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子的登基大典结束了后，老国公就准备启程返回忻州城去了。来了京城这里好几个月，也不知道家中的老妻如何了，他的心里惦记家中的老妻。若非是参加新天子的登基大典他们早就回去了，也不会拖到这会儿，早两个月他们就回去了。

不过准备启程离开京城之前，老国公还是找了小儿子来，问小儿子想不想留在京城这里。

严长安一听这话就有点明白他父亲的意思了，随即问道：“父亲，您是想我留在京城吗？”

老国公与亲儿子之间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的就说出了想让小儿子留在京中的想法：“我就是想，你与新皇还有傅皇后他们的关系不错，若是你留在京中，也能帮着维护我们严家与天子之间的关系。我们家这么多年都是在边关守着，在京中没什么人，时间久了，很容易就与天子的关系疏远了。”

“京城这里的那帮文人，时不时的就要在天子的跟前挑拨一下。我们远在边关，又不能及时收到京城这里的消息，也没有一个人能帮我们在天子的跟前说说话，那帮人说的次数多了，天子总会听进去几句的，对我们就会起了猜疑和猜忌。”

要不他们武将怎么会那么讨厌文臣呢？实在是这帮读书人，打仗不会打，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整日里就在背后搞小动作。他们家这么多年来，也没少被京城这边的文官下绊子。当年若非是京城里头的这帮文官故意在后面拖延，援军晚到，他的长子也不会死了。

他们北军这些年这么难，背后都少不了文臣在使坏。

他们傅家世代在边关守着，京城这里没有他们家的人在，在这边也没什么关系，一旦天子对他们有所猜忌，会影响到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以前老国公以为自己的外孙当了皇帝之后就会对他们放心，信任他们。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反而是外孙一回京当了皇帝，就把兄弟送到燕北去当王爷。这件事情他也不能说亲外甥什么，因为若是换成他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需要考虑到的事情也很多。

现在换成了了康王坐上那个位置，他们与康王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和亲情关系在，从前没有考虑到的一些问题，现在老国公都开始思考了。

他的四个儿子里头，死了一个，还剩下三个，这三个里头有两个都在守着边关，之后这最小的这个自小喜欢研究医药救人，在军中挂了一个军医的职，实际上留在军中的时间也不长。前些年新皇还在北地当王爷的时候，在那边开了一所书院，又请了他这个小儿子去书院当什么院长，老国公对此也不反对。

“虽然新皇在燕北的那些年与我们家里的关系还算是不错，我们现在还能仗着这点情分，只是时间久了，情分总会淡的。”所以老国公才想让小儿子留在京城这里帮着维持他们国公府与天子之间的关系。

老国公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新皇在北地的那些年，他们并未给过新皇下马威，甚至是还处处帮着新皇。而且家中的几个儿子孙子们从前与新皇的关系都还不错了。

现在新皇还能看在他们以往帮过他们的那点情分信任他们，只是若是时间久了呢？新皇还能像现在这样信任他们吗？老国公不得不重新考虑他们家与新天子之间的关系了，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留在京城，等参加完新天子的登基大典之后再离开的原因。

人情往来，有往才有来。若是他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新天子，怕是日后新天子想起这个事，会成为新天子心里的一根刺，久而久之，这根刺可不就要找机会发作了。

老国公看着认真在听他说话的小儿子，知道小儿子这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耳里，他环视了一眼诺大的屋子，继续跟小儿子说道：“我们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在京城这里，京城这诺大的宅子一直都是空着的，若是你留在京中，能住在这边的宅子里。”

“你三哥和五哥他们，应是没什么机会回京来住的了。倒是以后严臻和严俊他们几个说不定会来京城，有你这个叔叔在这里，也能照应照应他们。”这倒不是老国公对京城的这处宅子有什么留恋的地方，这处宅子从赐下到现在他们还是头一回来住了，不过以后说不定儿孙们会想来京城这里，有叔叔在这里，也能帮着照应一点。

“父亲，您说的这些，儿都能明白。”父亲说的这些话，道理严长安都懂，只是，他还真的没想过留在京城这里了。

一来，他从出生到成长的几十年时间里，都是在北地长大的，那里有他的父母兄弟和亲人在那边。二来就是父亲和母亲的年纪现在这么大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跑到京城这么远的地方来。

不过他也知道父亲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他能留在京城，不仅能帮着维持家里跟皇家之间的关系，也能在京城这边开医馆，赚钱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为他们严家发展关系和人脉。

而且，还有一件事是外人所不知道的，他知道傅秋白身体的秘密。如果他带着这个秘密离开，日后万一这个事情被泄露出去，韩凛和傅秋白肯定第一个怀疑他了，甚至还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家与皇家之间的关系了。但是，如果他能留在京城的话，日后傅秋白的身体若是有什么问题，肯定是找他去问诊的，他能成为傅秋白的私人大夫，也能得到韩凛和傅秋白的信任。

就跟他父亲刚才说的那样，万一京城这里有人在天子的跟前说他们家什么坏话，他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而且天子还会看在他给傅秋白和小太子殿下看病开药的份上，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严长安自己也在认真想留下来和回去的利弊，他之所以想回去北地，无非就是放不下年迈的父亲和母亲了，但是如果留在京城这里，肯定是利多于弊的。不过他没有立即做下这个决定，只是跟他父亲说：“这个事情，等我回去跟三哥五哥他们再商量商量吧。我先送你回去忻州，再回去看看母亲，我也有好一阵没见过母亲了，不知她身体如何。”

一听这话，老国公就知道小儿子是打算先送他回去忻州再回来京城了，于是也没再继续往这个事情上说下去了。

知道他们国公爷和小七爷要返回忻州去，国公府的管家已经让下面的人把他们国公爷和小七爷一行人路上需要的吃的和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数千人出行，路上光是吃的和用的东西就不少。

***

老国公和小七舅要回去的事情韩凛和傅秋白这边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们也没想把老爷子留在京城当人质。

这些年他们在北地，自然是看到边关的将士们为守卫边关付出了多少的鲜血和人命，他们也清楚的看到了世代守卫边关的这些将门世家的付出，特别是严家那边，老国公数十个兄弟都战死沙场，只有他一个人活到现在。也是这些年大召跟胡人没起什么太大的战事，若不然这一代严家人也不会有这么多男丁能活到现在的了。

而朝廷这边，就有些对不起这些守卫边关的将士们了，特别是从他爷爷到父亲的那两代皇帝，可以说是对边关的那些老将们的防心是最重的，为了打压这些将领们，甚至是故意拖着粮食军饷不发。

也是到了他当了皇帝后，第一时间就把边关的这些将士们的军饷补发下去了。

所以知道老国公和小七舅要走，他们也是尊重两位长辈，并没有想把人扣留在京城这里的想法。本来韩凛还想为国公爷办一场送别宴，不过老人没答应，说是太兴师动众了，委婉的谢过了他的好意。

知道老国公不想办送别宴之后，韩凛就让人送了不少的东西到国公府去。到了国公爷和小七舅要走的这一天，他还带着自家青年从宫里出来，给老国公和小七舅送行。

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口这里来，除了他们来送老国公之外，还有朝中的不少武将们也都来了。

有一阵子没见到老人了，韩凛发现这一次见，老人似乎看起来又老了一些。不过七十多岁的老人，能有这个状态和精神，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只不过相比起从前来说，老国公的精神要差了许多而已。

韩凛看向老国公和小七舅说道：“这一路回去忻州山长路远，你们路上要注意安全。”

“谢陛下关心。”老国公也没想到天子会亲自来给他们送行，心里即是感动，也明白天子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他们，他对国公府的看重。

看着年轻的天子和高耸的城墙，老国公对这一座城并没有太大的感情，但是他也知道，他这一走怕是再没能有机会来到京城，见到天子了。

韩凛并不知道老人的心里所想，还在邀请老人和小七舅有空来京城玩，“再过不了几年，从京城往北地的这条公路就能修好了，到时候你们直接从北地坐马车到京城来，路上也好走了。”

“好，好。”老国公笑着应了两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