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余闻嘉这一晚是在客房睡的,客房的床铺池镜早就给他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余闻嘉习惯早起,有生物钟,休息日跟工作日起得一样早。他第二天早上六点二十就醒了,醒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冬日,天刚蒙蒙亮,窗外听不见鸟鸣,房内寂静无声。
十分钟后,余闻嘉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
刚才躺床上盖着被子没有注意,余闻嘉走到卫生间才发现自己出了点“小状况”——作为男性的正常的早起生理反应。他确认自己昨晚没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但也不能否认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有点亢奋。
余闻嘉很快洗漱完,擦干脸,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传来输密码的“嘀嘀”声。
这个点会过来,还知道门锁密码的,只可能是池镜家里那两位长辈。
余闻嘉现在要是回了客卧……不知道一会儿会出现什么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当场露馅。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余闻嘉在原地顿了两秒,转身往池镜的卧室走去。他按下门把,迅速进屋把门关上。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开,房间里一片昏暗,但不是完全看不见,窗帘是有点透光的,余闻嘉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余闻嘉关门很轻,但池镜还是被吵醒了,他侧身躺着,眼皮微微动了动。
余闻嘉站在门口没动,也没出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池镜眯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看见门口立着个人影,吓了一跳:“闻嘉?”
余闻嘉压低了声音说:“秦姨好像来了。”
“我妈?”池镜坐起身,完全清醒了,余闻嘉贴着门板站在那,屋里有点暗,池镜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轮廓。
池镜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六点四十五,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他妈会过来倒是不奇怪,但这来得也太早了。
池镜下了床,想去拉窗帘,手刚碰到窗帘布,就听到余闻嘉说:“别拉窗帘。”
池镜转过头,有点纳闷:“怎么了?”
余闻嘉没解释原因,只说:“别拉。”
“太暗了,我都看不清你人。”
“你继续睡你的,不用管我。”
“我人都被吓清醒了,还睡呢。”池镜朝他走过去,“怎么了?你。”
池镜一走近,余闻嘉立马转身朝向门板。
“你干什么呢,”池镜不明情况,觉得他那么一大只杵在角落里的画面有点好笑,“罚站呢。”
余闻嘉垂着头,还真点像在罚站。他背对着池镜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池镜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大概知道余闻嘉为什么会避开他妈,直接跑他房间里来了。
池镜停在原地,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别站那了,当心着凉,去床上坐。”
余闻嘉摇头。
“屋里这么暗,我又看不见。”
池镜的话含蓄地表明他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余闻嘉的腿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我缓会儿。”
“你是打算在这一边罚站一边缓?”池镜问他。
余闻嘉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池镜有点哭笑不得。
余闻嘉只穿了件薄款睡衣,池镜担心他着凉,去衣柜里拿了一件薄绒外套,从后面往他身上一披。
“你挪个地方缓,”池镜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挡这儿我怎么出去。”
余闻嘉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池镜很有眼力见地走去衣柜那儿找衣服穿,说:“我出去洗个漱。”
“你不睡了?”
“你不是要缓会儿吗,我给你腾地方。”池镜转身时发现余闻嘉坐在了飘窗上,侧着身子弓起一条腿,把该挡的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你等下回来可以再睡会儿。”余闻嘉说。
“那我等下看看睡意是否尚在。”池镜披上了件外套,开门出去了。
厨房里“叮当”作响,夹杂着池镜妈妈和姥姥的声音。
“哎哟轻点呀,别把俩孩子吵醒了。”姥姥埋怨了一声。
“没事儿,吵不醒。您当是咱老房子呢,隔音效果这么差。”
池镜走去了厨房,“两位勤劳的女士,起得比太阳公公还早啊。”
池母回过头来:“你这孩子,走路没个声儿,吓人一跳。怎么起这么早?”
“是不是被我俩吵醒了啊?”姥姥皱着眉,“我让你妈动静小点儿,乒铃乓啷的跟打仗似的。”
“没吵着我,我自己醒的。”池镜往料理台上看了一眼,“您俩大清早的来送早饭啊?”
“嗯呐。”姥姥说,“我煮了百合红枣汤,结婚第一天,你俩得喝点这个。”
池镜笑了笑:“这么讲究。”
“嘉嘉呢?”姥姥问,“还睡着呢?”
“嗯。”
“你还睡不?不睡了就去洗个脸,过来吃早饭,趁热吃。”池母说。
“好的。”
余闻嘉没有一直待在卧室,缓完就换好衣服出来了,进餐厅跟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他一时忘了改口,还是叫的“秦姨”。
“还叫我‘秦姨’啊?”池母笑着说。
余闻嘉改了口:“……妈。”
“哎,这才对嘛。”
池母不知道余闻嘉已经洗漱过了,让他先去刷牙洗脸,收拾完过来吃早餐。
池镜在卫生间门口跟余闻嘉碰上了。
“睡意是否尚在?”余闻嘉问。言外之意,他缓完了,地方给你腾出来了,你可以去补觉了。
池镜愣了一下,笑道:“彻底没有了。”
“你怎么出来了?”池镜问。
“出来跟长辈打声招呼。”
“还挺懂事。”
“我一直都很懂事。”
池镜嗤笑了一声。
“有异议?”余闻嘉看着他。
池镜点了点头:“有。”
“犯轴的时候就不懂事。”池镜手上有水,朝余闻嘉脸上轻轻一洒,“一会儿过来吃早饭。”
余闻嘉闭了下眼睛,脸上被池镜洒了几滴水珠,睁眼时池镜已经走远了。
两位长辈已经在家吃过早饭,池镜和余闻嘉用餐的时候,她俩就在旁边看着,笑得一脸慈爱。
“你们吃吧,我跟你姥还要去趟你弟那儿。”池母站起来说,“这个点应该已经起了。”
池镜喝了口百合红枣汤,“百合红枣汤也有他的一份?”
姥姥朗声大笑:“你这孩子……”
池母也跟着笑:“他一个打光棍的,没条件喝这个。”
“您还说呢,您俩就光催我,不催他。他打光棍你们倒是不管。”
池母说:“他那臭脾气,跟谁能过日子。我跟你姥才不霍霍好人家的姑娘。”
鉴于今早余闻嘉遭遇的“险情”,池镜在两位家长临走前委婉叮嘱了一下,让她们以后过来的时候,提前通知他一声。他说毕竟家里现在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位成年男性。
姥姥一听就明白,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来我们都敲门,不直接进来了。”
送走两位长辈,池镜继续回去吃早饭。
“今天没事?”余闻嘉问池镜。
“没。”
“那你一会儿可以回房间补个觉。”
池镜吃了早饭,喝了甜汤,血糖飙升,这会儿还真有点犯困。余闻嘉已经换了外出穿的衣服,他问余闻嘉:“你今天要去医院?”
余闻嘉摇头:“学校。我去实验室。”
“我开车送你。”池镜说。
“不用,你在家睡你的觉。”
池镜转头看了眼阳台外面,天已经亮透了,晨光有些刺眼,玻璃窗上蒙了一层白色的水汽。今天是个大晴天,但室外温度很低。
“我送你,外面冷。”
余闻嘉抬头看了他一眼。
“先送你去学校,我再回来补觉,又不远。”
余闻嘉点了点头:“好。”
吃完早饭,池镜回卧室换衣服。他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想看一下今天的气温。屏幕上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丁铭发来的:下周六一中校庆,去?
池镜回:看情况。
他难得秒回消息,还是在这个点,丁铭立刻打了通电话过来。
“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作息时间立马就变了。”丁铭在电话那头欠嗖嗖地问,“是本人不?不会是闻嘉弟弟吧?”
池镜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床上,走去衣柜那儿找衣服。
“喂?怎么不说话?”丁铭语气一变,“——不会真是闻嘉吧……”
“能不讲废话吗?”池镜开口道。
“行啊,那我直奔主题。新婚夜过得怎么样?”
池镜冷哼一声:“我怀疑池明小时候是被你给带歪的。”
丁铭乐了:“什么跟什么,怎么还扯到我们池小明身上去了,你一骂骂俩啊?”
“你俩都挺欠骂。”
“打电话什么事?”
“咱高中校庆啊,下周六,你去的话我把你拉群里,他们说要聚个餐,让我拉个群。”
“我不一定,看情况。”
“那我先把你拉进来。”
送余闻嘉回学校的路上,池镜问他:“下周六一中校庆,你去吗?”
余闻嘉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会去?”
“有空就去。”
余闻嘉上周就被他高中同学拉进了校庆群聊群,他在群里一直是潜水状态,本来没打算回学校参加校庆。
“你呢?”池镜问。
“看情况。”余闻嘉说。
汽车停在校门口,余闻嘉下了车,他站在车外对池镜说:“跟你报备一下,今天晚上我还回来。”
“这还用跟我报备?”池镜不禁想起两人上次说的话,“不让你回来你不得去家长那告我的状?”
“我说的是回来住。”余闻嘉补充说明。
“既然是报备,那还用征求我的意见么。”
“那换个词——申请。你审批一下。”
这个“申请”跟“报备”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一个审批流程。
池镜失笑,点头道:“审批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