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给方书玉去了电话,将秦母来学校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举动告诉了他。
电话那边的方书玉听多言少,仅有的几声也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明显的暗哑。
方斐不知道几十公里之外的家中,此时的方书玉正被秦三揽在怀里,额头抵着宽阔的肩膀,咬紧牙关艰难地应声。
电话中再次传来了方斐的询问,一直被索取的方书玉眉间一皱。
见到了怒容,秦三才容他休整片刻,听着他安抚了方斐,叮嘱其保管好金锁,话音未落,火急火燎的男人就主动帮方书玉挂断了电话。
没等方书玉开口训人,秦三已经吻了上来,将多日不见的相思诉了一遍又一遍,闹得方书玉心中软软的,只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温热湿糯一路向下,方书玉的目光再次迷离,直到痛感骤然而至,他才闷哼一声,将人从胸前拉起。
拢上衣怀,他试着与犹在状态的秦三聊些正事:“现在该怎么办?金子与碎了的镯子应该怎么处理?”
秦三坐在椅子上,嘴里回答方书玉的问话,手上却不老实:“金子你肯定退不回去了,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那镯子不重要,是我妈骗你的。”
由于秦三的不断骚扰,方书玉并不能集中精力思考,半晌之后才吃透了秦三的话,问:“她为什么要骗我?”
“你这样善良的人最容易被牵着走,你打碎了我妈送给儿媳妇的传家宝,她就会引着你将自己赔给她。”
方书玉一怔:“她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秦三自从突破了心理防线,在寝榻之中接受了方书玉也是个男人的事实,便越发放肆浪荡起来,连抓带握,将人逼到即将失控,才说:“我妈那个财迷既然买了金子送你,应该就是已经想通了,但你不能那么快地答应她,轻易得来的就不会珍惜,一定要让她搭着梯子一步一步来摘你这颗月亮,只有过程艰难,今后才会把你当个宝似的供着。”
方书玉从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极不着调的秦三,心里倒装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就像两人的开始是一场误会一样,方书玉心中偶尔仍会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秦翼,你真的想同我在一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回以他的是一记重凿,秦三将人搂紧,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还不信我?”
“信。”脊背向后微弯,待绵长的感觉过去,方书玉才学会审时度势换了话题,“碎了的镯子怎么办?是不是很贵重?”
“我家根本没有什么传家宝,秦氏祖上连去京城的火车都没见着过,还宫里流出的东西,我妈也真敢编。”
“不贵?”
“肯定不贵。”秦翼将人抱上床,拉开柜子去翻方书玉曾经买的那袋子东西,“我看了碎片的成色,地摊货,二百最多了。”
寻来袋子,贴着方书玉的耳侧他问:“想用哪个?”
白皙的手指一根根蜷起,低哑的声音中含着羞涩:“不疼的。”
“好。”秦三吻了吻跳动的睫毛,引着人放松下来,“从现在开始别提什么金子镯子了,集中注意力,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
方斐将橘子分给了寝室同学一些,又带了几个给张旭尧。
他下午没课,就坐公交先行去了张旭尧的公寓。
如今他与张旭尧几乎日日见面,男人下班后会来学校接他,天气渐冷,方斐上车后,张旭尧往往只是瞥来一眼,不说什么话,单手拨动方向盘,空出另一只手握着方斐冰凉的指尖。
他们偶尔会在外面解决晚餐,多数是在张旭尧的公寓,方斐曾经一度认为张旭尧留下自己,除了那份崇高的责任心之外,还有就是贪图自己还算不错的烹饪技艺。
可真正与张旭尧相处之后,方斐竟然鲜少进入厨房,张旭尧这方面总是亲力亲为,最多只让方斐站在厨房门前场外指导。
方斐黏人,偶尔吃饭时也起腻,边吃饭边追剧总想寻个舒服的地方,不知怎么就扭扭捏捏地坐在了张旭尧的怀里。
张旭尧的表情不像欢迎,倒也没赶人,将人搂在怀里单手吃饭,偶尔还要伺候方斐喝汤。
方斐有时也会恍惚,张旭尧是不是在宠自己?但他v娱演总会及时清醒,告诉自己,张旭尧只是在逐渐习惯一个麻烦。
进了公寓大堂,方斐的目光就被一个高挑挺拔的背影吸引,那人正在等电梯,脚边放着几只大大小小的纸箱。
刚好有一部电梯维修,方斐捧着装橘子纸袋站在了男人的身旁。
电梯指示屏上的数字逐渐变小时,方斐察觉到了一道落在自己的侧脸上的目光。
“我今天搬家,东西有点多。”清朗的声音中含着友善,“搬进电梯可能会占用一点时间,如果你有急事,我就等下一趟。”
方斐微微侧目,看到了一张神采飞扬的脸。
身旁站着的男人很年轻,目测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貌十分惹眼,却不及他眼中闪耀的光彩夺目。
方斐回以善意的笑容:“我不赶时间的。”
几个箱子被搬进电梯并未占用多少时间,电梯门缓缓关上,方斐守着靠门的角落按下楼层按钮,一如既往地体贴道:“需要我帮您按楼层建吗?”
年轻男人潇洒地靠着纸箱,笑着说:“谢谢,20层。”
两个亮起的按键上下挨着,最先灭的是20。
“又要耽误你一会儿时间了。”年轻男人边说边向电梯外搬箱子,反复了几次,却在搬最后一箱时手滑打翻的箱子。
各种签字笔与办公用品散落一地,滚到了方斐脚下,方斐用一只手抱着装橘子的袋子,蹲下身体帮忙拾捡东西。
年轻男人不住地道歉又道谢,却被方斐蹙眉制止,他指了指男人胡乱抓在手里的签字笔,轻声建议:“可以把笔尖和笔尖放在一面,这样会更便于整理。”
———
方斐被新邻居的邀请到家里小坐时犹豫了一下。
年轻男人会看眼色,守着分寸在门内伸出了手:“冯屿白,谢谢你刚才的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方斐搭上了那只漂亮修长的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冯屿白看起来热情洒脱,指了指方斐抱着的纸袋儿问:“我能吃你一颗橘子吗,它们看起来应该很甜。”
“可以的。”方斐送出袋子,“你拿可以两只。”
冯屿白笑得明媚极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取了橘子,他靠在门框上看着站在门外的方斐问,“怕我是坏人?”
没等方斐回答,年轻的男人就弓身在脚边的箱子中翻出了工作证和教师资格证,“我是市一中的老师,教数学的。”
不说这话还好,说了方斐反倒向后退了一小步,虽然他现在熟记高中知识涉及的各个数学公式,却无比敬畏传道授业解惑的人民老师,有时甚至是抵触的。
冯屿白只拿了一只橘子,抛向空中又接住,倚着门与新认识的小邻居聊起了天儿:“知道我为什么要搬来这个又贵又闷的地方住吗?”
方斐虽然不喜欢老师,倒也能配合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要追人。”冯屿白的眼尾微微上挑,斜乜人时看起来有些妖孽,“他也住这里,对了,还和你同层。”
方斐又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屋内的桌子上,那里零散的放了一些签字笔,方斐觉得红笔应该和红笔放在一起,蓝色的和黑色的也应该区分开,便签纸应该……
思绪骤然被打断,耳边的话让他突然回神:“你说什么?你要追的人姓什么?”
“姓张,男的,也是老师。”
装着橘子的纸袋发出轻轻的声响,方斐终于将心思从那些签字笔上收回,犹豫忐忑地问道:“你要追的人是男的?”
“我是同性恋,不介意吧?”
“……不介意。”
冯屿白一掀眼皮,看向屋顶:“就住在我楼上,贼帅一男的,满臂满背的纹身,你平时来回进出应该见到过吧?”
呼吸一滞,怀里的纸袋子再次压出扭曲的声响,方斐立刻在心里推翻了自己刚刚的想法,传道授业的张旭尧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严肃沉闷,控制欲又强,但自己又软又好推倒,任他搓扁捏圆也没什么脾气,与他合适的很。
面对尚未插足的第三者,方斐忽然底气十足,他抱着橘子上前一步,正色道:“你追求别人之前应该打听一下人家有没有男朋友?我和你说,我就是张……”
对面倚墙的男人眼中忽然闪过犀利,转瞬便融进了笑意之中,他看似随意实则强势地截住方斐的话:“楼上的男人喜欢我,曾经爱我爱的发疯。”
听了这话,方斐反而心中一松,张旭尧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他见过男人千般的样子,平静的,严肃的,冷的,怒的,就是没见过发疯的,方斐觉得这世间似乎就没有任何事,会让张旭尧发疯,也包括任何人。
“不信?”冯屿白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在夹层中翻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片,“你看。”
手中的纸袋儿在纸片送到眼前的那一刻滑出了臂弯,落在了地上。
圆滚滚的橘子在深长的走廊中不断滚动,撞在墙壁上改变了方向。
纸片上的字迹清晰,即便方斐装瞎都能认出来是谁的字迹。
张旭尧没疯过吗?
方斐似乎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深信不疑的结论,如果他认识的是真正的张旭尧,那么落在纸上的疯狂又当如何解释?
“他竟然喜欢男人?是不是就证明我可以将他抢过来锁在家里,一辈子!”
“我们是在进修班认识的,当时我有男朋友,他很迷恋我,在被我拒绝后曾经有过这么疯狂的念头。”冯屿白笑着收回纸条,重新叠好放回钱夹,“我现在恢复了单身,忽然觉得他还挺可心意的。”
他低头帮方斐捡橘子,边捡边说:“你觉得我多久能把他拿下?我觉得一个星期够了。”
“哦,你刚才说他可能会有男朋友是吗?”橘子被逐一放进纸袋,又抱回方斐的怀中,冯屿白笑着说,“那一个星期也够了。”
不可能。方斐很怂的在心中否定,张旭尧……很有责任心的。
他转身就走,甚至没有与新邻居告别,重新返回电梯时,光滑的箱壁上映出倒影,青年垂着头轻声自语:“方斐,你要加油,想办法留住张旭尧那个LCS。”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可能会少一些,因为要写《四面佛》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