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阳光明媚。
关磊打了个哈欠,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等四十分钟了,图片社的负责人怎么还没到?”
他哈欠打得勤,这会儿又续上了一个,“这咖啡怎么越喝越困。”本就不大的眼睛,如今需得用力挑起眼皮,才能看到眼仁儿,关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昨晚我也没打游戏睡得挺早的啊。”
方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建议道:“人家今天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我们改天再来吧。”
关磊的脊背靠着沙发,懒得摇头,只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刚刚送咖啡那个人不是说了吗,他们领导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应该快到了我们再等等。”那根看起来不算灵活的手指转而指向方斐面前的咖啡,“你不喝?那我喝了啊,这困劲儿怎么就过不去了?”
男生端起方斐没动过的咖啡几口牛饮入腹,杯子一落抹嘴道:“我今天状态不好,一会儿谈细节的时候你多帮衬几句,谈完咱就撤,我他妈回去睡觉去。”
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关磊一下来了精神,但在看清来人时又失望地颓回了沙发。
刚刚送来咖啡的员工去而复返,面上撑着职业的笑容:“我们领导刚刚打来电话,说他大概还需半个小时才能赶回画廊,他让我向二位转达他的歉意,还说如果二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参观一下展厅,这样等待的时间可能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关磊抹了把脸,看了一眼方斐:“要不咱俩去展厅逛逛,在这我都快睡着了。”
刚刚进门时,方斐曾向展厅的方向望了一眼,里面寥寥有几位观展者,展厅外还有集结成队的学生,正由老师带入展厅参观。
思忖片刻,方斐收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水杯,起身随着工作人员出了会客厅。
办公区在二楼,展厅在一楼,转过楼梯转角,拾级而下,方斐看到了对面展示墙上的巨幅画作。
鳞片、翅羽、鲜花、枯木、鲜血、手术刀,甚至内脏同时出现在画中,冷酷血腥之下是腐朽衰亡的灵魂,而这灵魂披的皮囊却又活色生香。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方斐站在了画前,目光跟随着创作者的笔触审视画中的细节,逐渐被噩梦般的恐怖,及打破理性的艺术吸引。
“喜欢这幅画?”
身后忽然响起阴恻恻的声音,惊得方斐迅速回神。
他转身一看,竟然再次一惊,骤然向后退了一小步。
“傻三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游刃有余的掌控者面色微碎:“你叫我什么?”
直到看到冯屿白,方斐才终于醒悟自己为什么会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多日前冯屿白送给自己的那张画展门票如今还丢在祖宗包里不常翻到的角落,而门票上的图案风格与这里别无二至。
张旭尧曾再三叮嘱方斐要远离冯屿白,如今与他再见,方斐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他马上道歉:“冯先生,对不起,你就当我胡说。”
脚步右移,方斐打算绕过冯屿白,可刚刚迈开步子,就被伸长的手臂截了去路。
“怎么刚进展厅就要走?”冯屿白笑容和煦,却莫名像了画中的皮囊三分,“你们不是来谈合作的吗?怎么,现在不想谈了?”
方斐一凛,如果刚刚还可以将自己与冯屿白的相遇定性为巧合,听了这句话后就已经能够确准冯屿白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目光环视四周,方斐再次蹙眉,刚才还能见得到参观者的展厅如今已然空空荡荡,方斐身边除了关磊,连那位带他们下楼的工作人员也不见了身影。
而关磊……方斐侧目一看,向来话多的男生已经靠入了墙角,眼皮勉强睁着,视线却难以对焦。
此时的冯屿白也看向关磊,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就是暗潮的负责人,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关磊缓缓抬起了手,他似乎费尽了全力但动作依然很慢,终于在指尖儿碰到对方冰冷的掌心后,身体骤然一软,一头栽到地上。
“关磊!”
方斐想要去扶人,却被冯屿白拉着腕子抵在墙上:“没想到我的小邻居警觉意识还挺强的,不喝我提供的咖啡,还在进门时看了场馆情况和逃生通道,不过现在不还是落在我手里了吗?你说张旭尧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猝不及防的一声“唔”!
就在这声痛呼发出的前几秒,方斐后仰身体,拉满力度用头狠狠地撞上了冯屿白的鼻梁。
一股暖流顺着鼻腔而下,冯屿白松开方斐,捂起鼻子。方斐也疼,刚刚那声“唔”也重叠了他的声音,他用手揉了一把额头,去拖地上的关磊。
“没用的,所有的出口我都锁上了。”冯屿白擦了擦鼻血,葱白色的指尖儿带着暗红的血色轻轻一扬,就有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从角落走出,任他差遣。
“把这个昏迷的扔出去。”冯屿白将指尖儿上的血抹在了那幅画上,与颜料绘出的红交融在了一起,“把这个清醒的捆了,扔到我的画室里,然后你们把煤气罐摆好就离开吧。”
两人听命,去抓方斐。
那个面上有血的青年,站在人后,垂下眼睑,淡淡地说:“不配合,就打晕吧。”
而方斐在沉入黑暗之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蕴藏着死亡意象的画作前,那张阴沉又疯狂的脸。
———
方斐醒来后的最初感觉是后颈隐隐的疼,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慢慢抬起头,看到了一间凌乱的画室。
画室无窗,仅开了一盏落地灯,房间的各个角落随意散落着叠加了各种元素的残画,“傲慢”被“嫉妒”压了一角,“暴怒”躺在“惰怠”之上,“贪婪”卷着边儿,“色欲”已经泛黄,好像只需一折,这画就会碎了。
方斐被捆着手脚,扔在一张软椅上,他试着坐直身体,用捆在一起的双手去摸口袋,希望落空,果然手机已经被收走了。
吱呀一声,画室的门被推开,冯屿白拖着两个煤气罐进来,他鼻子里塞着卫生纸,丝光暗闪的白衬衫上还有斑斑血迹。
“醒了小邻居?”摆好煤气罐,冯屿白关上门,走过来蹲在方斐面前问,“知道我为什么绑你吗?”
方斐看着冯屿白因为拖煤气罐咧开的领口搓了搓指腹:“因为张旭尧对吗?”
“对,就是因为他。”
“你喜欢他,爱而不得,所以想要绑架威胁我这个情敌?”
方斐的话让冯屿白结结实实地愣了几秒,然后顿然反驳:“不是!”
他起身貌似气愤地转了个圈,“张旭尧和你这么说的?”
方斐向后挪了挪屁股,小声道:“我猜的,他只说你们之间有过节。”
冯屿白慢慢转身,走到那盏孤灯前,他的身体被淡淡的光影包裹,投在地上的影子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落地灯的金属灯罩被炙烤的温度不低,他的手指却在上面轻轻划动,低垂的眼睫在不经意间透露出隐隐的狠厉。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祝卿明,我最恨的人就是张旭尧了,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如何能让他痛苦,而你……”阴鸷的目光望向光源的另一侧,“就是那个能够让他痛不欲生的人。”
方斐看着光影中的冯屿白,身体别扭地在软椅上蹭了蹭,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脸抱歉地提示:“我不是不想给你正常的反馈,但冯先生……你能先把鼻子里堵的纸拿掉吗?”
“草!”从不爆粗口的冯屿白迅速转身,拔掉了鼻子里塞的纸巾,气急败坏地吼:“方斐,你知道吗,我是要弄死你的!”
方斐往椅子里缩了缩,有些丧气地问道:“你和张旭尧有仇,为什么要弄死我呀?”
“因为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走进他生活的人,让他放在心上的人。”
方斐摇摇头,给出了不同的见解:“因为你弄不过他,所以只能挑我这个软柿子捏。”他叹了一口气,“捏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捏。”
冯屿白慢缓缓走过来,用手指挑起方斐的下巴,冷声道:“你不是第一次被捏,但你应该是第一次去死。”
冷白的手指慢慢向下,勾住方斐的扣子一拉,冯屿白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入那片雪白中。
他赞叹的“啧”了下舌,双唇微分:“这么好的东西,那就先奸后杀吧。”
作者有话说:
写鼻子里堵着纸巾那里把我自己都笑抽了,一度笑得码不了字儿,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的笑点奇怪,反正我看一次乐一次。明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