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甘棠这些日子来卫府来得也不少了，加上卫风对他的态度简直是百依百顺的，底下的人都开始拿他当半个主子待了。
林甘棠跟着卫风下了轿子，侍女早就把地龙烧起来了，屋子里非常暖和，热气熏地瓶子里插的梅花开得非常快，满屋子香气。
卫风进屋就把林甘棠往里面拉：“快去把衣服脱下来，我瞧瞧你身上的伤。”
林甘棠笑道：“不是已经涂过药了？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卫风叫挽翠打了热水来，哄着林甘棠脱了外面的袍子坐下来，一边给他小心地处理伤口一边道：“明天左右也没什么事儿，我陪你去你那宅子里把要紧的东西收一收，都抱我这来。”
林甘棠哭笑不得道：“我就是在你这暂住两天，说不得过了年就回去了，哪里要这么麻烦搬来搬去的？要搬也是我自己去就行了，要你跟着像什么样子？”
卫风把帕子打湿拧干给他慢慢地擦拭后背，缓声道：“今儿我央着太子把你弄我这府里来，就是怕你回去住着再叫别人欺负了去，你既来了，我自得想着法儿把你留住了。”
林甘棠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谁欺负我？”
卫风垂着眼睛，在他伤口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林甘棠马上不说话了。
卫风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家老爷子是怎么想的，不过做便做了，后续的事儿可怨不得我。”说着又皱了皱眉：“不过他到底为什么打你？”
林甘棠把额头抵在卫风的肚子上闷声道：“他想把林柯嫁给三皇子，要我去结交何贵妃，我不肯去，他嫌我在一大家子面前拂了他的面子。”
卫风哦了一声，冷笑道：“我倒给你这便宜妹妹找了个好归宿，她不是想攀皇子吗，我便叫她攀上二皇子好了。”
林甘棠愣了一下，抬头道：“你可知我家为何跟二皇子交恶的？”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卫风搬了椅子来在他面前坐下：“你说。”
林甘棠道：“早些年的时候二皇子微服摸出宫去玩儿，好巧不巧地在路上撞着林柯，林柯非揪着他要他赔礼。”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二皇子气得不行，又不好声张，毕竟是溜出宫去的，闹大了也不好，实在没法，给她赔了礼，这还不算，林柯还闹着叫他赔钱，说是自己的新衣裳遭了冲撞了。二皇子回了宫气得摔了半屋的东西。”他冲卫风眨了眨眼睛：“我父亲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二皇子总瞧他不顺眼。”
卫风也忍不住笑道：“这林柯也真是个人才。”
林甘棠叹气道：“她就是从小给宠坏了，又惯会抢我的东西，觉得就该是这样的。”
正说着，挽翠端了两碗银耳燕窝粥进来，托过眉高道：“大人们晚上也没吃什么，奴婢叫小厨房做了些好克化的，垫垫肚子。”
林甘棠接过一碗笑道：“到底还是卫府好，我那里可是吃不起这样的东西，月俸发下来捂不热就叫父亲想着法儿的挖走了，不给就给扣一顶不孝的帽子下来。”
卫风心里一凛，直勾勾地看着林甘棠，非常认真地说：“以后不会了。”
林甘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愣愣地说：“我开玩笑的。”
卫风摆摆手道：“吃你的，吃完早点睡。”
林甘棠应了一声两手捧着碗小口地喝，卫风看着他，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刁钻毒辣呢？明明脆弱的瓷娃娃似的，一碰就要坏的那种。
林甘棠吃完了去洗漱，卫风抬手招挽翠进来，摸着杯沿儿，问她：“涣珠睡哪儿？”
挽翠应道：“奴婢想着这天儿冷，她一个姑娘家住个陌生的地方多少会有些怕，便叫她跟奴婢睡一个屋里了。”
卫风点头道：“你们说话多吗？”
挽翠笑道：“早些日子还不大说，现下也都熟识了，凑一块便说不完似的。”说了愣了一下神，轻声道：“大人可是要我去问她些什么？”
卫风笑道：“去问问她林大人以前的事儿，鸡毛蒜皮的全记下来，一件都别落下。”
挽翠笑着应声下去了。
第二天卫风到底还是没能如愿，一大早的福公公便来请他，说着要去皇后那里一趟。
卫风有些犹豫，正要推了的时候林甘棠从身后走过来道：“卫大人有事先去忙就是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自己去搬了来就好。”
卫风抿了抿嘴角，小声道：“我快去快回，忙完了就去你府上找你。”
林甘棠点点头，跟福公公招呼了一声转身带着涣珠就走了。
卫风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昨天根本没把自己要陪他去搬东西的话当真，又不好说什么，心里对皇后更加烦闷起来，扯了扯面皮对福公公笑道：“公公，咱们也走着？”
一路上卫风心里都惦记着林甘棠，只恨不得轿夫能长出八条腿横着飞快地爬起来。
皇后没再出来迎他，福公公引着卫风进去的时候她正拿了个黄莹莹的香瓜给那孩子抱着玩，见着卫风进来了，微微笑道：“本想着请了皇子们一起去瞧瞧后院的梅花，又热闹又好叫大家熟悉熟悉，奈何本宫现在带着个孩子到底不方便，一个人却虽说有些烦闷，不过倒是体会了做娘亲的心思，多少也是甘愿的。”
卫风行了礼道：“这年跟头儿了事情实在多，来瞧娘娘来得少，是臣的不是。”
皇后拿帕子抿了抿嘴角：“卫大人忙了顾不得本宫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还经常差着人送东西来，想来心里还是有本宫的。”
卫风笑道：“这是自然，早些年亏着娘娘提点，卫某自是铭记在心的。”
皇后起身在卫风肩上轻拍了两下：“卫大人是明白人，到底别人的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亲。”
皇后瞧他不说话，又说道：“前些日子本宫也去瞧过太子，可惜了太子不通透儿，没得叫本宫寒心的。”说着又看了看那小童儿：“好在还有这个孩子陪着，这几日倒叫本宫这里又有了人气儿似的。”
卫风知道皇后这是想拉了自己到她那边，并不顺着她的话说：“有个孩子陪着自然是好的，我瞧着他也伶俐，能跟在娘娘身边儿到底也是他的福气了。”
皇后也不急，只想着自己反正也是提点了他了，叫他回去自己再好生想清楚就是了，便又抬了手拉他：“昨儿皇上倒是糊涂，怎得就叫林尚书住你府里去了？没得给人添堵的，回头你跟何大人两人也提一提，宫里哪有这样的先例儿？可得早早地撵了他出去。”
卫风略略避开皇后的手，端了杯茶递给她：“娘娘倒是跟何大人走得近，何大人不该是何贵妃那里的？娘娘能放心他？”
皇后接了茶抿了一口道：“何光倒是明白，知道跟着何贵妃那个没脑子的寻不着出路呢，三皇子又没得上进心，整日可劲儿的玩儿，虽说倒有可能做个样儿演给旁人瞧罢了，不过本宫瞧着他那眼神儿也不像个机灵的。”说着抬眼瞥了瞥卫风：“你也考虑考虑，这日子，说不得还是得给自己打算清楚了。”
卫风拱手道：“娘娘厚爱了，臣待会儿还有事儿，改日再来陪娘娘。”
皇后有些不悦，皱了皱眉道：“卫大人如今发达了，本宫也留不住你了，罢了，你且去吧，想清楚了再来。”
卫风拱了拱手，转身出去了。
边上的婆子走过来伺候皇后，皇后把茶碗往桌上一顿，冷笑道：“这个卫风，真是越发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那婆子忙劝道：“娘娘息怒，卫大人左不过就是还没转过这个弯儿来，不过娘娘一句话他还不是就颠颠儿的跑了来？哪里出得了娘娘的掌心的？”
皇后拿帕子抿了抿嘴角：“这倒是，本宫到底也帮衬过他，倒也不信他敢弃了本宫走了。”
婆子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吗，娘娘可是六宫之首，将来要做太后的，咱们现在自己手里也有皇子呢，可是稳稳当当的。”
皇后心情好了一些，低声道：“可验过了吗？”
那婆子道：“请了太医院的常太医验得亲，真真儿的皇子呢，太后高兴坏了，娘娘没事就把哥儿抱去叫太后瞧瞧，还能在太后跟前落个好儿。”
皇后越发高兴起来，起身又去瞧那小孩儿，心里满满的得意，好像那是她自己生出来的一样。
卫风上了轿子就吩咐挽翠：“走快点儿。”
挽翠应道：“大人别急，这才多大会儿，林大人那里出不了乱子的。”
卫风皱眉道：“我心里觉得不好，还是快些，你别跟着我了，你去府里安排着马车，要上次太子送的那个。”
挽翠点头，吩咐了那轿夫再加快些步子，自己小跑着回了卫府。
林甘棠带着涣珠在收东西。
林甘棠在屋里转了一圈，他的东西并不多，也没什么特别重要非得随身带着的，瞧来瞧去也就收了几件随身穿戴的衣服，几支用惯的毛笔，连私房钱昨儿都差不多全倒给那个舞女了。
林甘棠叹了口气，果然冲动起来不太好，现在手头空空，连应急的钱都拿不出多少了。
涣珠到底心细些，慢慢地核了一遍账簿，稳妥地收好，又把一些还算值钱的玩意儿也一一锁好，东拿一些西拣一点儿的，倒也零零碎碎地拾了一包，主仆两人瞧了瞧没什么落下了的，转身正要出来，一回头看见了远处走过来的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