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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花

我不是故意成为皇后的 十二溪 4386 2024-07-06 09:23:21

“你敢咬我!”方宥丞在手腕吃痛那一刻松了手, 扬起拳头就要揍下去。

眼看人如自己所愿松手,柏若风反应极快,本就困住太子的腿部往后一带, 把人翻了个身丢出去。他迅速翻身而起。

两人衣衫不整,偏偏眼中如出一辙的亮,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对视着。他们像守着自己小块领土的狼,都在虎视眈眈着对方露出的弱点想要进攻, 想要咬住猎物咽喉, 让对方为自己臣服。

在这静默的时刻,响起了陌生的足音。

柏若风被分了神, 朝来人疑惑看去。尚且没看清对方面容,就被冲过来的方宥丞以手肘扣住脖颈往边上拖拽而去。

他条件反射以为方宥丞又要和他开打,没想到对方只是把他带到隐蔽处。

“少师来检查课业了, 走走走!”方宥丞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拽着他往侧门去,显然不想和来人撞上,声音沙哑,“扫兴, 那人年纪轻轻罗里吧嗦的。不想被和尚念经就快走。”

“去哪?”柏若风给了他胸膛一手肘, 顺利把自己从对方桎梏里解救出来。

方宥丞缩手倒是快,他扬眉道, “吾向来一诺千金,现在就带你去兑现奖励。”

柏若风盯着他面色红润, 神清气爽的模样。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脖子,只想呸一声到他脸上。一诺千金?不知道刚刚是谁答应一起放开又不放的。

方宥丞领着他绕了几面宫墙, 往东宫去。路上他把自己的右手举起来, 上边明晃晃一个还沾着口水的印子,方宥丞忍不住抱怨道:“姓柏的, 吾找你正经比试,你看看自己,都使得什么小手段!”话里话外藏不住幽怨。

“抱歉了。”虽然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若无其事。柏若风背着手与他同行,声音懒洋洋的,“太子是君子,君子比武点到为止。可臣只知道,战场上瞬息百变,能保命杀敌的武功才是好武功,管它正不正经好不好看。”

这个忽然上升到讨论武功用处的答案虽让太子殿下觉得有些道理,但显然不能令他满意。

“你在强词夺理!”方宥丞瞪他,激动起来用了平等的自称,“我才不信你在战场厮杀时会去咬人家一口!兵卒们可都穿着盔甲!”

柏若风见他生气,不仅不怕,反而有种摸了老虎屁股的刺激。他摊手,笑眯眯道,“你不信?那你找套盔甲穿上去,咱俩再打一架,看看我咬不咬得到你。”

“你这人、你这人怎么……”方宥丞停了脚步,一脸见鬼一样看着他,久久失语。那纠结模样与初见时大相径庭,鲜活得展现出一丝孩子气,倒是没先前讨债鬼般的阴翳。

“干嘛像看无赖一样看我?”柏若风好笑道,他哥俩好地抬手勾住方宥丞脖子,半挂在人身上,“行了行了我和你说笑呢,说好的小白虎借我可不能反悔啊,太子殿下。”

方宥丞冷哼一声,身体反应第一瞬间想推开身上的人,但他又觉得头回和人亲近,还蛮稀罕的。

他当然见过上书房里其他侍读们勾肩搭背的模样,显得感情很好的样子,离开时还会约好去哪玩去哪玩。然而见了他全都一个两个低着头压着声音,规劝他一些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方宥丞因此越发恶劣地欺负人,想看看这群家伙到底有多怕他背后的权势,自然也离他们越远,显得高不可攀。

两人维持着这种亲密姿势一直到东宫。

方宥丞领着他去看自己的小白虎。他把小白虎养在东宫的小花园里,用木栅栏在花园一角围出一片区域,里头有小水池有专门的饭盆,还有奴才丫鬟伺候着,把小白虎一身皮毛养得油光水滑,漂亮得很。

他看着精气神很好跳来跳去的小白虎,骄傲得忍不住炫耀,“怎么样,好看吧!”

柏若风忍不住捡了根花枝,蹲在栅栏边逗弄。小白虎不像是野外捕获的,一反常态地亲近人,睁着圆溜溜的眼也不怕他,凑过来扑来扑去,试图咬花。

方宥丞遣开附近的奴仆,斜挨在栅栏上,看着柏若风道,“你眼光挺好啊,一眼就相中好东西。你可知道这小白虎是北越来的?北越战败后送来不少东西,其中就有头怀了孕的母老虎。可惜路途遥远,母老虎生完小虎就熬不住死了。小白虎到我手上的时候还没断奶,奄奄一息,眼都睁不开。全京城就那么一只。”

“现在养好了。”方宥丞嗤笑一声,神情晦暗不明,看不出满不满意,“看起来和猫差不多。”

这时候,小白虎伏低身子,后腿一蹬,跃起来飞扑到柏若风手臂上,牢牢抱住柏若风小臂,一口咬下柏若风手中枝头的花,又吐掉。眨巴着湛蓝的眼睛,叫声绕着弯地在撒娇。

“你还记得我!”柏若风按了按它娇憨的脑袋,站起身来,把毛茸茸的小白虎揣胸前,摸来摸去。他一身褚红色衣服,抱着团小白虎,恰似红梅落雪,灼热的色彩透着几分宁静的冷意。

方宥丞摸了摸自己被晃到的眼睛,再抬头时,听柏若风高高兴兴道:“太子殿下一诺千金,这小白虎我就带走啦。”

“等等!”方宥丞连忙喊住他,却欲言又止,本依依不舍地想交待些什么。但看到小白虎这没骨气的撒娇模样,顿时眼不见心不烦撇开头,“说好给你养两天,那就不会反悔。”

“太好了!”柏若风把小白虎撸了又撸,撸得它嗷嗷叫,他抬脚刚要走,想了想又回身问道:“对了,殿下,小白虎有名字吗?一直喊小白虎多拗口啊。”

说起宠物名字,方宥丞满怀期待,扬臂道,“吾的老虎,那必须得配一个威风凛凛、气吞山河的好名!因此吾近日都在琢磨,还未想出个足以匹配的名字。”

“还没想到啊?既然如此,”柏若风摸了摸小白虎的脑袋。“先暂且喊你小花吧。小花!我们回家!”

“嗷——”小白虎站在他手臂上,奶声奶气吼了一声,像是在应承。

这土里土气的名字可配不上他的宠物。方宥丞脸色倏然一变,拦住柏若风,“你乱喊什么!那是吾的宠物!”

“我知道是殿下宠物啊,”柏若风点点头,一脸真诚看向方宥丞,“大名可以慢慢想,小名先叫着,方便。何况这只是我私下里用来短暂叫两天的,两天而已,殿下怕什么?”

“我才不怕!不对,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这么叫了!”方宥丞恼道。

看来小花的主子不太高兴啊。柏若风有些烦恼,他想了想,把小老虎放回栅栏里,嘎吱嘎吱松着拳头,意犹未尽紧盯着那抹明黄色身影,“既然这样,殿下,我们再来打一架。这次就赌小花的小名如何?!”

方宥丞被他眼神挑衅地战意盎然,心脏狂跳,对此建议十分心动,他想起两人上一次打赌,决心为这场比斗添加些筹码,他微抬下巴,倨傲问:“你输了该当如何?”

柏若风莫名其妙,“输了就输了,我还能如何?”赢了小名归他起,输了小名归太子起,可太子本身就是小白虎主人,这筹码就显得无用了。

方宥丞被他刺得梗了一下,不依不饶道:“你输了,以后就改名叫柏小花!”他见柏若风一脸不愿,毫不客气捧腹嘲笑道:“哈哈!你不会不敢吧?如果你自己都嫌弃这名字,怎么还敢拿来做小白虎的名?就欺负我家小老虎不会说话?”

“太、子、殿、下。”柏若风一字一字喊道,牙根痒痒,拳头痒痒,当下摆好进攻姿势,往内收了收掌尖,“那就各凭本事吧!”

童公公那日被倒了满身的馊水,苦不堪言,洗了好几遍才去见皇帝。皇帝正在书房欣赏自己的画,见他回来,随口一问柏若风和太子见面如何。

本是随口一问,然而半晌没见人回答。皇帝觉出蹊跷来,抬头看向童公公。童公公支支吾吾半天,说:“太子殿下,很在乎柏公子。”

见面就一盆馊水,太子肯定很关注柏若风。四舍五入,不就是在乎吗!童公公心里为自己的机灵赞叹。

皇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丞儿好武,他们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等晚间他招来段轻章一问,段轻章面色奇怪,温文尔雅回道:“太子殿下的确很喜欢柏公子,他们切磋武艺,相谈甚欢。”

“好!”皇帝一抚掌,哈哈大笑,“明空大师果然没算错,你与那柏若风日后一文一武,好好扶持太子,不要让朕失望。”

段轻章谦卑道:“臣定竭尽所能,事君以忠。”

然而过了两天,上书房的师傅们跑来和皇帝吐苦水。说自那柏若风来了上书房后,太子这两日不顾身体,沉迷玩乐,影响课业,实在叫人忧心。

皇帝大怒,他喊人千里迢迢过来,是要对方规诫劝勉太子,而不是要人带坏太子的!而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沉溺玩乐,影响课业,实属不该!

他决定把两人一同召来敲打敲打。

半炷香后,皇帝听到脚步声,怒气腾腾转身抬指,然而当他看见两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郎一瘸一拐走进殿来时,那一腔恨铁不成钢的怒骂瞬间噎在喉咙里。

等两人站定在他面前时,皇帝沉默了。

这两个猪头是谁?怎么其中一个长得还那么像他的太子。

皇帝收回指着两人的手,“你们怎么……”他欲言又止,本来想好的准备狠狠骂一顿的词这会儿说不出口了。

两人看上去这般可怜,两个娃娃竟凑不出一个人模人样。他劝和道:“你们尚且年少,性情冲动,什么仇什么怨把对方打成这样?有话不能好好说?”

被揍成猪头的太子就剩声音还在倔强支棱着,“父皇,这叫切磋!”

柏若风本来不懂为什么太子听说皇帝传召,就要照着彼此脸打几拳。可他方才进殿看到皇帝变幻的脸色,怎么不明白自己逃过了一劫?他当然不敢像太子那般说话,行动迟缓行了一礼,“回陛下,太子勇武好战,武功高强,实乃国之大幸。”

重文轻武、只喜书画的皇帝又沉默了,最后,他克制着颤抖的声音道,“起码,打人别打脸啊。这、这成何体统?!”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总算知道那些上书房的师傅们愁得皱着脸说‘太子不顾身体,沉迷玩乐,影响课业’的真实意思了。

皇帝严肃道,“朕警告你们,适时切磋比武可以,但是不许伤身,影响上书房课业进度。更不要再出现这种鼻青脸肿的模样。不日朕便要亲自考察你们课业。”

他嫌弃道,“朕不希望太子成了鲁莽无智的武夫!”

从养心殿出来,一瘸一拐看似伤得很重的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飞快换回正常走路姿态。

柏若风见今日天色不早了,和太子打了声招呼,就打算直接回府。

方宥丞快跑几步,追上来想要勾他肩膀。柏若风矮身避开他爪子,挑眉道,“殿下饶了臣吧,刚还被训着。”

方宥丞收回手,冷哼道,“不就训几句,又没动板子,你怕什么?”他兴致勃勃转了个话题,问:“柏若风,今天我听到上书房的人说,护城河边的花开了,好多人去踏青,你可去了?”

“我才来了几日京城?况且进京不久便到上书房报道,哪来得及出去。”柏若风说起这个还有些遗憾,只除了那次匆匆奔赴护国寺,后来每日都在侯府与皇宫间来回,白日里被这太子缠着比武当陪练,晚间回去往榻上一躺,哪还记得游玩。

“上书房每六日休息一次,正好过两日休息,我们一同前去吧!”方宥丞追着他往宫门方向走,边走边兴奋提议道。

柏若风顿了顿,左右看看,幸好附近没有旁人。他压低声音谨慎道:“太子可以随意出宫吗?”

“当然不行。”

柏若风心脏刹那被他吊起来,“那你还约我出门!”

方宥丞满不在乎,“父皇母后都不怎么管我,除了他们,宫内还有何人敢过问我的事情?只要我瞒得好,哪都能去。”

听方宥丞这番话,铁定暗地里偷摸出宫无数次了。柏若风惊疑不定看着他,片刻后直接扭头就走。他才被皇帝‘敲打’过,哪还能和这要做坏事的家伙沾上边,免得晚些时候又来拿他是问了。

“诶!你怎么不说话就走了?”方宥丞连忙追上去。柏若风没存等他的心思,因此方宥丞跟了他一路,好不容易追上了,才抬手要去碰对方肩膀,却被柏若风避开。

柏若风回首,迅速变换脸色,端正肃容道:“殿下,陛下过几日要考察课业,还是趁早回去复习吧。护城河边的花再好看,那也没有书中黄金屋好看。”说罢他一溜烟跑得飞快,快得生怕方宥丞追上似的。

“嗤!胆小鬼。”方宥丞驻足原地看那抹红色背影越变越小,取笑道。

再往前几十米就是宫门了,众目睽睽下方宥丞不能毫无准备出宫,尤其是一离开养心殿就直奔宫门而出,于是只能停在原地。

此时,一旁躲了许久的贴身太监春福凑了过来,小声道,“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她怎么想起我了。”方宥丞面上短暂的笑意落了干净,面色阴郁,他往长乐宫的方向走了几步,揉揉青一块红一块的脸,沉声问,“她今日心情如何?”

春福小心翼翼,“看着不错。”

方宥丞冷笑一声,虽没有言语,然而神情已经暴露了他不以为然的情绪。

“殿下莫怪奴才多嘴,”春福斟酌着言辞,“娘娘其实还是很关心殿下的,爱之深责之切。只要殿下态度稍微软和些,那、那娘娘还是……”

方宥丞停住脚步,淡淡道,“掌嘴。”

春福一惊,迅速抬手往自己脸上抽去,两只手一起动,啪啪声响耳,听起来就打得很疼。

“停吧。”方宥丞没有看他,铁了心要给春福教训。

春福捂着红通通的嘴巴嘶嘶抽气,害怕地抬眼看方宥丞。

“她是怎样的人,吾会不清楚吗?你是吾的人,莫要再为她说话。”方宥丞看见自幼跟着自己的小太监狼狈模样,眉头锁得越发紧了,捏紧拳头走了两步。

他不舍地回头,向柏若风离开的宫门方向看去,即便身影变小了,隔得远远地他也能一眼认出哪个小人是柏若风。

变成小不点的柏若风抬起长腿,潇潇洒洒跃上马鞍,扯着马绳利落转身。就转身片刻,他发现了远处那道明黄身影正站在白玉阶上往这边瞧。

隔着宫门,门外的柏若风抬臂朝方宥丞挥了挥手,笑得明媚爽朗,脸上的伤无伤英气俊朗,反倒添了几分肆意。

一转身,他风风火火骑马跑了,束成一束的长发在半空滑过,很快连同马匹消失在门后。

门内的方宥丞站在原处默不吭声看着对方离去,眸内的鲜活一点、一点褪得干净,化为潭沉沉的淤泥。他转头,往与宫门反方向的长乐宫而去,仿佛走进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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