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溪还是去了陶音家,带着那只小狗崽。
宋四婶开门见到他立刻喜笑颜开,一边拉他进门,一边转头扯着嗓子喊:“音音,小乔来看你了!”
她抓着乔溪胳膊的手力大无穷,像是怕他跑了,不停道:“哎呀你可来了!我家音音最近心情不好,又病了一场,可真急死我了!”
宋四婶嗓门大,话又多,完全就是性转版的另一个陶音,短短几分钟乔溪的脑袋被迫塞了一大把信息,吵得头快炸了。
屋里头的陶音也不耐烦的嚷嚷起来,“娘你声音小点!”
这娘俩性格太相似,共处一屋时候说话仿佛吵架,衬得抱着小狗站一边的乔溪弱小可怜又无助,完全找不到机会插嘴。
好在陶音很快把他娘赶了出去,捂嘴咳了两声后对乔溪招手,问道:“你怎么来了?快坐。”
乔溪这才知道他生病了,在床边坐下后连忙问:“你身体怎么样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林大夫来看过了吗?”
他心里有些歉疚,陶音生病在家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还纠结他为什么不来。
他一连串关切问话后,陶音摇头回道:“我没什么啦!都是小毛病,养几天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精神状态远不如平时亢奋,连说话的语速都慢了下来,看来确实大病了一场。
为了让陶音开心点,乔溪把抱来的小狗崽递过去,轻声说:“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看到小狗,陶音眼睛都亮了,整个人顷刻间来了精神。他急忙从乔溪手里抱过小狗,放在怀里好一顿揉捏,喜欢的不得了。
“我差点忘了它!”他嘿嘿一笑:“一窝小狗里头,就属它最像我们将军,多威风啊!”
小狗崽承受不住过分热情的陶音,又因为陶音抱它太用力,它趴在臂弯里嗷嗷叫,肥嘟嘟的小短腿不停蹬着,试图挣脱出来。
“你可以给他掺点羊奶喂,我记得你家有好几头母羊。”乔溪说道。
陶音不住点头:“羊奶管够!”
他抱着小狗爱不释手,逗弄了一会儿,抬头问:“你就为了这个才来看我吗?”
“也……也不完全是。”乔溪有些紧张,他其实很少对人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垂首道:“就是看你十几天没来……有点担心。”
陶音笑了笑,又低下头去摸小狗,乔溪干巴巴又说:“其实你不来找我,我还挺寂寞的。”
听到这句话,陶音又抬起头,昂首挺胸得意洋洋:“那是自然!你以前可最喜欢听我说话了!”
说到这他好像恢复了活力,神神秘秘拉着乔溪道:“偷偷告诉你——我病了这些天,不止你来看我过。”
“大山哥也来了。”
他说着脸上浮出一抹红晕:“也不知被哪个得道高人指点,那死脑筋居然开窍了!那天他来,说等我病好了,他就带着聘礼找我爹提亲,把我风风光光带回家!”
乔溪确实惊讶,心说大山哥那木头居然也能开花,但也也确实为陶音感到高兴,果然青梅竹马才是最好磕的。
“恭喜。”他微笑着说,“到时我一定给你准备好新婚贺礼!”
陶音捂着脸嘿嘿傻笑,小狗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力道放松,得了空一溜烟窜了出去,躲在床底不肯出来。
“对了。”陶音忽然想起什么,推开手边的窗户伸头往外看:“我病了这些天没出门,是不是立秋了?”
乔溪点头:“立秋好几天了呢!”
陶音于是感叹起来:“想起以前每到秋天,我俩就爱往山里钻。这时候山里到处都是野果子,柿子挂得满树都是,吃都吃不完!”
“有些柿子太高了,我就爬上树用竹竿敲,你拿着小竹篮在下头接。”
“不过你腿太短啦!细胳膊细腿慢吞吞的好像乌龟……好几次接的慢了被柿子砸在头上,弄得一身都是……哈哈哈……”
陶音想起以前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乔溪略显尴尬,只能讷讷点头应和,完全带入不了,因为陶音说的那些他一件也没经历过。
不过陶音不愧是“语言大师”,通过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乔溪眼前似乎真能看到两个青涩的半大少年在金秋烂漫的山林中奔跑的画面。
他默默地想,不管什么情谊,是不是只有少年时期的感情最难忘?无论初恋还是儿时玩伴,好像都有类似“白月光”的情节,很难遗忘释怀。
也可能是那份感情太过美好纯粹,所以无可替代。
陶音似乎没察觉到乔溪的不在状态,说到一半猛地抓住他的手兴奋道:“过两天我们再去一次吧!?”
“我好想吃野柿子!”他两只眼睛放光,“去年你被哪个贱|人迷了眼,都不怎么陪我玩,我也好久没去山里了!”
“不知道那棵柿子树还在不在……”
乔溪哪有不同意的,他已经完全摸清了山里的路,只要不走特别远,一般都能自己摸回来。现在天气凉爽,山里也是丰收的时候,没准还能捡到什么好东西!
两人约好等陶音病愈就去山里摘果子,一直到傍晚乔溪才离开。
陶音坚持要下地送他,尽管乔溪一直说不用,可他那任性脾气谁也管不了,硬是一边咳一边跟他到门外。
“你快进去!”乔溪再三撵他,关切的说:“今天风有些大,万一再着凉又要养好多天!”
陶音拽着他的衣袖不撒手,嘀咕道:“你好啰嗦,就算病了我也去!”
幸好宋四婶此时追出门揪着陶音的耳朵把他拎回去,乔溪看着这对娘俩一路斗嘴,果然“一物降一物”。
回家后,三郎早已等候多时。他今天没有进城,专门在家陪乔溪。
他见乔溪回来时脸上笑眯眯,调侃道:“陶音又和你说什么了,这么高兴?”
乔溪有意卖关子:“不告诉你!”
沈夷光挑眉:“那我猜猜看……不会是大山哥的好消息吧?”
乔溪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突然上门提亲?”沈夷光眼中有几分得色。
他话都说到这里,乔溪哪还有不懂的:“你撺掇他?”
“那不是‘撺掇’。”沈夷光纠正,“我只是见不得有一对情人蹉跎错过,推波助澜了一把。”
“用修行人的说法……也算是功德一件。”
乔溪看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由跟着笑了:“还功德……这不就媒婆吗?”
他很难想像,三郎自己都不是多机灵的人,居然还能给隔壁大山哥在感情问题上指点江山,而且没给人带沟里,也是稀奇。
“可别瞧不起人。”沈夷光一眼就看出乔溪所想,亲昵的在他脸上轻轻一捏:“我虽口拙愚笨,若论心性,比起大山哥还是富裕的。”
虽然老师教他多背诗,企图来日靠着几分可怜文采博得意中人的好感没能成功,但让他多年琢磨的兵法也不是白看的。
沈夷光认为,情场恰如战场。
既然兵法能用来打仗,肯定也能用来追求心上人。左右都是要揣摩对手心思,出其不意,而后再不交锋中找准对方弱势下手,逐个击破。而他恰好非常熟络这些。
沈将军自信满满,料想乔溪必定跑不掉。
身体已经是他的,心迟早也是。
再说那一院子的鸡鸭猫狗,地里的庄稼,沈夷光哪个没亲力亲为伺候过?乔溪就算拿钱出去,也未必寻到像他这般省心省力还省钱的劳壮力!
乔溪要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怕是白眼都要翻上天。
几天后,大山哥带了满满一车的礼物去陶音家提亲的事传遍了整个桃叶村。
桃叶村不算大,只是提亲就这么大排场的。唯独大山哥一个。为了陶音,他几乎将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积蓄全部拿了出来,只为了向未来丈人展示自己的真心和实力,好让他们放心把陶音交给他。
乔溪混在人群里,看着那些东西被一件件搬进陶家院子,又看陶音撑着虚弱的身体站在门口笑得欢,大口吃狗粮的同时,也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大山哥这么有钱!光那件鹿皮袄子恐怕就得好几两银子,整车加起来怕不是要价值几百两!?
没想到大山哥整天穿得朴素破旧,衣服还有补丁,家里院子比他家还破败简陋,竟然不是真的穷!
仔细想想,三郎每次出去打猎也能换很多钱回来……乔溪摩挲下巴,看来打猎确实是门好手艺,怪不得村里有些年轻汉子宁愿成天钻进山里也不想种地。
他盯着那些礼物眼睛一眨不眨,沈夷光误解他是羡慕人家的排场,也跟着想起了他们的婚礼。
那时他与乔溪彼此都没有真情,互相只为了达成交易,甚至跳过提亲下聘直接拜堂,婚事自然也办的简陋,还是村里人帮忙才有个像样的交代。
想到此处,沈夷光心疼愧疚不已,悄悄搂住乔溪的腰,暗暗发誓将来事成后一定要好好补偿。
到时他要在侯府重新办婚事,给所有文武百官发请柬,还要全城百姓都来观礼。就算比不上公主皇子们的排场,也要尽力给他最好的。
俩夫夫完全不懂对方的想法,彼此对上视线后,尽管心思各异,却又互相展颜一笑。
乔溪见钱眼开,琢磨着问三郎以后打猎能不能带上他,他也想学。
沈夷光却觉得乔溪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柔软可爱,要不是周围人多,他真想凑上去亲一亲。
站在他俩后头只想看热闹的二胜子忍不住翻白眼,粗鲁的一把挤开他俩往前站。
结果到门口又被陶音和大山哥情意绵绵秀到,流着泪辛酸的往旁边侧了侧身。一旁是村里有名的小相师,他对二胜子柔柔一笑。
站在他身后的五个壮汉相公立刻虎视眈眈瞪过来,生怕他也想加入他们的快乐大家庭。
二胜子气得骂骂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