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自脚底起,刷地窜上四肢百骸,最后集中在颈肩,裸露在外的皮肤仿佛浸泡于冰水,寒气彻骨。
周秦一动不敢动,瞪大眼睛注视尤异,满脸惊恐:“异崽!”
尤异似乎察觉了,僵立原地。他肩上落下一根极细的白丝,紧接着第二根,很快接二连三,团团悬挂在肩膀和颈窝处。
白丝黏糊,似乎在分泌冰凉唾液,令人很不舒服。
周秦试图拉扯自己身上的白丝,结果越拉越紧,卡住脖子让他险些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周秦诧异,这玩意儿看着很细却压根扯不断。
“蜘蛛丝。”
周秦咽口唾沫,手脚冰凉,这么多蜘蛛丝,吐丝的蜘蛛得有多大?怕不是修炼千年的蜘蛛精!
尤异看出他疑惑,解释道:“峦蛛蛊。”
“峦蛛?”
“活了很多年的蜘蛛,身形大似山丘,所以叫峦蛛。峦蛛长年生长于地下阴暗处,巫人以峦蛛制蛊下在人身上,就能……”尤异没说了,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右移,视线投向两人旁边。
周秦没动,只眼珠转过去,眼睛余光霎时瞥见藤椅上巨大的黑色轮廓!
啪,电视机熄灭。
刺啦——
衣服撕裂的声音。
即使看不见,周秦也能清晰地意识到,黑暗中,刘广生的尸体里正在冒出一个可怖的怪物。
像被怪力顶起,刘广生上身悬空了。周秦眼睁睁看着他背后横出六条长腿!肖似蜘蛛六足!
云层散去,窗外月色突兀闯入,灰蒙蒙地映亮那怪物半边身体。
周秦瞪大眼,头皮轰然炸开。那不是大号蜘蛛腿!那是人手!布满绒毛的人手!从刘广生背后惊悚地伸出来,每一根细长的手指头都缠上了蛛丝。就像食物发霉后长出的绒毛,结结实实地覆盖在那六条畸形胳膊上。
“什么时候…”周秦险些失声,他嗓音沙哑:“什么时候,刘广生被下了峦蛛蛊?”
“……”尤异思索良久,谨慎答:“或许是,我们离开后。”至少下午见到刘广生第一面,尤异并没有感觉出他身上异常。
周秦脑中某根弦猝然绷紧,也就是说,幕后真凶在他们离开后,来见了刘广生并且杀死他,再种下峦蛛蛊等他们上门,最后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白丝自周秦脚下蔓延而上,层层叠叠地缠绕上来,这是打算将他裹成一个蛹再消化掉?!
周秦一动,锋利的蜘蛛丝立刻划破皮肤,血珠子冒出来。他不再动弹,脑子飞速转动,得想想办法。
“峦蛛结蛹,不吃你,但会把种子下到你身上。”尤异眨了眨眼,看上去并不恐慌。蜘蛛丝同样在为他造蛹房。眼看蛛蛹包裹他下半身。尤异神色镇定。
“种子?”有那么一瞬间,周秦大脑断连,不是字面意思上的种子吧?!
“峦蛛后代。”尤异无情地证实了他的猜想:“会吸取你身体里的营养,孵化七十二时辰。然后…新生的小蜘蛛从你身体里爬出来…”
周秦觉得尤异在讲鬼故事,周处一脸冷漠。
“很多只。”尤异孜孜不倦地吓唬他:“直到人皮承受不住压力爆裂,上千只蜘蛛爬出内脏,那时你的血液已经被吸干了,它们很贪婪,会吃掉你身上每一寸,连你的骨髓里都是峦蛛。”
“尤异。”周秦打断他。
“啊?”
“你讲的这么可怕,却一点儿也不见害怕,你一定有办法吧。”
“……”
峦蛛再可怕,周秦也听说过金蚕蛊百蛊之王的传闻好吗!相传苗巫百毒战,一只金蚕杀进杀出,片甲不留,将其他毒虫吃得一干二净。
人们常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蛇吞象撑爆肚皮,而金蚕真的能将一头成年大象蚕食,甚至在吃完后也不见体型变化。
周秦没少翻阅各路怪奇志异,耳闻目睹金蚕蛊之凶悍。
蛛蛹蔓延至下颌,周秦冷静地注视尤异。
尤异的吓人大作战失败,顿觉无趣,撇撇嘴小声嘀咕:“没意思。”
周秦真想恶狠狠撺他脑袋。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蛛丝遮住目之能及,眼前陷入彻底黑暗。周秦没慌,冷静观察,头顶发出咕噜冒泡的窸窣声,他极力将视线上移,然而什么也看不见。
有什么湿软物砸到头顶,渗入缠绕他的密密麻麻的蛛丝中。
周秦听见尤异的声音,隔着蛛蛹朦胧传来:“闭气,它们就不能进入你身体。”
刚才那东西,估计就是峦蛛种子。周秦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全部感觉集中于双耳,细听周围动静。
黑暗中漫来极细微的声音,窸窸窣窣,尤异似乎没有动静。
万籁俱寂,周秦皱眉,刹那,堪比杀猪般的嚎叫突兀乍响。
周秦忍不住想喊尤异问他情况,但一开口就会不可避免地呼吸,那样峦蛛种进入身体,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
有上次在蛋糕楼的前车之鉴,周秦忍住了,额头与手背青筋暴起,额间泛出细密汗水。
巨大响动在黑暗中将他重重环绕:桌椅砸倒,重物撞击墙壁,仿佛爆•炸般的剧烈冲击,听不见的次声波带来强烈不适感。
周秦脚下连带整间屋子都在剧烈抖动!
尤异怎么样了?他能行吗?周秦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
一分钟,如果一分钟内尤异解决不了,周秦就算废了这双手,也要采取暴力措施把这玩意儿掰开。
缠住他的蛛丝骤然一松。周秦睁开眼。
密密麻麻的蛛丝散落在地,完全没了适先缠住他的韧劲。黑暗中弥出一线天光,亮光越来越大,蛛蛹哗啦,四分五裂地碎落。
尤异后背靠墙,轻轻喘气。周秦顺他视线望去,刘广生像一只针扎后漏气的气球,仿佛只剩下外表这层皮,皮囊挂靠在藤椅上,他已经彻底死了。
除了周秦脚下残留的蛛丝,堂屋里再没有峦蛛痕迹。
尤异直起身:“好了。”
周秦面容严肃,抬腿步向他。尤异仰面看他,周秦伸手拂去他头顶最后一撮白丝。
“峦蛛呢?”
“金蚕吃了。”
“好吃吗?”
“好吃。”
“什么味儿?”
“有点咸。”
周秦哭笑不得,两人望向窗外,天已经亮了,太阳爬上天空,金灿灿地放光芒。
手机铃乍响,周秦手忙脚乱接电话,是曹源。
曹小快急疯了:“老大,老大你们还好吗?我从昨晚开始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基地这边也没法定位到你,你他妈跑哪儿去了?!”
“活着呢。”周秦抓抓后脑勺,拉上尤异走出刘广生家,反手质问:“派出所怎么干事的?!让他们监视刘广生,监视空气呢在?人这边死了他们都不知道!一帮吃干饭的东西!”
曹源叹气,小声嘀咕:“他们不是轮班吗,结果大晚上那班没撑住,都他妈睡着了。我这就跟市里汇报情况,扣他们工资!”
“扣!”周秦强势赞同。
曹源砸吧:“还有件事,老大,吴维算出来了。”
周秦驻足,尤异被他牵着手腕,跟他一起停下脚步,他回头望向那间堂屋。晨光熹微,丝毫看不出昨晚这里一场恶战。
“怎么说。”周秦问曹源。
“在西南。”曹源压低嗓音答:“宁北。吴维问你,老大,你前两天去宁北找严哥,见着什么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十四天隔离期快要结束了;
结果家乡那边突然冒出确诊,回去又要集中隔离七天;
炫彩泪目T-T;
希望那边饭好吃点,网好一点;
——来自霜某的艰难回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