。
傅秋白带人赶来西城门这里的时候,傅家的队伍已经差不多全部都出城去了,只留下一个尾巴还未走出去。
“去拦住出去的队伍,别让他们走了。”傅秋白直接的对身边的侍卫下令,让侍卫带人前去拦人。
“是!”闻言,侍卫带了身后的一支队伍前去拦人。
守城的将领见到有一群人过来,还以为是来找茬的,“你们是何人?”
傅秋白直接出示身上戴着的令牌。
一见到令牌,守城的将领就认出这位举着令牌的主子爷的身份了,赶忙的对骑在马背上的人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参见殿下。”
“去,带人去拦住他们,好好检查下他们马车上的人和他们带的东西。”傅秋白直接的对守城的将领下令道。
“是!”守城的将领赶紧的起了身,带着士兵前去拦人。
前面过去的黑甲军已经把傅家出殡的队伍拦下了,后面跟着的队伍也都停了下来。
队伍停下来的时候,坐在马车里的女人们都感到很奇怪,唯有傅鸿钦的心一沉。他打开帘子往外看去,果然就见到他那个庶子骑着马往他所在的马车走了过来。
傅秋白骑着马到了他父亲所在的这辆马车来,也没有下马,坐在马背上跟坐在马车里的父亲说话:“父亲您举家回去老家,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一个招呼呢?就算是我不能亲自陪着你们回去,也要抽时间来送送您和祖母啊。”
“你有这个心就好。知你在宫里头不便出来,我们便不打扰你了。”说来傅鸿钦的心里对这个庶子还是有所怨言的,虽然早些年他对这个庶子是不太关心,但是也没有坏到让庶子跟他反目成仇的地步。
而这个庶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跟着康王回了京城之后,就处处看他这个老父亲不顺眼。要说他们傅家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没有这个庶子在当中起到的作用,他自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