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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你刚才说的,还作不作数……

渐入佳境 几京 8061 2025-01-14 10:17:47

21

余闻嘉的重心全压在池镜身上,池镜差点没站稳,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他的腰,将他上半身撑住。池镜刚才大脑都停止思考了,眼下才回神。余闻嘉没有完全晕过去,只是站不稳,他头靠在池镜肩上,闭着眼睛,呼吸很沉重。

池镜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余闻嘉的脸颊贴在他的颈侧,烫得厉害,鼻间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从他耳后扫过。池镜一侧脖子渐渐浮上热意,耳根都红了。

池镜两只手扶在余闻嘉腰侧,偏过头轻轻叫了一声:“闻嘉?”

余闻嘉眼皮动了动,围绕在他身边是熟悉的气味,他下意识侧过头,脸埋在池镜颈间蹭了蹭。这么亲昵的动作就算是小时候余闻嘉也不曾对池镜做过,池镜不知道他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庄楚在旁边冷眼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片刻,丁铭就找过来了。余闻嘉走后一直没回来,他不放心,就过来找他了,结果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我天,怎么还倒了……”丁铭快步走过来。

“他喝酒了?”池镜立刻问。

丁铭帮池镜扶了一把:“不知道谁往他杯子里倒了酒,他八成也没注意,拿起来就喝了,然后就坐那儿了。他说要上洗手间,我就跟过来看看,谁知道还晕这儿了。”

“他喝了多少?”

“没多少啊,就那点酒,用来漱口都不够的。”丁铭笑得有点无奈,扶住了余闻嘉一条胳膊,“他酒量这么差啊。”

余闻嘉酒量如何池镜不清楚,毕竟前些年他一直在国外,不过以他对余闻嘉的了解,余闻嘉平时应该不怎么会喝酒,甚至可能滴酒不沾。他点头,道:“嗯,应该是宝宝级别的酒量。”

丁铭笑出了声。

余闻嘉微微睁了下眼睛,短暂清醒的片刻,视线里多了一个人。

“还能走吗?”耳边传来池镜的声音,余闻嘉反应迟缓地看向他。

“送他去楼上房间。”池镜扶着余闻嘉另一条胳膊,对丁铭说。

庄楚始终站在原处,望着池镜转身离去的背影,叫了一声:“池镜。”

池镜停下,转头看了他一眼。庄楚皱着眉,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似乎还在等他的回复。

余闻嘉的出现并没有影响这件事的走向,池镜从来没想过接受庄楚的提议。他给了庄楚一个明确的回答:“这件事我上次就给过你回答了,这次也一样。”

“理由呢?”庄楚视线看向两人中间的余闻嘉,像是迁怒于他,“难道是为着他刚才那句醉话?”

池镜平静道:“你既然都知道那是醉话,还把它当理由吗。”

庄楚皱了下眉。

其实两个人都有点喝多了,换平时,他们不会跟对方这样说话。当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庄楚又几乎不再谨守分寸,池镜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了。

“理由是我自己不接受。”池镜告诉他。

庄楚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明白了。”

半道上,丁铭问池镜:“你俩刚说什么呢,什么理由?什么醉话?”

池镜说:“没什么。”

丁铭“啧”了一声:“懂了,我是外人,有些事外人不配知道。”

池镜笑了声,说笑道:“不是外人难不成你还是内人。”

“嘶……我就不能是个正常人了是吧?”

“不是什么要紧事。”池镜说,“没什么好说的。”

池镜和丁铭把余闻嘉扶去了楼上房间,上个楼把丁铭累出一身汗,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笑着说:“这个子真不是白长的,真够沉的,把我累够呛。”

池镜帮余闻嘉盖上被子,丁铭说:“让他在这躺会儿吧,睡一觉估计能好点。”

余闻嘉刚才还有意识,一躺床上就彻底睡过去了,呼吸变得很平缓。

池镜看着他微红的脸庞,想到他刚才说的那话,心情有点微妙。

这人迷糊成这样,刚才说的那话八成是不经大脑的醉话,很有可能庄楚跟他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只言片语稀里糊涂往脑子里一凑,冒出来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今天的聚会不是通宵场,毕竟已婚人士占大半,还有几个周末还得去公司加班的社畜,前者要早归,后者要早起,于是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一帮人就提议散场了。

余闻嘉在房间睡了半小时,醒来时头疼得厉害。他坐起身捂着头缓了一会儿,抬头四下看了一眼,意识渐渐回笼。头还是有点晕,一仔细回忆晕之前发生的事,太阳穴就疼得发涨。

余闻嘉低着头,出神地盯着身上的被子。

脑子是乱的,记忆也是乱的。

门锁“咔哒”一响,余闻嘉抬头看了眼,池镜推门而入,看到他坐在床上不由得一愣:“醒了?”

余闻嘉看着他,眼神不算清明,细看还有一丝醉态。

“头还晕不晕?”池镜走了过来。

余闻嘉嗓音有些嘶哑:“……有点。”

看样子余闻嘉应该是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了,他不问,池镜也没主动提起。

“之前是不是从来没喝过酒啊?”池镜问他。

余闻嘉点了点头。

“难怪喝那一点就醉成这样。”

余闻嘉掀开被子下了床,一举一动都很迟缓,说话声音也是又沉又缓:“我不会喝酒。”

他头还有点晕,往那儿一站人都在晃。池镜扶了他一下,余闻嘉重心朝他那边一倒,靠在了他身上。他转头,视线对上池镜的。池镜的眼睛有点红,身上的酒味也很重,这都表明他今天喝酒过量了。

“你喝多了。”余闻嘉看着他说。

池镜笑了笑:“你还有资格说我呢。”

“我没喝多。”

“是,你只是喝醉。”

池镜的胃病是在去国外工作后得上的,余闻嘉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喝酒伤身,不想池镜过量饮酒。

“不要喝那么多酒。”余闻嘉说。

池镜笑道:“知道了,以后注意。”

余闻嘉晕乎乎地闭了下眼睛,他半靠在池镜身上,低着头,脸靠池镜很近,池镜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看这情况是不可能送他回学校了,现在也有点晚了,送他回他自己家,又会打扰到他妈妈。

“今天去我那儿吧。”池镜跟他说,“明天我再送你回学校。”

余闻嘉愣了片刻,点头“嗯”了一声。

楼下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丁铭还在,得知池镜要带余闻嘉一起回家后,才叫代驾走了。

池镜也叫了代驾,他跟余闻嘉坐在后座,余闻嘉上车后没多久就闭上眼头侧向了一边。他还没完全缓过来,这会儿头又开始痛了。

余闻嘉又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到家的时候池镜叫醒了他。代驾直接把车开进了地库,池镜带余闻嘉乘地库的电梯上了楼。

余闻嘉站在池镜身后,看到他手指在密码锁的指纹感应区上按了一下,“嘀”的一声响,门开了——到此余闻嘉的意识才彻底回笼。

“去沙发那儿坐。”进去后,池镜对余闻嘉说,“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这是余闻嘉第一次来池镜住的地方,这里都是池镜的味道。

他坐在沙发上,沉醉,且沉溺。

池镜很快回来了,手里端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余闻嘉:“温的,直接喝。”

余闻嘉接过。池镜想起来要给他准备换洗衣服,打算去楼下便利店帮他买两盒新内裤,转身要走,却被余闻嘉一把拉住。

余闻嘉抓着池镜的手腕,喊了一声“镜哥”。

池镜转头看向他。

余闻嘉下一秒就松开了手,他把蜂蜜水放在茶几上,抬头看着池镜:“我刚才是不是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的记忆停留在池镜送他上楼之际,在这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回忆起来了。他也压根不需要蜂蜜水来解酒,他早就酒醒了。或者可以说,对池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潜意识就是清醒的。

他不知道池镜一直没提这一茬,是压根不在意,还是故意装作没发生。

池镜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想起来了啊?”他以为他会在余闻嘉脸上看到尴尬,或者不好意思的表情,可是没有。可能余闻嘉只记起来部分,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

池镜的反应显然表明他拿余闻嘉说的话当醉话,压根没放心上,于是余闻嘉直接跟他说:“我说的不是醉话。”

池镜微怔:“……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醒了。”余闻嘉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没想过结婚吗,那形婚是不是可以。”

池镜恍然。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在余闻嘉面前半蹲了下来,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问:“喝酒把脑子喝糊涂了?”

池镜的反应对余闻嘉是一种片刻的警示,让他重又记起对自己的忠告。他重新整理思绪和语言,不掺任何情绪地对池镜说:“一直维持现状的话,姥姥那边,你是不是很难交代——”

“姥姥也说了,她能接受你跟男生。”

池镜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他:“你刚是听到庄楚跟我说的话了是吗?”

“嗯。”

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池镜大概知道余闻嘉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一出了。

“你不要跟别人形婚,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余闻嘉说。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池镜失笑:“哦那换成跟你形婚就不是了?”

“至少我跟你知根知底。”余闻嘉有理有据。

只要池镜跟自己没有任何牵连,那他就有跟别人捆绑的可能,这是余闻嘉不能接受的。

他语气平静道:“跟我结婚吧,镜哥。”

池镜蹲在那儿看着他,思绪万千,困惑又迷茫。

“那个人跟你说的,我都可以做到。他能帮你的,我也能帮你——”

“我不会影响你。”

池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余闻嘉的思路回道:“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事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不复杂?你是光想着要帮我解决问题了,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情况?”

“我想过了。”

“你想过什么了?你才多大年纪,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你爸妈那边你要怎么说——”

“反正我以后也不会结婚。”余闻嘉打断他,“我爸妈那边我会处理好,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余闻嘉会这么说池镜倒是不意外,他从小性子就独,不结婚什么的,这像是他会有的想法。

“一个人的想法不可能永远不变,你现在这么想,以后就不一定了。”池镜说。

余闻嘉很想说“不会”,可这么说大概只会起反效果,他对形婚这件事表现得越“理中客”,池镜才越有可能放下那些多余的顾虑。

余闻嘉说着违心的话:“那就等到以后再看,至少现在我的想法就是这样。——这件事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在跟我结婚,以后你想结束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结束,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

池镜默然不语地看着余闻嘉,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醉,居然真的有把余闻嘉说的话听进去。

跟余闻嘉结婚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至少如他所说,姥姥那儿能有个交代,能让老太太心态好起来。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形婚这种事。庄楚跟他提这件事的时候他只觉得荒谬,连一秒都没考虑。可是换到余闻嘉这,他却这么迟疑。

今天真是喝多了,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

池镜,你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池镜低头闭上了眼睛,一直没说话。

余闻嘉的心拧成了一团。

池镜说过,他不想要牵绊。因为牵绊会牵制人心,阻碍步伐。

余闻嘉早就认清了,他连成为池镜牵绊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他不想成为牵扯池镜的负担,早就决定把自己那颗心裹起来了。

但他不能接受将来有一天池镜跟其他人捆绑在一起,不管是以哪种形式。

他真的没法接受。

“镜哥。”

池镜睁开眼,抬头看了他一眼。

“选我不行吗?”余闻嘉垂眼望着池镜,这一刻已经丢掉几分顾忌。

池镜哑然,不知道说什么,在他看来余闻嘉根本不像酒醒了,也不像他从前认识的余闻嘉。

余闻嘉脸上的神情陌生而又熟悉,他记忆中曾经见过一次。

沉默了很久,池镜微微点了点头,说:“好。”

池镜,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再一次问自己。

池镜说完“好”,两个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对方。

余闻嘉表情发怔,心跳得厉害,正要开口,池镜突然站了起来:“你……先把蜂蜜水喝了,我下楼买点东西。”

池镜去了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他脑子有点乱,半路上头疼得快炸了,他觉得该给自己也泡一杯蜂蜜水。比起余闻嘉,他倒更像是喝多了的那个。

余闻嘉的这个提议,在池镜自己看来是荒唐的,可由余闻嘉提出来他竟然也没觉得有多离谱——为了给他解决问题,不惜跟他结婚,听来荒谬,但这真的像是余闻嘉能干出来的事。

他年少时就这样,有个性有主见,一旦决定了要做的事绝不会受别人影响,性子独,又很犟。年少情谊抹不去,池镜护着他,他也护着池镜,不声不响为池镜做过很多事。

池镜想他大概是真的担心他日后有一天会为了姥姥跟别人形婚,也大概是真心认为形婚是对自我不负责——池镜越想越觉得这很符合余闻嘉的脑回路。

那他自己呢?又是个什么脑回路?

脑海里浮现出余闻嘉刚才坐在沙发上垂眼失神的样子,池镜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在余闻嘉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其他的池镜也不愿多想了,他今天脑袋实在够疼了。

池镜走到生活用品区,从货架上拿了一条毛巾和一支牙刷。除了这两样,还得买盒内裤,他顺手拿了一盒自己平常穿的那个码,刚准备放购物篮里,突然间想起来余闻嘉现在那个体型。他想了想,还是换了盒大一码的。

回家后,池镜发现余闻嘉还坐在沙发上,杯子里的蜂蜜水已经喝完了。他拎着购物袋走去阳台,把买的新内裤丢进洗衣机,打开了快洗模式,随后回客厅跟余闻嘉说:“我去收拾一下客房,一会儿衣服洗完了你自己拿出来放烘干机烘一下。”

“衣服?”余闻嘉看了一眼阳台上的洗衣机。

“内裤。”池镜解释说明。

余闻嘉看他一眼,然后不说话了,他没想到池镜会专门去给他买内裤。

池镜给余闻嘉拿了一套干净睡衣过来,然后去了客房。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大脑负荷过载,在客房换被套的时候,头晕得都有点站不稳。他坐到旁边的懒人沙发上缓了一会儿,结果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镜哥?”

朦胧中池镜听到余闻嘉的声音,他吃力地睁了下眼睛。

“别睡这儿,去床上睡。”余闻嘉蹲在他面前,轻声说。

池镜眼睛睁开又闭上,哑声问:“你澡洗了么?”

“没有。”池镜进客房后一直没出来,余闻嘉刚才就进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坐沙发上睡着了。

池镜闭着眼说:“你先去洗澡。我眯会儿。”

“回房间眯。”

池镜皱着眉低哼一声,这一声哼,竟透着一丝不耐烦:“……困。”

余闻嘉拿他没办法,又怕他坐这儿睡觉会着凉,就说:“那我抱你去床上。”

他语气里不带询问,并不是在征求池镜的意见。

池镜太困了,困到大脑都不能接收语言信息,余闻嘉的话语在他耳边断续不清。他眼皮动了动,又很低地哼了一声。

余闻嘉弯腰把池镜抱起来的时候,池镜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余闻嘉的脸近在咫尺,池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腾空了。床就在沙发旁边,余闻嘉拦腰抱起池镜,转个身就把他抱到了床上,前后不过三秒的工夫。

池镜躺在床上,已经清醒了,愣愣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余闻嘉。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嘉嘉同学都能把他一把捞起来抱床上了。

池镜睁着眼怔了一会儿。

“你睡吧。”余闻嘉把床尾的被子一拉,盖在了池镜身上,“我去洗澡。”

说罢他就转身走了。

池镜一身酒气,刚换的被单白换了。他昏昏沉沉的,大脑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索性闭上眼继续睡了。

余闻嘉洗完澡回来的时候池镜还在睡,余闻嘉没打算叫醒他,不过他刚在床边坐下来,池镜眼皮就动了一下,醒了。池镜睡得衬衫有点皱,他坐起来按了按眉心,跟余闻嘉说:“一会儿我再给你换床被子,被我睡得一股味儿。”

“没事,不用换。”

“那你翻个面睡。”池镜下床打算去洗澡,经过余闻嘉的时候闻到一股沐浴露的清香,他身上的睡衣是池镜的,并不合身,袖子短了一截,布料都贴在身上。

余闻嘉叫住他:“镜哥。”

池镜按在门把的手一顿,回头看着他。

“你刚才说的,还作不作数?”余闻嘉终于找到机会向他确认。

“跟我结婚这件事,还作数吗?”

睡这一觉似乎并没有让池镜的脑子清醒多少,不过他现在比刚才冷静了很多,至少他觉得自己已经搞清楚余闻嘉的行事逻辑了,也确定如果余闻嘉再露出那种让他揪心的表情,自己肯定还是会软下心来点头说“好”。

反正不管怎样,答案都给他自己定死了。

池镜反问余闻嘉:“你确定你想清楚了?”

“我要是没想清楚,就不会跟你说这些。”

池镜点了点头:“如果你想清楚了,那我的话就作数。”

余闻嘉沉默良久,最后点头“嗯”了一声。

洗澡的时候池镜又胃疼了起来,疼得他扶墙直喘气,他草草冲了一下,回房吃了缓解胃痛的药。疼痛让人清醒,这一晚他又恍惚又清醒,临睡前思绪还是混乱的,闭上眼头疼欲裂,他强迫自己清空大脑。

酒精发挥了它的作用,池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余闻嘉一晚上没睡。

他没听池镜的把被子翻过来,床褥上有池镜的味道,他侧身抱着被子,像拥抱了池镜一夜。

如果被子有生命,大概也能听到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窗外渐渐亮起晨光,早上六点,余闻嘉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卡着他妈差不多起床的点,打了通电话过去。

余母这边刚洗漱完,看到手机上余闻嘉的来电显示心头一紧,大早上的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她接电话的时候心突突直跳:“喂,闻嘉?”

“妈。”

听到余闻嘉的声音余母才松了口气:“人都给你吓醒了。”

“吵着您睡觉了?”

“没,我起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怎么了?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余母拿着手机走去了厨房。

余闻嘉站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日出,对他妈说:“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需要一大早打电话说的事,估计挺重要,余母坐下来,不干其他事了,认真听他说。

“好事儿坏事儿?”余母胳膊搭在餐桌上,“这么严肃,把你妈都搞紧张了。”

“是我的一个请求。”

余母摸不着头脑,温声道:“嗯,说说看。”

“我想跟池镜结婚。”

余母一愣,脑子都宕机了,好半天没说话。

“妈。”余闻嘉叫她。

余母站了起来,眼睛眨了好几下,张着嘴说不出话,半分钟后才重复了一下余闻嘉的话:“跟池镜结婚……?”

“嗯。”这一晚余闻嘉把之后的每件事都计划好了,首先是通知父母,然后是筹备结婚资金,“请求通过的话,我可能还得向您借点钱。”

余闻嘉说的都是中文,但连在一起余母好像听不懂。她消化了一会儿,重新坐回椅子上,问余闻嘉:“不是跟你妈开玩笑?”

“不是。”

“也不是睡糊涂了?”

“嗯,不是。”余闻嘉压根没睡,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我跟您说认真的,我想跟池镜结婚。”

余母刚听他说这话的时候很难以置信,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你说你‘想’跟他结婚,意思是这还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已经征求过他的同意了。”余闻嘉说。

余母眼睛一眨,脑子快转不动了:“你的意思是,这是你们俩共同的决定?”

“嗯。”

余母按了下眉心,缓了两秒,接着问余闻嘉:“老妈是不是错过你什么事了?你跟小镜……你俩谈着呢?”

余母觉得这件事可能性不大,她太了解余闻嘉了,如果真跟池镜谈着,他没有道理瞒着她。

余闻嘉不擅长说谎,就算说了他妈也能一眼看穿。

“结婚也不一定需要恋爱基础。”余闻嘉有他自己的一套说辞。

余母在大学任教,新闻系的教授,心思敏锐着呢。她问余闻嘉:“那你是基于什么基础要跟池镜结婚?跟老妈说实话,不然你的这个请求我很难答应。”

本来余闻嘉还抱着侥幸心理,想他妈那么开明的人,可能不会对他决定结婚这件事追问这么多。他还是不了解当父母的心。

余闻嘉只好对他妈说了实情,解释了结婚的理由、结婚的性质。

余母听后沉默良久,问他:“结婚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

“我。”余闻嘉说。

跟她猜的一样,她知道这不可能是池镜提出来的。不过池镜会答应,这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池镜那孩子是什么性子,重感情,心思细腻,事事都为旁人着想。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事答应余闻嘉这样的提议。

余母皱眉不语,想了很多。

这件事是余闻嘉提的,也必然由他主导,池镜从小就对余闻嘉宠着惯着,但凡余闻嘉足够坚持,他提什么要求池镜不会答应?

换了别的家长,这会儿可能要骂一句“胡闹”,余母不一样,她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所以现在很平静。

“你确定这么做没有给小镜增添负担吗?儿子。”余母问了一句。

余闻嘉望着窗外,天已经很亮了,晨光变得有些刺眼。

他藏着私心,都没有足够的底气回应他妈的问题。

“我不会的。”余闻嘉说。

只要他把自己的心藏得足够好。

余母很轻地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还需要跟池镜聊聊。”

“您就跟我聊,别找他,成吗?”余闻嘉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万一他妈跟池镜聊过之后池镜又动摇了,那就一切都回到原点了。

余母默然片刻,轻声道:“好。”她相信池镜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孩子俩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都是自我的人生课题,她就不参与了。

“那这个请求,您是答应了?”

“你自己想清楚了,能为一切负责就好。”余母起身倒了杯水喝,一早上脑细胞都快死光了,口也干得很,“你别忘了你爸,光跟我说好了没用。”

“嗯,我知道。”

要不是昨天晚上时间太晚了,余闻嘉昨天就得跟他妈说这事。

“还有你爷爷,他那边你怎么交代?你还上着学呢就结婚,怎算个事儿。”

“法律没规定上学期间不能结婚,而且我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说什么你都有理,回头你自个儿跟你爷交代去。”

要联系上余闻嘉他爸一次不容易,余母说:“你爸那边我来说,你甭管了。”

“他要持反对意见,您跟我说,我来跟他谈。”

余母抿着杯口笑笑:“你还知道担心这个呢,怎么不担心我持反对意见?我看你今天就是通知来了,压根没想过跟我商量。”

“您不会。”余闻嘉难得嘴甜,“全世界最开明的妈妈。”

“哎哟,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余母一副受不了他的口吻,其实眼底有很明显的笑意。

“妈,借我点钱。”余闻嘉说完一件正事,接着说下一件。

余母喝着水说:“借你钱结婚啊。”

“啊。”余闻嘉垂眼笑笑,“以后还您。”

余闻嘉还在读博,正经说来还是学生,兼具社畜属性的那种。他虽然每个月有补贴,但肯定比不上正经打工人的薪资。他做科研、发论文拿过不少奖金,加上平时物欲低,花销不大,七七八八攒下来,倒也有一笔存款。

结婚需要多少资金,余闻嘉没有概念,他担心钱不够。

余母哼笑一声:“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让人跟你结婚,每个月领的那点钱养活自己都不够的。”

刘教授夸张了,余闻嘉反驳道:“够的,还能余下很多。而且我有存款。”

池镜醒得很早,一睁眼才六点多。头有点疼,他躺在床上晃神,昨晚发生的事一幕幕在他脑海重现——什么也没忘,就是脑子清醒的时候回想这些事,更觉得荒唐了。

最荒唐的就是他自己,居然答应了这事。

昨晚顾不得想那么多,其实有很多事池镜都没有考虑,就那么草率地、干脆地跟余闻嘉点了头。昨天确实有冲动的成分在,池镜现在想来隐隐有些后悔,他自己倒没什么,但这个决定对余闻嘉的影响是很大的。

这可是结婚,形婚也是婚,不是别的什么小事。而且余闻嘉现在还没完成学业,正经还是学生,莫名其妙跟他结婚了算个什么事儿。

更何况家长那边也未必能同意,池镜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脱离实际。

他打算一会儿再跟余闻嘉好好谈谈。

余闻嘉把被子叠好,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厨房飘来一阵香味,余闻嘉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池镜把盛着煎蛋的盘子放在了餐桌上。

“醒那么早?”池镜抬头看了他一眼,“洗完脸过来吃早饭。”

余闻嘉“嗯”了声,去卫生间洗漱了。

池镜做了煎蛋,还煮了两碗面。蛋是焦的,面是清汤寡水的,总得来说,厨艺很不怎么样。池镜做饭就没好吃过,这是他弱项,没这方面的天赋。本来是有提升空间的,但他之前一直在国外,有时候工作忙起来经常顾不上吃饭,在吃这方面就越来越不讲究了,能对付着填饱肚子就行,于是厨艺就退化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他自己对吃的要求也不高,熟了能吃就行。

“头疼吗?”

余闻嘉坐下后,池镜问他。

余闻嘉摇头,他一晚上没睡,黑眼圈很明显,脸都比平时苍白。

“没睡好?”池镜看着他眼下的那两团青,还有他眼底的红血丝。

余闻嘉没说实话:“嗯,认床不习惯。”

“晚点回去补下觉。”池镜端了碗面给他,“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池镜做的是最简单的清汤面,冰箱里食材不够,面很素,他就又煎了两个蛋。

“面的味道可能不大好。”池镜先跟余闻嘉提了个醒,“那个蛋,你吃不焦的地方。”

余闻嘉吃了口面,味道有点淡。他又咬了口煎蛋,蛋咸了,油也放多了。

池镜自己吃着都齁得慌,喝了口水说:“应该点个外卖的。”

国外点外卖没国内这么方便,池镜驻外这几年,已经跟不上国内信息网络的发展速度,他手机上没有外卖软件,刚才也压根没想起来这一茬。

“我做饭水平有限。”池镜跟余闻嘉说,“你将就吃。”

余闻嘉不挑,默默地吃面。

池镜心里宽慰——孩子长大了,不挑食了。

余闻嘉之前没吃过池镜做的饭,不知道他水平这么“有限”。

“下次我做。”这是余闻嘉能说的最委婉的话了。

池镜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笑了声:“还以为你不挑呢。”

“不想打击你积极性。”余闻嘉说。

池镜垂眼失笑:“我对做饭的积极性基本为零,没什么可打击的。”

余闻嘉点了点头:“以后我给你做。”

池镜嘴唇一抿,筷子在蛋黄上划了划,说:“聊聊?”

余闻嘉抬头看他一眼:“嗯,你说。”

“昨天的事,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再聊一聊。”

余闻嘉沉默两秒,说:“不聊。”

年纪轻轻还有两副面孔。

池镜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你说了作数的。”余闻嘉不想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搬出背后的家长势力,“我已经跟刘教授报备过了,她同意了。”

池镜讶然:“什……”

余闻嘉把话给他堵得死死的:“你倾向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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