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没事儿?”叶白柚就这么趴着,眼珠子随着床边的人转悠。
沈无璟顶着半张血红的脸,沉默点头。
“我不信。”
这个样子,指不定在哪个地方受磋磨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现在比走的时候看着还差。
“不过你为什么又出现在了大泉村?”
叶白柚嘀咕着,没注意到床边的人身体微僵。
没等叶白柚听到沈无璟的答案,外面响起长安的声音。“小爹爹,叶哥哥好像受伤了,你去看看。”
沈无璟目光从哥儿的腰上移开,退到屋子角落。
是扭了,休息几天就好。
何沁进屋看见叶白柚趴在床上。这屋像是许久没住人,床上起了灰,边上还落印着一个明晃晃的人形印记,一看就是旁边站着的男人的。
何沁惊奇:“这是醒了。刚刚哥儿叫你从后山背回来,我们想帮忙,你这手抱得死紧,分都分不开。”
沈无璟转眸对上哥儿揶揄的视线,他别开头,继续站在床边当木头。
何沁回身看着趴在床上的人,眼中闪过心疼。“哪儿不舒服?”
叶白柚脸上的笑瞬间没了,他苦哈哈捂着后腰。“腰给闪了。”
何沁拧眉:“看你,也不知道到村里叫人帮忙。生生这么给人扛下来,不闪你闪谁?”
叶白柚蒙头告饶:“阿叔,我错了行吗?”
何沁瞅了一眼边上的人,干脆道:“衣服脱了我看看。”
沈无璟脸色微变,默默步往外去。不过也没走远,就杵在那门外站着。
何沁在心中思量:这人看脸倒挺可以,也会瞧颜色。但是话好像不多,也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门一下子关上,将就这地方。何沁将叶白柚的衣服撩起,有些粗糙的手指在他腰上摁。
“这儿疼吗?”
“不痛。”
“这儿呢?”何沁指腹按在叶白柚脊骨一侧。
“嗷!疼!”叶白柚痛呼出声,脸皱成了包子。
沈无璟睫毛像被吓到的蝶,忽颤。他眼神发直,落在院子里匆匆跑来的大猫身上。
“喵呜嗷……”声音粗粗的,还带着急切。
它爪子扒拉着门,随着里面的痛呼叫声欲发凄厉。拱着一只大毛脑袋在门上挤。
这猫倒是被他带活了,还养得油光水滑的,竟是胖了不少。
“喵呜——”
里边,叶白柚声音传出来:“好了好了,小璟别叫了!”
猫颤了下尖耳朵,立马停下。尾巴优雅地搭在毛爪子上,蹲在沈无璟旁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关上的门。
盯了一会儿,像是确认里面的人没有危险,猫瞳又从门换成了自己。
小景?
小……璟?
倒不知是哪个景。
沈无璟从那滚圆的猫头挪开,心中升起股奇怪的感觉。
猫看他一眼,又甩着尾巴站起来。爪子落在地上,悄然无声。它绕着沈无璟仔细嗅了一下。
紧接着,直接就地一倒。
沈无璟整个脚被这只猫压住。
他不适地后退,这猫滚个圈儿又爬上来。他往侧挪,猫同样侧滚。就这么一会儿,那麻乎乎的毛上已经是沾了不少灰尘。
一追一躲,锲而不舍。
察觉身子底下的脚还有挪动的倾向,小璟爪子往沈无璟腿上一拍,仰头张着嘴巴跟他控诉:“喵呜!”
嗓音是又低又娇,跟刚刚听见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沈无璟挑眉:还挺会变。
门内,脚步声匆匆过来。
一打开,伴随着何沁的声音:“等着,我回去给你拿点药酒揉揉。”
叶白柚:“麻烦阿叔了。”
“叫你下次不要逞强!”没好气地说完,何沁加快步子离开。
人才走,院子外又来一个。
沈无璟还没迈进屋里,只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不走正门反而要翻了篱笆,狼狈而又故作气势地进来。
“叶白柚,你竟然敢直接带男人回家!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叫我置于何地!”这人刚从篱笆上跳下来,嘴里就开始喷粪。
沈无璟侧身堵住门口。眸光冷然,径直落在书生脖子上。
娄文才充满敌意地看着沈无璟,眸中恍然。
他手笔直地指着沈无璟,就怕戳不上他眼睛似的。“就是你!既然醒了还不快滚!”
叶白柚躺在屋里,他侧头望出去。外面那个恶心的人被沈无璟挡住了身形。
正好拦着他,也省得看见了烦。
“你算老几?”叶白柚白眼翻天,无语至极。
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如此死皮赖脸的人。极端自恋又极度自信。怕是在他心里,村子里所有哥儿、女娘都得喜欢他。
“你是谁?给我让开!”
娄文才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大帅气的男人,满脑子都是叶白柚背叛了自己。
不过这人看着危险,即便是穿着破了,也自带一份气势。娄文才在外面混的时候最懂得趋利避害,如今自然不想跟这人硬斗。
“叶白柚,让你这奸夫滚!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就像闯入别人家里却把地盘当做自己家的大鹅,嘎嘎嘎的,吵得人好不清净。
沈无璟嗤笑,极为英俊的脸上带着不屑。就这么一个表情,让娄文才直接跳脚。
沈无璟面上带着些许的烦闷,冷厉道:“你想对谁不客气?”
娄文才被这股子气势吓得胆寒,脖子一缩,那气势陡然弱了。他逞强地忍住后退的脚步,结结巴巴:“你、你是谁?姓甚名何?”
“叶白柚是注定要进我娄家门的小郎!我告诉你,识趣的最好自行离开,不要再纠缠。”
沈无璟看人像看**跳脚。
居高临下望着来人,那一声自喉间发出来的讽刺,扎得娄文才仿佛是看见了学堂里那些瞧不起他的人。
就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是看不起他,像遛狗一样遛他的畜生!
娄文才双眼通红,很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那些人也就罢了。但是这个从山林里捡回来的奸夫,没权没势没地位的泥腿子。他怎么敢嘲笑自己?
怎么敢!
拳风凛然,冲着沈无璟的脸上去。
沈无璟头一偏,抬脚掀开腿上的猫,看似飘然实则迅疾而沉重地往前一踹。
一声卡在喉咙的痛呼爆破而出。
娄文才直接被踹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尘灰四起。
“娄文才,打什么!!”
何沁急忙跑过来,紧跟在他身边的长安端着个碗。那药酒的味道,即便是站在院子里的沈无璟也能闻到。
长安张大了嘴巴看着地上的人。
那嘴角悄然无声的抬起来,大眼睛对着屋檐下的人满满的崇拜。“好厉害!”
被人看见了……
娄文才躺在地上气急败坏:“叶白柚,你、你给我出来!缩在门里算什么好汉,我今天就要带你进我娄家!”
他眼神阴恶死死盯着沈无璟,声音更大:“免得你在外面招三惹四,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起。”
“你再多说一句?”沈无璟瞥了他一眼。
娄文才只觉脖子被一只手掐住,喉咙一紧,霎时失声。
长安看得两眼生光。
不愧是他叶哥哥的男人,果然跟叶哥哥一样勇猛!
“长安!我药酒怎么还没拿来?”屋里,何沁喊道。
“来了来了。”李长安星星眼一样掠过沈无璟,就差跟他脚上的猫一样,直接上爪子抱住他腿。
娄文才闹不下去,他弱声弱气,为半点刚才的气势。“叶白柚!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无璟听见这自大的嘀咕,又看了一下脚上两个爪子抱得紧,圆脑袋一直蹭着他腿的猫。
眸色收敛,他别开视线。
罢了,有的是机会。
娄文才揉着屁股,脚跛着离开。
长安放了碗出来,站在门边,用余光瞥着沈无璟。
他眼中涌动着兴奋,欲言又止。
沈无璟只当是没看见,脚尖踹了下腿上的猫。
猫儿不动,只是身上的肉跟着颤了颤。硬是死皮赖脸的扒拉着沈无璟裤腿。
“疼疼疼……”
“知道疼你还折腾。”那是他小爹爹埋怨的声音。
“那不是见他倒在雪地里,怕他着凉吗?”
“长安就跟在你身边。他跑得快,就不知道转个弯儿让他回来叫人?”
“疼疼疼!!”
“知道疼就好,看你下次还逞不逞强!”
沈无璟听见哥儿喊疼的声音,眼底闪过自责。
不过他现在的处境……
窝在山上几个月,他从没想过再下山跟叶白柚有其他的牵扯。可如今那几个胆子大了,竟然敢直接将他带出来,还带到了哥儿的面前。
沈无璟捻着指尖,思忖该如何解释。
可蓦地,沈无璟凝视脚上的猫,眸色古怪。
他为何要解释?
门内痛呼声不断,等门再打开,沈无璟的脚踝已经被猫捂热了。
他抽了腿,熟门熟路地进厨房,将自己脸上的东西洗去。
何沁出来这么一瞧。
青年脸上滴着水,五官俊朗。看脸,那是更配得上柚哥儿了。不过这孤男寡哥儿的相处一室,外面那些嘴碎的传出来不好听。
何沁干脆让长安留在这儿,自己收拾了东西回去。
屋内,浓厚的药酒味儿弥漫。叶白柚趴在床上,额头沁出了细汗。
“沈无璟,你进来。”
沈无璟闻言,脚往后一退。再次从软毛中抽出来,踏入房内。
长安紧随其上,像个小尾巴跟在沈无璟身后。最后则是娇生娇气喵呜不停的小璟。
它尾巴高高举起,见沈无璟走到桌边,它撅着屁股往桌上一跳,随后脑袋直往沈无璟手臂上蹭。
比对叶白柚还要黏糊。
“现在可以说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叶白柚闲闲道。
沈无璟眸光落在哥儿身上。
哥儿白了,身上也养出了肉。不再是那黑瘦黑瘦的模样。脸上皮肤细腻,窗边的光落了几缕在他身上,像在脸上晕出了光团儿。
哥儿眼睛虽圆,五官偏锐。但一组合,竟有些明艳的意味儿。好看了不少。
他穿的是橘黄色的袄子,样式普普通通并不好看,颜色也刺眼。但穿在哥儿身上,竟也算不奇怪。
沈无璟眉间放松几许,依旧是站得笔直。
“被人扔在那儿的。”他实话实说,但也保留了一部分。
“仇人?”
沈无璟摇头,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叶白柚下巴落在手臂,只扬着一双猫眼儿瞪他。
沈无璟眼尾轻褶,斜飞而上,眼中带着明显的歉意。“又麻烦你了。”
叶白柚闷哼一声,又问:“那你这身体又是个什么情况?旧病复发?”
沈无璟:“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答。”
沈无璟捏着指腹,并不为他的语气生气,反倒竟有些想将哥儿皱紧的眉头按下去。
长安听他们的对话,在一旁傻乐。
不愧是叶哥哥,跟他小爹爹一样,能把男人治得服服帖帖的。看看,问个话都这么乖巧。
两人对视,直接将长安忽略了个彻底。
良久,沈无璟在僵持中后退一步。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然后看着叶白柚的眸子,改口道:“对,没治好,旧疾复发。”
也罢,休息几天再回去收拾那群人。
叶白柚捏了捏自己被硌得有些疼的肩膀,对比了下沈无璟身上的破布衣服跟自己的袄子,眼含同情。
“既然如此,那这地儿我让给你。”
说着,他撑着床板往下挪,手掌在上边留下两个巴掌印。
长安见状飞快过来扶着叶白柚。
沈无璟还未伸出去的手微蜷,不动声色地收回。
许久未见,有些生疏了。
“叶哥哥,你们俩什么时候成亲呀?”小孩的声音传入耳朵,沈无璟微怔愣。
没等他想,叶白柚道:“没那心思。”
“叶哥哥,你都……”
“打住!打住。小长安,你哥哥我还年轻着呢。”
叶白柚两人走了,沈无璟站在原地不动。唯有小璟乖巧蹲在床上,小肚子厚厚一层压在爪子上。
见他看来,小猫儿尾巴尖轻扬:“喵呜——”
“看看,是何沁来了。”村中央,围坐在一起的村里人像猫见了耗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从叶白柚家里出来的何沁。
“李家夫郎,叶哥儿是不是就不用相看人家了?”
“那汉子长得是个啥样?光看见那瘦削的身量了。”
众人七嘴八舌。何沁只牵着嘴角笑了笑,并不理会他们。
这些人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找事儿。
见何沁不理,众人撇嘴。
“回吧,回吧。外面天冷呢。”
“别说,我这屁股冻着了。”
“诶!记得上次,娄家要绑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汉子?”
“不可能,照着叶哥儿的德性,准是不会找同一个。”
“哎呀,回家吧。家里该吵着要做饭了。”
何沁到家,就看见自己的公爹坐在堂屋门口。他道:“阿爹,外面冷,要坐进屋里去。”
“我听外面吵,柚哥儿家那汉子是前些时候的那个吗?”
“俊俏的很。”
“那就应当是了。”李登科稍稍放心。但一想到叶白柚怎么不设防的直接带个男人进家门,心中有些怒其不争气。
即便是招赘,这也要过了媒人,拜了天地才行。哪有哥儿这么风风火火的直接就把人往家里带。
李登科捏紧拐杖。
现在村子里人多了,保不齐传来传去就变了个模样。人言可畏,到底是要顾忌着。
老人怎么想,叶白柚肯定是不知道的。
等隔壁邻居家的小孩赵四金过来的时候,叶白柚已经是能勉强起来。
“叶哥哥?”小孩扒着门,从边上探头。发髻上套着的红绳垂到眉间。
“小金子来了。”
叶白柚慢吞吞走到门口,这才发现,后边还有赵家的婶子正提着东西往自己家里拿。
“这是干什么?”叶白柚摸着小孩的脑袋,撑着门艰难抬脚往外。
“哎哟,怎么起来了?”杜鹃把东西塞给边上的赵尚牛忙过来扶他。
“没什么大事,就是扭了一下。”
“这伤筋动骨的,能不是什么大事?”她指了指自己丈夫拿着的袋子,“这是家里自己晒的菜干,冬天没个吃的。炒盘小菜也行。”
叶白柚推拒:“不用,家里有的是。”
“就是个心意,这点野菜算得了什么?”杜鹃婶子说着,并让赵叔提到厨房去。
叶白柚推拒不成,低头看见小孩抓着自己衣摆,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叶哥哥,呼呼。”
叶白柚哑然失笑,逮住他的毛脑袋揉揉。“真可爱。”
知道是夸他,小孩悄悄往他身后缩了缩。
“上次那事儿还得多谢你,要不然……”这念叨着,嗓子也带了些气音。
赵尚牛一出来就看见自家媳妇抹眼泪,见着叶白柚身后的自家儿子。也忍不住心一酸。
得亏是叶哥儿。他们赵家的救命恩人。
要是真没了这孩子,他们两口子是真不能活了。
反正是邻居,能帮衬就帮衬一点。
东西送了,家里还有事儿,夫妻俩相继回家。而小朋友就如长安一样,留在这陪着叶白柚。
等人走了,沈无璟从门中踏出来,一眼见到了外面坐在小凳子上剥笋的哥儿。
“休息会儿吧。”沈无璟出声。
家里刀只有一个,长安蹲在一边,带着后面来的三个小孩。一人抓一个笋,用手剥壳。
“又不是什么重活,手能动就行。”叶白柚头也没有抬,动作有些迟缓。
沈无璟看他时不时按一下自己的后腰,走到他身边。
几个小孩没见过他,有些害怕的往后面挪。
沈无璟没看他们,而是直接用巧劲儿夺了叶白柚手上的刀。“我来。”
“行吧,我不跟你抢。”叶白柚依旧是坐在小凳子上。
守在一边的小璟见状,迈着小腿儿几下跑到两人中间。就这么尾巴往前一扫,轻轻蹲下。
“喵呜——”娇滴滴的,难得听到它这么叫。
叶白柚刚要上手揉揉它脑袋,小璟就这么一软,对沈无璟那边倒去。半个身子横在男人脚上,又是闻又是蹭的。
“看来咱家小璟还挺喜欢你的。”
“小璟?”沈无璟捏着竹笋,声音稍低,降低了旁人的警惕性。
“对呀,小璟。”
“哪个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白柚想到之前他问人名字,结果这人直接给他翻脸。
还死记仇。
小气巴拉。
沈无璟从未用菜刀剥竹笋,手上力道一重,刚磨好的菜刀直接从笋上错开。划过他的手背。
瞬间,白皙修长的皮肤上浮现一条红痕。
鲜血在刀痕末端凝聚,随后顺着手背滴落在地。
“沈无璟!”叶白柚看到手背接近半指长的红痕,心肝一颤,忍不住喊人名字。
“何事?”沈无璟眸色无波。
叶白柚恶狠狠瞪他一眼。“刀都不会用吗!”
他撑着腰匆匆进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白布。当着几个小孩的面,抓过男人的手往自己腿上一放。
沈无璟瞳孔微缩,正要抽手,手臂却被拍了一下。
“别动!”
沈无璟捏着菜刀的手慢慢放下,目光落在哥儿的侧脸。
还是那副心大的样子。
不过沈无璟顺从着没动。
叶白柚单手托着他的掌心,将白布从手下穿过。
沈无璟手指微蜷。
哥儿的手很小,手心很软。虽然有一些茧子,但也无伤大雅。
“家里没有止血的东西,只能这样了。幸好划得不深,只要不流血就好了。”叶白柚抓过绳子给他绑好,嘴里咕哝着。
几个小孩互相对望,最后学着长安,乖乖蹲在一起不说话。
绑好抬头,叶白柚望见四个并排的小孩眼巴巴地看自己。
他指了指男人的手,道:“看吧,大人用刀就容易伤手,更别提小孩。所以家里的刀别去碰,知道吗?”
“知道了。”异口同声,很是乖巧。
叶白柚满意点头,然后拖着男人的手放回他自己的膝盖。
“不行就不要逞强。”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沈无璟目光落在哥儿手上。
他指腹上沾着血,衬得那手更白了几分。
不过还带了一点点麦色,不像那些养尊处优的手。
譬如……自己?
只要是在山里,生活的所有事几乎用不了他自己操心。吃的穿的平日里都有人备好,沈无璟是习惯了这样的活法。
现在想来,倒是哥儿这样的,才更多了几分活气。
“去去去,一边儿去。”叶白柚推着他的肩膀连带着趴在他脚上的大猫也被拍了拍屁股。
沈无璟抿着嘴,当着四个孩子的面儿,后挪几步。
院子里又恢复热闹。拨笋的声音清脆,听着就觉得爽口。
沈无璟长睫如停驻的蝶翼,垂落着,看着被粗糙裹起的手背。
几个小孩时不时看过来,诱得叶白柚没忍住转了头。
那么大一个人,垂着头站在一边。衣衫凌乱破烂,头上沾着竹叶。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叶白柚收回视线。
表象,一定是表象!
这男人毒着呢,以前动不动就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人,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叶白柚破开笋衣,露出里面半个巴掌大的笋肉。扔进篮子,耳边就听见一声娇嗲不行的喵呜声。
没忍住又转过头。
竟然是自家那臭不要脸的毛球球硬撑着爪子往人家膝盖上爬。
山竹一般的毛爪子被剥下,它又站直了身子继续。
如此反复。
他家小璟这脸皮厚啊!
不过跟这男人相比,可能还弱了些。
这看着看着时间就长了,一不留神,对上沈无璟的视线。只听他道:“可否借一身衣服?”
叶白柚瞧着自家猫爪子。上面勾着白线,是从他衣服上抓下来的。
他干笑。
“在你睡那个屋里的衣柜,自己拿。”
沈无璟这才起身。
小璟一时不察,身子被掀翻了去。肉乎乎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粘着灰尘又屁颠儿屁颠儿跟上男人的步伐。
叶白柚轻叹一声,余光划过男人的背影。
“叶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呀?”
长宁一问,几个小孩双眼精亮着看来。
“对呀,叶哥哥,你们还没成亲。”
“叶哥哥的相公真好看。”
“穿烂衣服也好看。”
“比我阿爹好看。”
叶白柚挨个点点额头:“小孩子家家的,想什么成亲不成亲。”
长安代替几个小的回答:“因为有喜糖吃。还有席吃。”
叶白柚瞥了一眼屋子,压低了声音道:“他很凶的,你们就不怕我被欺负?”
三个连连摇头。
“不会的,叶哥哥更凶。”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听就是小金子。
说完了,他还期待地看着叶白柚,明里暗里求夸奖。
叶白柚磨牙,笑得阴森。“难道我真的很凶吗?”
小孩齐刷刷点头。
屋内。
沈无璟听到这话,轻翘嘴角。
哥儿……确实很凶。
作者有话说:
小璟娇娇:喵呜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