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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尸蘑

非常规事件调查组 山色酿酒 7326 2024-09-09 11:45:44

陈传东猝然闭嘴, 浑身都缩起来了,紧张地盯着地面。

周秦指了指背对他们的吊尸,问陈传东:“这人死多久了?”

“……”陈传东哆嗦了下,舔了舔下嘴巴:“没两天, 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回来就疯了。”

尤异绕到吊尸正面。

周秦默默地看着他, 尤异没什么反应,就说明吊尸危险性不大, 或者说,尤异不认为刚才那声音出自这具吊尸。

但尤异在看到吊尸正脸时, 脸色微变,显然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王胖子胆大, 一见尤异那表情, 赶忙上前, 抬起脑袋一瞅,窜出一句:“唉呀妈, 长毛了!”

“长毛?”周秦瞥了眼陈传东。

陈传东一直盯着地上,好像布满灰尘的地面能带给他什么安全感,但那坎平的土面, 什么也没用。周秦听到屋子外, 碎石落地的清脆响声。

尼玛堆上的石头,又往下掉了一块。

周秦绕到吊尸正面, 抬头望去, 忍不住倒抽凉气。

实际上, 从背面看, 尸体虽然穿着衣服, 但手背和后颈都露在外, 皮肤已经僵化绀紫。然而绕到尸体前方,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这东西在长毛。吊尸整张脸布满绒毛,他的颈窝里也在冒白毛。

就像在豆腐上点毛霉菌,发出那种长满绒毛的霉豆腐,密密麻麻的绒毛,从尸体上长出来,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周秦下意识问。

大文公庙海拔高,在高原上,温度较低,尸体能发成这样,不合常理。

而且,人死后尸身腐烂,哪有平白长毛的?

尤异伸手,提起尸体的裤摆。

周秦瞪大眼睛,王胖子惊呼:“腊肉啊,都风干了。”

他这比喻可太恰当了,尸体的腿肉完全失去水分,呈现出烘干的状态,筋肉虬结,缠覆在腿骨上,稍微一扒拉,就能撕下纹理分明的一片肉。

尤异松了裤摆,裤腿掉落回去,他退后,再次望向吊尸颈部以上,面露疑惑,微微地蹙起眉毛。

“有说法吗?”周秦不抱希望地问,尤异垂眸:“有点熟悉,但没见过。”

什么叫有点熟悉,但没见过?

没见过,可不就是陌生?

周秦掠过一丝疑惑,但没有深究,拍了拍尤异肩膀,望向缩脖子拢衣服的陈传东,他拼命地裹紧自己的兜帽,紧张又畏惧。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是知情人了。

“旁边那两间房还能住人吗?”周秦询问。

陈传东一骨碌点头:“能…”他欲言又止:“能是能。”

“也有尸体?”

陈传东快哭出来了,鼻子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十分无奈又恐惧:“那边挂了两个,再那边挂了…半个。”

周秦:“……”

王胖子:“好家伙。”

但他们总不能在挂了尸体的屋里休息吧,光是想想,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能取下来吗?”周秦盯着陈传东,话却是对尤异说的。

尤异心领神会,就着尸体双脚,抬腿正中吊尸脚底板,那吊尸浑身已经僵硬了,直直地往上一挺,脖子勾着麻绳的地方分离。

而且尤异的着力点很巧妙,吊尸脖颈与麻绳缠绕处分离后,直挺挺向后仰过去,胖子和周秦手忙脚乱接住。

陈传东惊骇地睁大眼睛,两腿发抖:“不能放下来!”

周秦没理他,胖子推了他一把:“边儿去。”

两人合力将尸体放在墙角,布满绒毛那张脸朝上放置。

这尸体很重,这是周秦的第一感觉,重得像在搬运岩石。

显然胖子也感觉到了,他额头憋出汗珠,啐了声:“啥玩意儿,这么重。”

其实他更想说,这东西能是人?

但下地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邪门地方,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越是乱说,越容易找来不对劲。

周秦默然不语,站起身观察那具平放下去的吊尸。

它不仅重如岩石,整个躯体也僵硬得像石头。

陈传东满脸惊恐,开了门跑出去。

周秦没喊住他,隔壁门开门关,陈传东躲起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

周秦眼神问胖子:是人吗?

胖子震怒:胖爷当然是人!

周秦意有所指地斜了眼白毛尸:我说那东西;

胖子眨了眨眼,不打哑谜了,直接开口:“这东西我以前下南海王墓见过类似的,尸身上长毛,但那个吧,确实是因为水汽浸入墓中,尸身处理不妥当,发霉了。”

“你看这像发霉吗?”胖子摊开双手。

这要是发霉,也发的太清洗脱俗了,哪有发霉的浑身长白毛,不都是长五颜六色毛吗,又不是白豆腐。

“小心为上。”尤异说。

王胖子点头,从包里掏出烛台,把蜡烛放上去,点燃了搁在尸体头顶。

这是下墓的习惯,点一盏火,火如果灭了,就是鬼吹灯,说明不能再继续了。放在这儿同理,烛火如果无缘无故地熄灭,就表示这东西里边肯定有鬼。

周秦回头看身后,尸身在取下来前,正脸朝着板房窗户。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从尸体的视角望去,四野寂静无声,山脊沉没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隔壁传来咀嚼声,像在嚼骨头,先用力掰断,然后牙齿碾压白骨,咔嗤。

王胖子警觉:“那老小子又在吃生肉。”

“他的生肉哪来的?”周秦疑惑:“看见附近养牲畜了吗?”

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出否定。

王胖子嘀咕:“没见着啊,难不成他出去打猎了?”

那不太可能。

周秦想了想。看陈传东的样子,既胆小又怕事,既然大文公庙周围变得诡异邪门,胆小的人应该不会轻易离开根据地——也就是板房这里。

既然陈传东根本不敢出去,他又怎么可能去打猎,那他的生肉哪里来的?

王胖子幽幽地说:“你还记得他说…最那边那间板房,只剩下半个人吗?还有半个,去哪了?如果那老小子没有生肉,但一定要吃生肉才能躲过他嘴里那东西——”

“打住!”周秦毛骨悚然,没敢朝这方向想下去:“咱们今晚轮流守夜。现在情况不明,静观其变。”

王胖子望向尤异,尤异没什么反应,只盯着那具白毛尸。

“要是帅哥没意见,那就听老周的。”胖子心大,一说休息,他困意就上来了:“年纪大了,熬不起夜啊,我先睡,一点起来换你们。”

周秦点头:“行,异崽你也睡吧。”

王胖子从大黑包里掏出两把枪:“麻•醉枪和真枪,要哪个?”

“给他真枪。”尤异去了远离尸体的墙角,把刀取下来抱在怀里,背靠墙壁调整姿势,准备休息。

王胖子笑了下,看周秦。周秦耸了耸肩:“真枪。”

王胖子把9mm的九二式抛给周秦,还有两颗杀伤力有限的烟雾弹,没下地前,王胖子尽量节省:“还不知道底下什么情况,省着点用。”

“睡吧你。”周秦面朝窗户,席地而坐,低头将子•弹拍上膛。

“对了。”王胖子提醒:“姜洛说,法律不适用于非常规案。”

周秦拍弹的动作顿住,半晌,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知道你善良,遵纪守法。”王胖子撇嘴:“但那些东西可不跟你讲妇人之仁。”

王胖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周秦这人吧,顽固唯物主义就算了,还满脑子理想化。

也许和他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家庭环境有关。

当初他跟着严衍天南地北,反恐、反暴,在中东抓暴恐,去西亚撤侨民。

同是红二代出身,严衍下手快准狠,周秦跟在他后边,主要搞掩护,为什么呢,因为周秦真没严衍那么果决。他每次动手杀人前,都会犹豫。

而在情况极度危急时,犹豫哪怕一毫秒,都是致命的。

要不是严衍在前面扛着,下令动手,周秦那么妇人之仁,能不能活着回国都难说。

思及此,老王叹口气,也不知道这性格,究竟是好是坏。

他走之前,姜洛来见了他一面。听姜洛那意思,虽然有尤异在,但他还是得提醒周秦,该动手时就动手。

特勤处不伤普通老百姓,但三处对付的东西,早就超出普通老百姓之外。

“别让他对鬼也抱有不切实际的同情心。”姜洛如是强调。

王胖子一边琢磨着,一边挑了个最安全的地方——尤异旁边,以天为盖以地为席地睡了下去,临睡前没忘了跟尤异客气:“帅哥,挤挤。”

尤异连眼皮也没撩一下,像睡着了。

没多久,胖子震天彻地的呼噜声,猪叫一样满屋回荡。

周秦背靠板房坐着,一扭头,就能看见同一边坐在墙角里的尤异,异崽抱刀窝在灯光昏暗处,皮肤白得…呃…楚楚动人。

周秦心神微荡,赶忙把心思收回来,双眼投向窗外的浓夜。

这里的简易板房主要材料是实心硅酸钙板,墙体较薄,厚度远不及真实的水泥墙面,当然保温隔热能力有限。

海拔三千米以上的大文公庙,入夜就变凉了。

周秦后背贴墙靠坐,背心一阵寒意。他哈出一口气,那口气变成了白雾。

山顶吹起了大风,风声敲击门板,呼呼作响。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周秦听见雨水打在板房上的声音。

来之前就听说太白天池附近,气候反复无常,没想到晚上吹完风,立马就下起雨。

雨势越来越大,大有倾盆暴雨之势,稀里哗啦地扑下来。

板房防潮能力有限,周秦伸手,摸到了身下湿润的泥土。

雨水沿着板房边角浸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周秦总觉得他坐的地方,在往下塌陷。那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像是地底出现了凹陷,连带着他屁股底下的泥土变得松软。

当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响动出现时,周秦确定不是错觉,他扶住板房霍然起身,刚才他坐着的地方,映出了坐印。

住宿房间虽然没贴地板,但这里的泥岩都经过铲平夯实,绝不是他一坐就软的松土!

周秦脑子里冒出可怕的直觉,这里的土变松了。

那种窸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周秦望向窗外,大雨还在继续。

他回过头来,一只青黑手臂从他刚才坐的地方直直地伸出来,五指朝天举,指甲尖长,乌黑的指甲里全是岩屑和泥土。

周秦趔趄退后,他抓起铁铲,朝那只手臂旁边的泥土铲下去。

下边有东西在松土!

他后背冒出冷汗,那只青黑手臂伸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动静了。

周秦抓紧时间刨土,半米深左右,铁铲铲到了硬物。

咕咚,周秦咽口唾沫,喉头绞紧,他放下铁铲,戴上橡胶手套,跪在挖出来的土坑边,动手刨碎土。

眼角余光扫过一道影子,不知何时到他身后。

周秦怔住,刨开的碎土露出一角,兽长鼻,没有毛,表面发黑,皮肤已经皮革样化,就像用什么东西紧紧地绷着。

周秦停下挖掘,呼吸粗重起伏,胸腔中那颗心脏狂跳。

太阳穴凸凸地往外蹦。

他猛地回头,白毛尸就在他身后,僵尸一样,两只手伸出来,绀紫的指尖几乎戳上他眼睛!

再看那盏蜡烛,不知何时熄灭。这板房里没有风,蜡烛无风自灭!

“卧槽。”周秦抄起铁铲,抡圆胳膊,狠狠地挥了出去。

白毛尸摔上板房,就像重石剧烈撞击不堪一击的塑料板,板房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隔壁传来一声接一声地怪叫:“啊——啊——”

周秦怒:“陈传东,别他妈鬼叫!”

怪异的嚎叫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周秦从那叫声中,又听出了两个声音。一个尖锐,一个更加嘶哑。

但白毛尸绒毛下的嘴,根本没有张开!

瞬间,周秦毛骨悚然。

他倒抽凉气,盯紧了白毛尸。

脚腕被抓住了。

周秦头皮轰然炸开,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一刹那,好像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忘记了脖子可以转动,只有眼珠拼命地向后,再向下。

青黑手臂就在他右脚跟处,那只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腕——

无法动弹。

手臂移向他时,在地面带出一道凹陷。

周秦终于看清那张脸,是一张花狗脸,没有皮毛和眼珠,犬鼻怪异地向上倾斜,皮肤惨白与青黑相间,十分诡异。

紧接着,他被攥住的右脚陷了下去。

在雨水浸湿下,泥土已经足够松软,变成了类似淤泥的状态,他整个身体向□□斜,转眼间,右脚完全没入地下!

花狗脸消失,但不断下落的身体提醒他,那玩意想把它拉下去!

周秦拨开保险栓,枪头朝向地下。

脸上冷汗狂流,极度地紧张下,他甚至忘记出声叫喊,他对准了泥土松动处,大拇指按上扳机。

“周秦!”

急促的喊声传入耳中,仿佛布帛撕裂,眼前的场景倒装。

胖子死死抱住他,他的枪口正对他额头。

尤异紧紧攥住他持枪的手,目光凛冽地注视他。

“我…”潮水褪去,汗水濡湿衣襟,周秦无力地松开持枪那手,尤异拿走的枪,胖子一把夺回来,心有余悸道:“你他妈差点射死兄弟!”

“我怎么了?”周秦茫然地退了半步,尤异平静道:“你中幻觉了。”

周秦这才发现,这两人都戴了口罩,王胖子其实准备了防毒面具,但尤异认为口罩就够用了,胖子抓起N95扔他脸上:“邪门。”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湿腐糜烂,浓重的尸臭下夹杂着暗香。

但那暗香极端诡异,不是正常的香味,像那种巨魔芋开花放臭气的同时,洒了两滴工业香精。

“呕——”周秦弯身干呕。

尤异催促:“戴上。”

周秦戴上口罩,王胖子抱着胳膊看墙角。

“胖子,”周秦看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王胖子指指面前:“蜡烛,灭了。”

说明鬼来过了。

但白毛尸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躺在哪里,似乎没有动过,只是一具死了的尸体。

周秦走进两步,浓烈的气味越过N95,微弱地飘进鼻子里,说明这气味就是从白毛尸身上发出的,白毛尸周围,这臭味一定相当浓烈。

“尸变了。”胖子断定,回头望向尤异:“帅哥怎么看?”

“别碰它。”尤异说。

胖子叹口气,起身退开:“得嘞。”

周秦压低嗓音:“抱歉,老王。”

胖子斜他一眼,拍拍屁股:“没事,老子福大命大,死不了,刚才你那状态,瞄不瞄得准爷爷,还不一定呢。”

周秦环顾四周,刚才他坐的地方,挖出了一个土坑,铁铲扔在旁边。

但地面没有松动迹象。

难道真的是幻觉?

“刚才下雨了吗?”周秦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胖子说:“下了,还打雷,老大声了,把我俩都吵醒了,就看你搁那儿刨土。刨完还不算,还拿枪对着自己脚。给胖爷吓的,上来就抓你。”

“帅哥说你中邪了。”胖子绘声绘色地描述:“说时迟那时快,我这鼻子就嗅到怪味儿,帅哥说捂鼻,咱俩分了口罩,我就过来抱你。好家伙,你是真舍得往自己脚上打枪。”

周秦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N95口罩戴的人有些憋闷,他不太舒服地扭了下脖子。

雨水已经停了。回脖子那一下,周秦就僵住了。

寒意自脚底飞速蔓延至全身。

窗户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印着泥巴,那手是小手,和儿童的一样大。

周秦猛然想起幻觉中那只手,也是青黑小手。

“尤异。”周秦拉他:“你看。”

尤异转身,看见了那个巴掌印,他眉目稍凝,极缓慢地步过去。

窗户外除了黑夜,什么也没有,室内的光只照亮了窗外一小块范围。

尤异摇摇头:“看不见。”

就在尤异看不见的地方,窗户正下方的地面,青黑小手缩回土里。

咔哒,旁边的尼玛堆掉了一块碎石。

周秦越想越不对劲:“去隔壁看看。”

王胖子震惊:“不等天亮了去?”

周秦望向尤异,似乎在等他做决定。

尤异张了张嘴:“随你。”

周秦拿上手电筒,揣上烟雾弹,□□塞进枪套,朝王胖子扬下巴:“去不去。”

胖子压根不带怕的,就担心他八字纯阴,招鬼。他把炸•药包都带上了:“走!”

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尤异跟着他俩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排头那间板房就是陈传东住的地方,这会灯已经灭了,听不见任何声音。

周秦掏出铁丝,祖传开锁大法,铁丝钻进锁头缝隙,两三下捣鼓,咔哒,门开了。

他看了眼胖子,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尤异跟上来。

周秦极缓慢地推开房门,浓烈的气味迎面扑来,熏得周秦想闭眼睛,胖子配合地把手伸进去,拍开吊灯,室内一片敞亮。

正对他们的墙角,三具脸上长毛的尸体缩在那里,浑身都僵硬了,维持着双腿屈起的姿势,看上去,他们是在躲什么东西,在那个过程中突然死去,于是他们的身体维持着临死那一刻的姿势。

“吓死了。”王胖子猜测。

周秦没说话,脑中飞速运转,为什么这些尸体脸上都在长毛?

“他们身体其他地方有毛吗?”周秦幽幽地问出一句。

此言一出,胖子沉默。

他可没忘记隔壁那具白毛尸,只有脸上长毛,其他地方都像风干腊肉。

“看看。”胖子说,他带上橡胶手套。

三人靠近干尸,尤异关上门。

胖子拉起白毛尸的裤摆,看了眼,又放下:“还是风干腊肉。”

周秦被他的形容搞得反胃:“别说了,我再也不吃风干腊肉了。”

“瞧你这样儿。”胖子嫌弃。

“隔壁还看吗?”王胖子问。

周秦想了想:“再去看看。”

隔壁也一样,不同的是,这具尸体只剩上半身,腰部以下完全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带走,他的肠子流出来,呈现完全风干的干扁状态。

三人都感到一阵反胃。

“回去吧。”周秦退出这间屋子,三个人回到落脚那间屋。

白毛尸脸上的绒毛好像长长了。

周秦靠近它,仔细观察那些绒毛,他若有所觉地喃喃:“下完雨后长蘑菇。”

胖子怔住:“咋地?你还想吃蘑菇?”

“不是。”周秦指了指白毛尸:“你看它脸上,长蘑菇了。”

胖子:“??”

尤异:“真的诶。”

尸体侧对他们,它的另半边脸要特地探头去看,才能看清。

此时,另半张脸冒出了一颗筷子头大小的红蘑菇,它的伞盖殷红如血,伞柄却是通体纯白,和其它绒毛一样的颜色。

“所以这些绒毛,是真菌?”周秦摩挲下巴呢喃。

胖子一拍巴掌:“欸,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尸蘑听过吗?”

“什么东西?”周秦纳闷。

胖子指指白毛尸:“多半就是这东西。南亚潮湿的地方,有些陵墓排水结构没做好,墓中潮湿,棺材里的尸体就长尸蘑。但我还没见过这么小的,那尸蘑长出来,能把整具尸体都盖住。”

“为什么其他地方不长?”周秦疑惑:“只有正脸和脖子这里。”

胖子在尸体旁边蹲下:“人脸有五官,眼耳口鼻,是人身上最灵气的地方。尸蘑都先从脸上开始长。”

尤异默了默:“你说尸蘑,能长到人那么大。”

胖子一愣,没反应过来:“是啊。”

“那个人身上,有这个味道。”

周秦:“……”

胖子:“!!”

陈传东进来的时候,尤异就嗅到了微弱的怪味。

那味道太淡了,周秦和胖子都没有注意到。

“他接触过这个东西。”周秦说:“而只有死人身上才长尸蘑,换言之……”

“他接触过那些死人。”胖子转念一想:“可他不是见过这三具尸体吗,沾上味道也不奇怪。”

“尸蘑下雨才长出来。”周秦拿出手机,查询太白山这几天的天气。

连续四天天晴。

而陈传东说这人死了没两天。

这两天没有下过雨,直到今天晚上暴雨。

也就是说,这里的尸体今天晚上才开始长尸蘑。

那陈传东身上,尸蘑的气味哪里来的?

三人对视。

王胖子指指隔壁,竖起耳朵:“门开了。”

那声音极轻微,脚步落在碎石上,轻得像羽毛拂过。

周秦啪地关上灯。

眼睛适应黑暗后,天地间只剩下月光照明,一片朦胧模糊间,戴兜帽的身影匆匆飘过,朝窗户正对的黑暗深处溜去。

三人毫不犹豫,出门跟上。

陈传东没有注意到他们,一心一意地往前赶路。

大文公庙附近都是石子路,草木零星分布,幸好这里背对山崖,不用担心一脚踩空摔成肉泥。

三人跟得不紧不慢。

月色下,陈传东在尼玛堆前驻足。

周秦带着尤异躲在一座尼玛堆后边,胖子因为体型过大,被踹去了另一座尼玛堆。

胖子腾挪捣脚,试图将自己宽阔的身躯塞到石堆后,他踹到了一个东西,胖子低头一看,险些大叫出声。

陈传东对着那座尼玛堆,不知在低声念叨些什么。

地面突然冒出一只手,抓住了陈传东的脚腕,周秦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紧。

下过雨的地面,泥土松软,忽地一下,陈传东消失了。

周秦起身要追,王胖子叫住他:“老周!你过来看!”

周秦停下脚步,尤异循声望去。

王胖子铁青着脸退开,他原先蹲着地方,是两条腿,扭曲成麻花,而它的腰身以上,都不见了,断裂的皮肉呈现撕裂状。

“消失的另外半具尸体。”周秦呼吸带颤。

王胖子拿电筒照顾去,顺着双腿朝向的路面有大量拖行血迹,还有风干的肠肉。

“像不像…”王胖子诡异地说:“这个人在往屋里逃,被什么东西绞住了双腿,下半身撕裂,但他完全没有察觉…他只有上身回到屋里…死了。”

周秦毛骨悚然:“别说了,找陈传东。”

陈传东消失的尼玛堆是这里最大的一座,高度接近两米,周围布满经幡。

没有风,这些经幡都安安静静地垂落,不晃不要。

周秦走到刚才陈传东被拖下去的地方,蹲下身徒手开挖,这一块地面果然比其他地方更加松软,周秦刚挖没两下,就感觉脚下一轻。

塌陷突如其来,周秦全身栽下去,只来得及喊一声:“异崽!”

尤异还在观察这座尼玛堆,循声望去,周秦的手迅速消失在地下。

王胖子二话不说,跟着跳了进去,尤异奔过去,面前赫然露出地洞。

周秦脑袋磕上岩石,七荤八素摔进水坑,王胖子大叫:“让开——”

砰——

周秦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尤异跳到胖子身上,周秦差点晕过去。

面前是一道地洞,空间还比较开阔,尤异弯着身子往地洞深处打量。

王胖子拉了周秦一把,周秦满身泥水,摇摇晃晃站起来:“胖子,你该减肥了。”

这洞里,全是尸蘑的恶臭,清晰得仿佛他根本没戴N95,周秦甩掉满手湿泥。

洞子虽然开阔,但还没有到一米八的高度,周秦不得不弯下身,他发现地面留下了明显的拖拽痕迹。

陈传东被什么东西拖进去了!

三人朝地洞深处走去。

周秦一路上都很谨慎,观察四周。

胖子脚下踹到个东西,电筒光照过去,定睛细看,周秦看了他一眼:“木鱼。”

胖子弯身把木鱼捡起来,拍掉表面的泥灰:“表面包浆,用了些年头。”

这木鱼表面上了桐漆,所以泡在泥巴里也没腐烂。胖子翻了个底儿:“哟呵,金丝楠木。”

“没想到胖爷一出脚,”胖子惊喜,“五位数手到擒来。”

金丝楠木木鱼,河南南海禅寺里就有一块大的,镇寺之宝。

周秦联想到:“都说这里以前有座文公庙,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消失了。”

胖子和他心有灵犀:“你不会想说,这木鱼就是那座文公庙里的东西。”

周秦挑了下眉毛:“有可能。”

王胖子把木鱼收进背包,揉搓双手,有点兴奋:“连个楠`枫木鱼都是金丝楠木的,咱们再往里走走,看还有没有宝贝。”

周秦嘈了句:“钻钱眼了你。”

空荡的地洞深处,蓦然回荡起蠕动声。

就像蛇腹在地面爬行的声音无限放大。

寒意彻骨。

周秦抓紧枪,胖子收敛笑容:“小心。”

三个人弯下腰,越往前走,地洞越窄小,到最后,全都用狗爬式了。

面前有个窄洞,拖曳痕迹指向洞中。

保险起见,周秦朝胖子要了根荧光棒,弄亮了扔进去。

荧光棒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地面铺了青砖,地上飘了很多绒毛。

“好像没危险。”周秦扒住洞口:“我先进去。”

胖子在后边推了他一把,周秦钻进洞中。

电筒光照过去,面前的场景令他震撼。

周秦一时竟忘了呼吸。

胖子在后边催促:“老周,拉我一把!”

周秦这才回过身来,抓住他的手,将胖子拽进洞。

胖子的体型实在宽广,周秦把汗都憋出来了,尤异倒是轻而易举就钻进来。

三人立在高大的文公像前,瞠目结舌。

“就是这里。”周秦笃定:“文公庙。”

莲花座上的韩文公垂髯阖目,负手而立,右手撑开折扇横在胸前,脑袋微微地低垂着。

文公像周身镀金,经过了上百年的时间,都没有氧化,面目清晰可见。

周秦抬头望向房梁,房顶有些地方砖瓦脱落,泥土压在上边,竟然也没有掉下来。

它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文公像上缠满蛛网,覆盖了灰尘。

整座寺庙不知何故,陷入地下数十年。

周秦拉住跃跃欲试淘宝的胖子:“找陈传东要紧。”

胖子嗐了声:“知道,我也就顺手。”

周秦拿手电筒搜寻地面,很多绒毛,越往文公像后边,越多。

而在那绒毛间,有一道拖拽留下的水痕,逐渐干涸。

周秦顺着痕迹,电筒光前移。

尤异看见文公像正对的房梁上,应该是庙门位置,悬挂了一只细颈白玉瓷瓶。

奇怪的是,瓷瓶口正对庙里。

光束向前扩散,周秦脚下,一只青黑小手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说:

那一天,鱼酱终于回想起评论被零支配的恐惧;

QAQ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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