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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落花洞女

非常规事件调查组 山色酿酒 3335 2024-09-09 11:45:44

那火其实是个苗苗, 噌地一下窜得高了,人群才后知后觉的慌乱起来。

新观众们作鸟兽散,老观众们却依依不舍。

梅老板一年到头子在院子里公演不了几次,他的戏都是给国家戏剧院的大师们品评的。

像梅轻怡这样, 在梨园行里有头有脸的大家, 还肯走进市井巷子里的老戏院与民同乐, 这样的人不多了。

老戏迷们哼哼着调子,一边推开着火的戏台, 双眼放光似的攫住戏台上的霸王虞姬。

这出戏到了高潮,西楚霸王兵败如山倒, 虞姬自刎誓死相追随。

场面混乱一团,园子里的小厮已经打水灭火去了, 新观众们蜂拥着逃出院子, 老戏迷们边往后退, 边不近不远地听着戏。

说来也奇,就是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下, 就连台上的项羽都忙慌不迭逃出着火现场,那虞姬却镇定自若地演戏。

虞姬拿着剑,甩了个洒脱利落的剑花, 长剑抛起, 剑穗流动,剑柄落下来, 虞姬一手接住, 兰花指轻捻, 叠着台下众人大喊「着火了快救火」的呼吼, 薄唇轻撇, 似嘲讽似幽怨。

“大王他把妾身恋, 难舍难分泪涟涟。”

“走向前抽出了青锋剑,顷刻一命染黄泉……”

虞姬吟吟地唱着,火势越烧越旺,大有将她淹没在火中的趋势。

周秦帮忙灭火,尤异站在台下,面无表情,盯着梅轻怡。

水袖骤然扬起,看似柔弱,实则有力,刷一下甩出来,卷走了小厮结满水的木桶。

周秦瞠目结舌,虞姬一边台步,一边接转身的动作收回水袖,那木桶扣倒,恰好扑在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上。

梅轻怡即兴给自己加了一段戏,虞姬在绝望中与霸王告别。

如泣如诉,如哀如怨,婉转成痴,泪洒当场——当然洒的是木桶里的水。

就这样,不到一个小时,戏台上的火就灭了。

老戏迷们蜂拥而上,他们是梅老板最忠实的拥趸,欢呼大叫。明明一把年纪了,疯狂得像追星的小年轻。

周秦感到震撼,尤异望向梅轻怡。

梅轻怡作揖谢幕,退去了幕后。

周秦拉尤异:“走,去看看。”

两个人穿过园子里的走廊,路过一处假山,绕道去了演员更衣室。

没等敲门,古色古香的房门就打开了,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长发披肩,天青衫子藏蓝长裙,很温婉的模样。

有人在她身后说:“梅老板,走啦?”

梅轻怡敛眸,点了点头。

周秦客气道:“你是梅轻怡?你好,我是周秦,他叫尤异。”

梅轻怡懒懒地撩了下眼皮:“姜洛让你们来的?”

“是他。”周秦让开出门的路:“方便聊聊吗。”

梅轻怡颔首,她长得很漂亮,路过周秦时,他闻到了一阵淡淡梅香。

梅轻怡在一家咖啡馆约了位置,把地址给了周秦,让他们先去稍候,她回去换身衣服。

周秦瞅着她的衣服也没脏,不过女孩子喜欢换衣服,一天可以穿三套,直男周处表示理解,拉上尤异先去了茶楼。

尤异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不时斜眼瞥周秦,瞥得周秦头皮发麻,问他怎么了。

“……”尤异问:“你喜欢她吗?”

周秦震惊:“为什么问这个?!”

尤异摩挲下颌:“我看你很喜欢的样子。你喜欢女人?”

“倒也不是。”周秦板起脸:“我喜欢好看的人。”

尤异笑了下,周秦琢磨异崽到底什么意思,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觉得该有个嫂子了?”

大哥大嫂是吧。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是吧。

尤异佯装感动:“呜呜呜。”

周秦摸了摸他的脑袋:“早着呢,而且…”

尤异歪头,随口问了句:“什么?”

“……”周秦凝视他的眉眼,蓦地压低嗓音,极富磁性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大实话。周秦心想,白得跟发光一样的小美人。

迎面而来一个成年男性,肩宽腿长,标准模特身材,浅色眼珠,削细的鼻梁,长眉薄唇,黑发稍微蓄长,刘海拂至耳后,十分优雅贵气的相貌。

他在两人对面坐下,慵懒地往后倚靠,淡淡地觑视他们:“周秦,尤异。”

周秦:“你谁?”

尤异:“唱戏的。”

周秦下巴落地。

梅轻怡饶有兴致地打量尤异:“小朋友,眼力不错。”

尤异蹙眉:“我成年了。”

梅轻怡虚虚地吹了声口哨,跟个流氓一样趋近尤异:“小美人,你真好看,有对象吗?”

周秦:“??”

尤异:“没有。”

梅轻怡含笑:“哥哥做你的对象,好么。”

尤异:“不好。”

周秦强势插入,挤出存在感:“梅轻怡,你二叔死了。”

正在撩「妹」的梅轻怡:“……”他望向周秦:“长得人模狗样,可惜不解风情。”

周秦微笑:“谢谢夸奖。”

梅轻怡退回去,拍拍巴掌,拂去肩头不存在的灰尘:“我劝过他。”

无厘头的一句,周秦不解:“什么?劝过谁?”

梅轻怡轻轻挑了下眉梢,看着周秦,抬手示意服务员,“我二叔,梅学成。”

服务员走过来,梅轻怡拿了三张一百元现金给他:“劳驾,去对面肯德基买大份全家桶,再到隔壁奶茶铺要大号冰淇淋鸡蛋仔,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他问尤异。

尤异的视线从麦当劳招牌上收回来,面色沉下去:“香草巧克力。”

梅轻怡笑:“那么香草巧克力。剩下的是你的小费。”

服务员一阵风掠去。

周秦:“……”当监护人不存在是吧?!

尤异抱着全家桶胡吃海塞,间或啃两口鸡蛋仔。

梅轻怡望向周秦:“瞧瞧把孩子饿的,养不了就交给我吧。”

他摊开双手,像个自恋狂:“我有钱。”

周秦额头爆出一根青筋:“你刚才说,你劝过梅学成,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梅轻怡斜撑侧颊,闲闲地看着尤异吃东西:“他一定要去见那个人。”

“谁?”周秦竖起耳朵。

“我凭什么告诉你?”梅轻怡轻飘飘反问。

尤异抬起头:“他要见谁。”

梅轻怡坦诚:“不知道。”

周秦:“……”

“你不知道他要见谁,却劝他别去见那个人?”周秦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他要见谁。”梅轻怡重复他的话,笑了笑:“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死。”

他伸出手,长臂优雅地举起,灯笼袖口落下,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腕子,青筋浮动。

“我是预言师。”梅轻怡歪头,额角一丝刘海落下,暖黄灯光照过来,显得十分性感漂亮:“姜洛没有告诉你么?”

周秦诧异:“预言什么?”

梅轻怡两根指头轻轻捏在一起:“死亡。”

周秦沉默。

梅轻怡直直地盯住他:“而现在,我们身边,就有人将要死去。”

静默,万籁俱寂。

周秦后背升起凉意。

他们坐在落地窗边,窗外主干道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十字路口一辆越野车冲出来。

尤异骤然起身,抓起周秦冲向远离卡座的方向。

梅轻怡笑着抿下苦咖啡。伸出来的两根指头狠狠一捏,一声清脆响指。

啪。

越野车直直地冲过来——

梅轻怡身形十分灵活,一手撑住桌沿,一百八十度翻身迈过去,双脚踏着茶几和沙发椅背,跳到周秦身边。

那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最顶尖的武术大师施展轻功,轻盈如燕,身姿矫捷。他和尤异一左一右拖上周秦,冲出了咖啡馆。

轰。

越野车车头撞碎玻璃墙,不偏不倚正中他们刚才所在的卡座。

茶几、沙发在暴力冲击下,碎成了遍地狼藉。

警报声拉响,后知后觉的客人们大叫嚎哭,有人在拍照录像。

店员临时充当消防员,带领客人们撤离。

越野车头,一股浓烟冒出来。

隔着破碎的玻璃和混乱的人群,周秦回头望去,越野车上坐了两个人。

安全气囊开出来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上半身埋进气囊,但他的后背插满了碎玻璃,像一只滑稽的血刺猬。

副驾驶上的女人,被一大块碎玻璃齐整地削断脖子,玻璃插在她的脖子和脑袋间,颈动脉爆涌,血水噗嗤喷出来,沿玻璃向下奔涌,刷拉拉淋满地面。

这番恐怖景象,直接吓哭了胆小的。

“看吧。”梅轻怡不再笑了,面色冷下来,幽幽道:“死人了。”

瞬间,周秦从后脊骨凉到了脖子根。

“巧合还是故意?”周秦扭头盯住他:“有人要杀你?!”

“没有人杀我。”梅轻怡撩了下头发,不咸不淡:“但总有人死去。”

警车和救护车一起来了。

三个人围观了一会,周秦面色低沉:“走吧,换个地方说。”

梅轻怡哼了声,表示同意。尤异在可惜他的全家桶和鸡蛋仔。

三人离开突发事故现场,换了一家茶楼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回三个人都没再轻易开口。

梅轻怡品茶,周秦翻阅电子邮箱,尤异盯着对面楼下的烤串,舌根处直泛酸水。

周秦放下手机,望向梅轻怡,这次神色凝重了许多:“你的资料显示,你身边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是吗。”

“哦?”梅轻怡笑眯眯地反问:“什么事。”

“天灾、人祸。”周秦细数背景资料里那些骇人听闻的灾难:“车祸、火灾、地震、塌方、刺杀、洪水、绑架、枪击……平均每周一桩恶性•事件。”

梅轻怡敛去笑意,正襟危坐看着他。

“离异崽远点。”这是周秦最想说的:“别靠近他。”

“……”梅轻怡嗤笑:“哦。”他眨眨眼:“护犊子呀。”

尤异看了眼周秦,淡漠道:“我不会死。”

周秦说:“我知道。”

梅轻怡意味深长地嗯了声:“我也知道。”

周秦坐直身体,十分严肃地正视梅轻怡:“异崽才二十岁。”

梅轻怡一脸无辜:“那我也才十八呀。”

周秦:“滚。”

梅轻怡笑嘻嘻。

“言归正传。”周秦拧眉:“梅学成是怎么回事?他要去见谁?是他见的那个人杀了他?”

“不清楚。”梅轻怡陷入沙发中,抱着茶杯无意识地旋转,指腹一圈又一圈擦过紫砂杯沿,似在回忆:“我二叔这个人,固执得很。以前二叔母还在,尚且听劝。后来二叔母去了…”

“他的魂也丢了。”梅轻怡游移的视线回到他俩身上。

他顿了顿,忽然道:“你们了解二叔么。”

周秦略一颔首:“姜洛把他的档案传给我们了。”

“高中肄业,跑去湘西拜赶尸人为师,认识了他后来的结发妻子,儿子出生,为养家糊口跟随盗墓贼走南闯北,倒卖冥器古董发家。唯一的儿子早夭,妻子没多久…也死了。”

“湘西。”梅轻怡点点头:“好地方。就是邪乎。”

周秦:“我们刚从那回来。”有多邪乎,算是亲自领教了。

“我二叔母是苗人。”梅轻怡看他们神色变化,笑了笑:“不知道吧。”

“这个…资料里没有。”周秦坦然承认。

梅轻怡端起茶盏,吹开茶梗,悠悠地说:“她是落花洞女。”

“落花洞女?”周秦震惊:“那是什么?”

尤异微蹙眉心:“献给洞神的未婚女子。”

“部落里未婚的女子,到了适嫁的年龄,若还没有许配人家,就被认为是神的禁脔,部落会将这样的女人一番打扮送进洞中。美其名曰嫁与洞神,实则是…献祭。”梅轻怡轻描淡写道。

有些地方的习俗,的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周秦只觉得骇人听闻:“献祭给谁?”

梅轻怡耸肩:“这谁知道呢。反正,送进去没几天,无论离多远都能听见洞女哭声。哭几天,也就不哭了。”

“为什么不哭了。”

梅轻怡撩了下眼皮:“因为死了。”

周秦:“……”

“那梅学成和你二叔母…”周秦想问,怎么在一起的。

“私奔。”梅轻怡冲尤异挤眼睛:“你愿意和我私奔么。”

尤异:“不愿意。”

周秦:“你闭嘴。”

梅轻怡耸肩。

“你二叔母是落花洞女,和你二叔之死,有什么关联吗?”周秦敏锐地问道。

“有啊。”梅轻怡轻飘飘地说:“这次二叔要见的那个人,能救活二叔母。”

“而且…”他轻笑:“只有落花洞女,能够死而复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更晚了QAQ;

明天放假应该可以白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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