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泉村,叶白柚家。
天寒地冻,村中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常常是找一家去坐坐。三三两两凑的人多了,说话也能说一个上午。
叶白柚这边吃完饭,杜鹃婶子拉着小金子,何阿叔跟长安三个小孩、娄姚氏带着孩子一起凑到了叶白柚家的堂屋。
无他,就是因为叶白柚会的花样多,待在这里热闹。
堂屋门半掩着,里面放了炉子。
外面一片白雪,即便关了一扇门,屋里也是亮堂堂的。
几个婶子坐在桌上打着叶子牌,全是叶白柚教的。打了几转,张婶子跟林家夫郎又过来了。
叶白柚看到坐在小孩中间,专心致志做着手上木雕的男人。笑了笑,直接起身让位。“婶子、阿叔这边来。”
林家夫郎也不客气,直接往位置上一座。立马跟其余三个人玩儿了起来。
小孩堆里,分作两边。以长安为首的,跟着他念书习字,都是些大孩子。
而那些小不点,或者不愿意学的。就蹲在沈无璟身边,看他一点一点将手中的木偶雕刻成形形。
“沈哥哥,你雕的是什么?”
“人。”
“什么人,是叶哥哥吗?”
“嗯。”
“哇!”
叶白柚在男人的另一边蹲下,双手放在他膝头,下巴落在手背。含笑凝望着男人学着几个小孩夸张的声音:
“哇——”
沈无璟摇头失笑。他放低了手,将木偶上的木屑甩落。随后将木偶放在掌心,递在叶白柚的眼前。
“可有几分相像?”
几个小娃娃撑着奶包子脸齐齐点头:“像极了。”
叶白柚看着只有个脑袋和身子形状的木头,唯心道:“确实有几分相像。”
沈无璟弯唇。“夫郎慧眼识珠。”
“慧眼识珠是什么意思啊,长安哥哥!”
这边蹦跶出一个不知道的词,那边几个大一点的小孩就要问长安。越到后头,来叶白柚家玩儿的小孩越来越多,差点给长安的习字小队凑成一个班。
幸好堂屋大,也装得下。
“慧,智也,儇也。是说一个人眼力好。咱们以叶子哥哥为例……”
长安那边因地制宜,因材施教,沈无璟手上的小人越来越成型。
叶白柚蹲得久了有些累。刚一动,男人的手就托在了他的臂弯。
“夫郎,坐。”沈无璟将人牵到自己的座位上。
叶白柚杵着下巴,目光落在快遮了大半个门口的牌桌边的人。
一桌不够啊。
他看着看着,将目光落在沈无璟手中的木头上。
“相公,帮我个忙。”
“做何?”
“咱们来做另外一种东西。麻将。”
话刚落,小金子奶声奶气冲着长安那边又问:“长安哥哥,什么是麻将?!”
长安转头,看向边上或蹲或坐的两个大人。他也不知道,但做人要不耻下问。他道:“叶哥哥,何为麻将?”
叶白柚看他一本正经,愈发像个大人了,只笑道:“跟叶子牌差不多,一种玩儿的东西。”
长安点点头,不再追问。
“相公,要方方正正的小木块,大概……”
叶白柚想了想,直接伸出手指在沈无璟手上作画。细嫩的指腹划过手心的掌纹,带起的痒意让沈无璟忍不住蜷缩指尖。轻轻将哥儿的手拢在了手心。
叶白柚勾了勾他的长指。“每一个都做成一样大小的,就你手上的这般大。懂了吗?”
沈无璟垂眸,摩挲着哥儿的直接,没动。
“不明白吗?我……我用面粉揉一个出来试试。”
哥儿要走,程闫夏抬手将人抓住。“知道,我先做一个出来,阿柚看看合不合适。”
“好!”叶白柚笑道。
“哥儿,又做玩儿的,多不多,我叫我家那口子来帮忙。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好,做好了给婶子们玩儿。”
“那敢情好。”说着,就有婶子立马推门出去。
恰好,两个来的叔是会做木匠活儿的,手上还带了自己的家伙什。
木头是现成的,一个上午,就将一副麻将的雏形做了出来。
接着就是雕刻。
不过这玩意儿在木头上不好操作,中午吃完的时候,叶白柚直接拿着他家沈少爷最劣质的纸,将上面要雕刻的东西画了出来。
下午,雕刻完,打磨之后上了桐油。
第二天,第一副麻将就落入了叶白柚的手中。
村子里婶子们平日里想玩儿也找不到什么玩儿的,叶白柚想出来的玩意儿很快惹得村里人来看。
何阿叔跟林家夫郎学得最快。
叶白柚花了半天的时间教会了人,带着他们打了一圈,接着就又去监督另一副麻将了。
下午,吃完饭那群婶子们又来了。
夫夫俩待在厨房,叶白柚才吃完午饭,还犯困呢。
“这玩意儿适合在茶馆做,一桌人收茶水费,够他们一直打下去。”
“是个好生意。”沈无璟也看到了商机。
“多来几副,在村里里开一家也不是不行,但是人不多,还是没有县里的人愿意花钱。”
村中人是打个乐呵,打发时间。平日里没谁愿意将钱投这上面来。在叶白柚家玩儿这个,都是以花生米来来算的。
“哥儿想做这个生意吗?”
叶白柚闭眼趴在他膝头,道:“给相公做。”
“村子里不好发展下去,但是在县城……尤其是那些府城的富庶之地,多的是愿意来的。”上辈子甚至风靡到国外,即便是现在,叶白柚也有这个自信这生意准能行。
沈无璟手心贴着他的脸,摩挲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呢。”叶白柚犯困的眸子里含着水意,他目光落在男人的唇上,接着撑着男人腿半起。
离得越近,灼热的呼吸越缠绵。
他冲着那唇贴上去,抿了抿,随即撤后笑开。
沈无璟耳垂微热,勾着哥儿的腰坐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往灶孔里放柴火。面上镇定道:“堂屋还有人呢。”
叶白柚故作苦恼,整个人趴在沈无璟身上。“哎!”
“夫郎怎么了?”
“这个吵得慌,明儿让他们去别处玩儿。不然我亲个嘴都要被自家男人说。”
沈无璟鼻尖拱开叶白柚的鬓发,在那小巧的耳垂上轻轻一咬。
声音暗哑:“好。”
叶白柚耳垂最为敏感,他轻颤着溢出一道低哼。末了,像报复回去似的,撩动男人那及腰的青丝。趁其不备,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腰间的手乍然收紧。
叶白柚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在那牙印上舔了舔。
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子绷紧,叶白柚声音微湿:“亲亲相公,咱们什么时候回店里去?”
沈无璟拢了拢人,好半响才找回正常的声音。“店里现在好,阿柚是东家,不需要事事在手。会累。”
“我不想你累。”
“哦?”叶白柚直起身,瞧着他一副禁欲又隐忍的模样。抿了抿红润的唇,呵气如兰。“那床上,可是累惨了我……你又怎么舍得呢?”
沈无璟五指紧扣着哥儿的腰。
“阿柚。”他双目微红,看着人仿佛是要生吞了。
叶白柚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麻将声,指尖沿着他的眉,如朦胧的纱雾般滑过高挺的鼻梁,最后按在他的唇上。
隔着手指,叶白柚呼吸清浅地凑上去。
轻轻的,唇贴在了自己的指尖。“相公啊,看得见吃不着,好难受的。”
“夫郎……”沈无璟喉头滚动,嗓音哑得不像话。目光灼热,像燎原的烈火,一寸一寸舔舐着霞色若桃的人。
叶白柚呼吸微沉,撤开手狠狠冲着自己男人亲了口,随即懊恼地趴在他的肩膀。
“明儿指定让他们去别家玩儿!”
“嗯。”沈无璟埋首在叶白柚颈窝,抱着人愈发的紧。
——
不过没等叶白柚家说,何阿叔就来了。问的是能不能借走麻将的事儿。
叶白柚二话不说,直接点头。
何沁揶揄一笑,第二天,甚至连那些每天在叶白柚家的小孩儿也带走了。
屋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这一走,叶白柚还有那么但的不适应。不过看到身侧跟着自己寸步不离的男人,叶白柚又满足了。
他转身,一个起跳挂在了男人身上。
“我的亲亲相公,今儿个干嘛?”
大泉村靠近山,雪化得慢。除了堆雪人,就没什么玩儿的。叶白柚又是个怕冷的,整天除了窝在沈无璟的身上,就是坐在灶火前。
“夫郎,开春是不是要种辣椒了?”
“是的。”
“那另一个东西呢?圆圆的那种。”
“土豆!”叶白柚双眼一亮,“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走,咱们去看看。”他风风火火,牵着男人就转身。
现在一月,农历。种子什么的都可以备着了,到二月,早春的一些菜种子可以下地了。
而土豆,可以种植两季。春一种,秋一种。这个月种怕有倒春寒,等下一月,农历二月就可以让土豆下地了。
说起这个叶白柚就来了精神。他蹲在墙角,将干草盖着的罐子打开。里面黑洞洞的。
拎着布袋子拿出来,叶白柚摆在门口的地上。
沈无璟看着自家夫郎穿着个青竹冬衣,小小一个缩在门口。不由得翘起嘴角。
端了矮凳挡在叶白柚后头,沈无璟掐着人的腰带着他坐在凳子上。随后自己再坐下。
叶白柚仰头看了看高大的男人,身前的风都被他挡了。他笑,身子一歪靠在了沈无璟的膝盖。坐没坐姿,站没站像。
“相公,还好着呢。”
总共才六个土豆,叶白柚当成金疙瘩看的。完整检查了一遍,没有黑斑腐烂的,他又立马收好给放了回去。
等天气暖和一点,它们就会自己发芽。
沈无璟起身,又跟着哥儿去墙角。
叶白柚弯腰,身侧的人也弯腰。他蹲下,沈无璟一双眼睛注视着他手中,也矮身。
叶白柚藏住眼底的笑。侧头:“相公,你干嘛呢?”
沈无璟负手站直,安然自若。“只是看看。”
“看什么?”
叶白柚转身到他前面,摸了土豆沾了泥的黑爪子往他身前一摊。“脏了。”
“看土豆。”
说着,沈无璟牵着叶白柚的手去灶台。弄了些热水出来,将盆子放在木架子上。随后双手将人圈在怀中,细致地清洗。
叶白柚手指蜷缩。
男人的手指长而白,像玉竹,一截一截都是精雕细刻出来的。极好看。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只有他的一半大小。整个张开落在他的手心,也只浅浅盖了一半。
“好小啊……”
“可爱。”沈无璟低头,轻咬了一下哥儿的耳廓,“我喜欢。”
叶白柚一缩,侧头在肩膀上擦了擦。结果另一边失守,再次沦陷。
“相公。”叶白柚一颤,软靠着男人胸膛。他迷蒙着看着水中的倒影,眼睫眨动。
“你故意的。”他鼻音微糯,湿乎乎的。
“昨天没亲到。”沈无璟捧住哥儿的脸,低头含住那颗樱桃般的唇珠,“要讨回来。”
叶白柚双眼紧闭,眼尾透出一线水润的痕迹。头侧着,修长的脖颈透着脆弱的白。
呼吸被掠夺,他攥住男人衣摆的手指节微白。顷刻间,被大手包裹十指紧扣。
一声吱呀,厨房的光线暗淡了下来。
“夫郎,好甜。”
叶白柚轻呜出声,偏开头将自己的呼吸拯救回来。他定定看着对面有着细缝的窗户,哑声道:“相公,开春我们去一趟潭州府吧。”
沈无璟知道他年前就想去了,正好,他也去看看那边的生意。
不过现在讨论这个,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相公?”叶白柚没得到答复,侧头的瞬间,又被捧着下颚吻住。
沈无璟像是不乐意,手劲儿大了些。他低喃:“夫郎不专心,该是受罚的。”
“你、你白日宣淫。”叶白柚一头的汗水抵着男人的额头,他笑得浓艳,“枉……枉为。”
沈无璟瞳孔幽沉。
……
紧闭的厨房内,灶火重新燃起。
就着热水,沈无璟沾湿了帕子给自己已经熟睡了的夫郎擦洗。接着快速将他的衣服穿好。
阳锦做成的衣服保暖,但是容易皱。更何况大力揉搓之后,乱糟糟的一团更是看着值不起这一尺百两的价钱。
想了想,他抱紧人快速进了卧房。被子厚实,他先将人放入被中,随后再将一身不能看的衣物褪去。
被子掖实了,沈无璟还记得自家夫郎昏睡之前说的那句话。
“牲口?”
“禽兽?”
沈无璟笑若妖狐。他衣衫整齐,若不是黑发下那藏着的牙印,指定瞧不出他将人折腾得成了什么样子。
“对,也不对。”沈无璟低头在那破了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夫郎放出来的,可不干我的事。”
怕被子里冷,沈无璟上床给哥儿暖了床后,这才进厨房做食吃。
——
二月道路全部化冻,春风料峭,寒意之中却又隐约夹杂了暖意。
叶白柚家门前,两辆马车并排着。上面已经是装得满满当当。
“柚哥儿,这是要搬去县城了吧。以后还回来吗?”村子里的人扛着锄头经过,看着这马车疑惑。
叶白柚笑道:“这不是挣了点钱,想把家里的草屋换一换,不然来人来客的总住不下。”
“也是!”
“那就提前恭喜了,到时候上梁,可得知会一声啊。”
来来往往有问话的,叶白柚三两句回完。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两年的茅屋,叶白柚利索地钻进了马车里。
正好现在生意不忙,两人顺带去南边看看。家里没人,这房子也可以开始建起来了。
牲畜什么的冬天的时候都吃了,家里就剩下小璟猫猫。给它放在酒楼里,他们夫夫俩就可以出去逍遥。
随着马儿一声低鸣,马车跑了起来。
在县里歇了几天之后,夫夫俩一路游山玩水,往潭州府去。
作者有话说:
慧,儇也(xuan一声),敏捷聪慧。《说文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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