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翠低着头捧了食盒进来,卫风挥挥手叫她出去了,掀开盖子,里面温着一锅小米白粥,几样小菜,很是清淡。
卫风抬头问林甘棠:“林大人可曾用过饭了?不嫌弃的话一起?”
林甘棠张了张嘴,有些犹豫,卫风笑道:“林大人可是嫌弃我这清粥小菜的不合胃口?”
林甘棠忙摇头,坐下身来:“既然如此,林某却之不恭了。”
卫风其实不爱吃这些东西,不过此时看着林甘棠坐在对面垂着眼睛安静地喝粥倒觉得非常有意思。
卫风放下筷子,缓声道:“都说林大人为人狠辣狂傲,我瞧着倒是还好。”
林甘棠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皱眉看着他:“卫大人说笑了,您又何必去向别人打听我,我对每个人都不一样。”
卫风笑道:“林大人不必客气,今儿我给您透个底儿,横竖你我二人同是在朝为官的,既侍一主,可不该帮衬着吗?我表字匪,林大人若是愿意可直接称我匪风。”卫风说着瞥了一眼林甘棠,他有心瞧瞧林甘棠到底什么意思,既然是想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少不得得哄着,像之前那样针尖对麦芒地可不行。
林甘棠心里有些打鼓,他其实是中立,太子心黑,二皇子手狠,三皇子母家得宠,一个都不好惹,叫他们狗咬狗地斗上一斗最适合,卫风倒是早早地站了队,今儿又突然吃错药似的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难不成是想拉自己上船?既然如此,他的筹码是什么?难道自己感情表现地太明显被看出来了?
林甘棠正在胡思乱想着,卫风已经提起茶壶施施然倒了两杯茶:“这是前几天新进来的,我尝着味道倒是不错,林大人尝尝?”
林甘棠接过茶水:“匪风客气了,我比不得匪风高雅,并没有字,你叫我甘棠就好。”
卫风嗳了一声,笑道:“附庸风雅而已,哪里上得了台面了。甘棠瞧着这宫里近些日子觉得如何?”
林甘棠摇头道:“还能怎么个样子?皇帝不说话,也不立储,单单宠着何贵妃,底下大臣拉拉扯扯,实在不像样子。”
卫风眯眼道:“何贵妃啊……”何贵妃是哪位?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甘棠抿了口茶:“可不是,养着三皇子那么个玩意儿,自己道觉得了不起了。”
卫风心下了然,三皇子桑止可谓是扶不起的烂泥,涂墙都没人要,他母亲何氏得宠了?这可了不得,这个女人空长了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脑子里却像是塞满了稻草似的,后来好像还闹出了和太监的腌臜事情,实在是叫皇帝丢了脸。
卫风喝了口茶笑着摇头:“那她真可是个人才。”
挽翠在外面叫了一声卫大人,卫风起身:“我出去看一下,甘棠先坐着。”
卫风出去看了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送了东西来,借着机会要见见卫风,有了林甘棠的先例,挽翠一时间反倒拿不准主意了。卫风淡淡道:“只说我乏了便是,以后有无关紧要的人送了东西就先留着,事情不给办。”挽翠应了一声,低头出去了。
卫风拢了拢袖子回去,正要进门忽然瞧见林甘棠正探了身子过去拿他的杯子,卫风心里一惊,难不成自己想错了,这一世的林甘棠毕竟跟上一世的不一样,要想着法的害他给他下毒?又一想这根本不对,要害自己何必在自己家里对自己动手,把自己摘出去的法儿可是千千万万的多,哪里要冒这个险。
卫风在门口瞧,直看见林甘棠把两个杯子换了个个儿,端身坐好了才进去:“叫甘棠久等了。”
林甘棠摇头,有意无意地瞥了两眼他的杯子,卫风不动声色的端起杯子来,轻轻抿了一口,略微抬眼去看林甘棠,林甘棠也端起杯子,垂着眼,把杯子捏在手里转了个个儿,含着杯沿,脸上却有些红了。
卫风一下子明白过来,心里像是被猫尾巴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似的,用手蹭着自己的下巴,掩饰住自己忍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
林甘棠慢慢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卫风冲他笑了笑:“我就不送了,甘棠慢走。”
林甘棠点点头,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明天上朝何光必定要参你一本,你小心着。”
卫风点头:“这是自然,多谢甘棠提醒。”
林甘棠嗯了一声,这才撩袍出去了。
何光是何贵妃的哥哥,何贵妃在皇帝面前得了宠,一个劲儿地给自家铺路,猫三狗四地拎上来一堆,整个朝堂乌烟瘴气的。
一晚上不得安生。
林甘棠前脚刚走福公公又来了,卫风心里烦的不行,这福公公是皇后跟前的,皇后虽不得宠,但毕竟是家底摆在那儿,权势也是有的,她瞧着卫风入眼,卫风瞧着她还能用,两厢做买卖,各得各的好,以前卫风也是处处顺着她,没想到后来竟向块牛皮糖似的甩不脱,最后倒是不知她怎么得罪了林甘棠,被寻了个借口把皇后母家整个连根拔起,降为庶民,撵出了宫去长伴青灯古佛边了。
卫风心里直叹气,这久居后宫又不得帝宠的老女人一开了点边儿简直像洪水似的收不住。
福公公躬身向卫风道好:“早先儿听着卫大人病了,娘娘急得不行,直念了整日的佛,这会儿听着好了还是不放心,想着瞧瞧您呐。”
卫风笑道:“难为公公跑来,亏着娘娘念佛,卫某这才得了福祉庇护醒了来。”
福公公笑着点头:“卫大人不如跟着咱家去见见娘娘,也好叫娘娘放宽心。”
卫风皱眉道:“这不好吧,待会儿宫里要落钥了。”
福公公笑道:“这有什么,说不得咱家一会儿拿着娘娘的口谕,带着卫大人出来就是,有什么担心的。”
卫风一看躲不过去了,只得道:“公公既是都想得妥当周全了,那卫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公公带路吧。”
福公公一听这就算成了,忙起身引路,把卫风稳稳当当地装进轿子里,脚底抹油走得飞快,卫风在轿子里眯着眼,福公公身边带着的小太监半路偷偷撩开一点帘子边儿往里瞧了一眼,小声道:“卫大人别不是睡着了?也是可怜,病刚好就得去伺候娘娘,也没得休息。”
福公公一掌拍在那小太监头上,怒道:“浑说什么?你不要命我还要呢。卫大人的话你也敢编排?没得叫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伺候娘娘怎么了,他自己长得招人疼那是他的福分,别人还羡慕不来的。”
那小太监讷讷地点头不敢说话。
又走了一路子,大约两支香的功夫,那轿子总归是稳稳地落了地,福公公上前撩起帘子道:“卫大人,这可不就到了。”
卫风迈出轿子理了理衣服,那小太监又偷偷抬眼撇他,只见这男人鼻挺唇薄,两眼一瞥像是带着什么道不明的情意似的,初看确实是叫人挪不开眼,细细一想,倒实在是一副薄情样儿。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袍子,这料子挺阔,撑起来倒越发显出身线来,衬得卫风长腿细腰宽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养出的公子哥儿。
卫风往这撇了一眼,那小太监立马底下头不敢看了。
福公公引着卫风往里走,皇后已经出来了,一手虚着往边上探了探,福公公拿眼撇卫风,卫风走过去伸出手臂叫皇后搭着,跟着她进了宫里:“外面冷,娘娘仔细着身子,叫风吹着可不好了。”
皇后扶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可不是吗,听闻卫大人就叫风吹着了,可还好些了?”
卫风心知皇后现在也就拿自己当个玩物,这扶娘娘的事儿一向都是宫女太监做的,这是怨他好久没来敲打他来了?真是想法儿的做贱人。
卫风扶着皇后坐下,缓声道:“有劳娘娘挂念,臣睡了一会儿子倒是觉得好多了。”
皇后点头,对着镜子开始拆头上的珠翠首饰:“可是得警醒着点儿,你瞧瞧何贵妃现在那个样儿,做给谁看呢?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皇后拆到一半不动了,卫风明白她的意思,接着动手替她把那些琐碎的东西拆下来。
皇后往镜子里瞧了瞧,抚了抚鬓角道:“现下皇上也是病了,上朝也不大管事儿,你瞧着他可还好得了?”
卫风手下一顿,道:“这臣可说不准,还是得问太医。”
皇后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瞧着是不中用了,还以为自己是年轻的小子呢?整日的跟何贵妃胡闹着,掏空了身子,风一吹就倒似的。”
皇后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卫大人是太子丨党?可惜了太子母妃不争气,那么早早地就去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卫风用手拢着她的头发挑眉道:“娘娘是后宫之主,后宫的孩子可都是娘娘的孩子,哪里分得清里子外子。”
皇后转过身来,涂了蔻丹的手贴着卫风的面皮摸了摸:“你倒是急着给他铺路,太子许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为他肝脑涂地的?”
卫风站着没动,只笑道:“皇后这么多年膝下也没孩子,臣哪里是给太子铺路,还不是想给娘娘找个倚仗?”
皇后的手贴在他的脖颈往下滑:“你这张嘴啊,真是叫我又气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