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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偷放

我不是故意成为皇后的 十二溪 4739 2024-07-06 09:23:21

段公良努力撑起上身, 期间摔了几回,段锦诗远远站在离床头一米外,冷眼旁观。段公良好不容易爬起来靠在床头, 喉咙的气声浊且重,“你要什么?”

段锦诗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紧盯着对方唇形变换的段公良瞳孔刹那缩小,他气得顺手拿起离得最近的枕头,往段锦诗身上恶狠狠砸去, 骂道:“乱臣贼子!也敢犯我南曜!”

枕头砸了个空, 段锦诗轻轻松松避开他的攻击,慢条斯理绕着床徘徊, 她喟叹道:“父亲,无论是权是财,那也得有命, 才能享受啊。你死在这里,固然留了个好名声,但好名声能当命活么?再且,你的好妹妹, 如今独得盛宠的段皇后, 在你死后,会做出什么来无人可知。可别到时候命没了, 名声也没了。”

又一个枕头飞来,狠狠砸到段锦诗脸上, 把她后边的话打断了。

段锦诗把枕头从脸上拿下,不怒反笑, 她抛开最后一点体面, 直白地用言语化作刀子反复戳进对方心脏,甚至翻转着刀子搅弄:“你以为除了我, 还有谁能救你?身子差成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段皇后就是想要活活熬死你,叫你苟延残喘又百病缠身,最后痛苦死去。而你,段公良,有办法拒绝吗?皇帝他会帮你吗?太子会帮你吗?你手中的权势能用来救自己吗?”

久久没有回应,唯有枯瘦手指握拳,竭力又无力地锤在床褥上。

“看来段丞相是铁了心要活成个笑话了。”她笑着,转身就要离去,“我等得起下一个识时务者,可惜父亲等不起了啊。”

“且慢!”

段锦诗本来打算开门的动作停在半空,她勾了勾唇角,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光。

东宫暗牢里显得很是安静。

柏若风追问段轻章关于皇后的事情,然而段轻章除了已经说过的那些事,翻来覆去说不出更多了:他进宫次数寥寥无几,段公良又很是爱惜自己的印象,若不是有那么一回被段公良拎去皇后,亲眼见到皇后与丞相间撕破脸皮的场面,他也不会相信。

柏若风见得不到更多答案,扭头向一直没有声音的方宥丞看去,却发现人已经坐在板凳上头侧靠着栏杆睡着了。胸膛时不时的起伏,显而易见他睡得很沉。

“殿……”柏若风捂住段轻章的嘴巴,把他未出口的话语堵了回去。

柏若风低声道:“不想死就别再说话。”

段轻章顿了顿,有些奇怪地看向眼前人。

柏若风抽出镇北候新送来的匕首,想要划破了绑缚段轻章手脚的麻绳放人走。匕首落下中途,他却被身旁的暗卫抓住了手腕。

柏若风蹙眉,打量着面前逐渐围过来的暗卫们。

太子是睡着了不假,但是没有太子的命令,这些暗卫不会眼睁睁看着柏若风把主子想要杀的人放走。

如若和他们打起来,就会惊醒方宥丞。以方宥丞这幅对‘理由’不感兴趣的模样,势必要血溅暗牢。柏若风衡量了一下,收回匕首。

他转身,走近太子,暗卫们都提防着他对主子不利,叠在身上的视线如芒在背。然而柏若风只是轻轻拉起方宥丞的两个手臂,抓住,往自己脖子两边带的同时一旋身,太子便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了背上。

呼吸浅浅喷在侧颈皮肤上。柏若风看着那六个暗卫围拢了过来,眼含警惕。

六人把他包围在中间,且肌肉紧绷。柏若风毫不怀疑哪个瞬间他们会暴起攻击,来‘救’他们的主子。短短一瞬,又像过了很久,暗卫们似乎察觉出他的无害,紧绷的躯干放松下来。

他们往两边让开,露出离开暗牢的路。

还好这些人识时务。柏若风想。他托着背上的人,微直起腰身,往前走去。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又或者一直只是在闭目养神的方宥丞睁开了眼,阴翳的凤眼里满是对暗卫们的无声警告着。见周围的暗卫退开,他重新合上眼。

柏若风背着人一路拾阶而上,顺利走回东宫内。

春福大概是心慌得厉害,一直闲不下来,团团转着指挥宫人收拾好宫殿。待柏若风他们从暗牢出来,东宫已经基本恢复原样。

“柏……”

“嘘!”柏若风打断他。春福了然,连忙捂住嘴巴。

柏若风背着人健步如飞走入室内,卸货一样把方宥丞放在榻上,转身就想离开。

这回轮到他手腕被陌生的热度圈住,往榻内一扯,饶是柏若风很快反应过来稳住下盘,仍旧被扯得踉跄一下,双臂撑在榻边。

而始作俑者好整以暇看着他,没有言语。

“你醒了?”柏若风讶异道,随即他笑了,眼角软软下垂,显出一种无害的明媚。他唇瓣微动,想问问方宥丞打算怎么处理段轻章,想劝方宥丞不要冲动行事。

然而不待他开口,对方手指勾住他从耳畔滑落的长发,在手指上缠了几圈,喊了声他名字:“柏若风。”

“嗯?”

方宥丞恶劣地动了动手指,扯着指上缠绕的长发。待人倒抽一口冷气,不满地抬眼看过来时,他才悠悠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高马尾扎多了,会秃。”

柏若风挑了挑眉,他翘起一侧薄唇,不羁的浅笑显出些许风流韵味。他抬手拍了拍方宥丞侧脸,眸色温柔,回敬道:“殿下,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咒人秃,会被揍?”

落在侧脸的手掌被人抓住,方宥丞冷哼一声,颇有些不满,然而这个不满并非正对柏若风方才的威胁:“方才你在暗牢可不是这么喊我的。”

方才……短暂回忆起来的柏若风麻溜挣开对方的桎梏,直起腰来。他转了转手腕,视线往外边飘,“我饿了,你饿不饿啊?”

方宥丞翻身坐起,“这是在转移话题?”

柏若风听而不闻,往外挪了两步,自顾自道,“肯定饿了吧,豆腐花其实和水差不多,去下茅厕就没了。”

“柏若风!”

“晚饭吃什么好呢?不如殿下在此歇息,我去小厨房看看吧!”柏若风才不管他,拉开距离后刷的一下跑了。

徒留殿内传出愤愤不平的喊声:“柏若风,你给我回来!”

柏若风出了门口,却没去厨房。他抛了抛方才拍方宥丞侧脸转移对方注意力时,另一只手趁机从对方腰上摸下的令牌。令牌掌心肉那般大,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凭借手中的身份令牌,柏若风狐假虎威了一把。他知晓段轻章双脚受伤,现在是无法行走的,然而他没好心到把人像背方宥丞一样背回去,于是随手指了个暗卫毫不客气地使唤,让人把段轻章送回去。

段轻章路过他时,和他道谢。

柏若风屈指指向自己,惊奇道:“你和我道谢?”旋即他摆摆手,“倒也不必。”他与对方本就不熟,做这么多当然不可能是没有一点私心。

相反,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说他没心没肺一点,这天下其实与他关系不大,自始至终他想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尝试改变命运回去。

明空大师既然默认了他对‘大难与太子有关’的怀疑,那显而易见太子就是个切入点。

成为太子身边近臣,避免太子自己长歪成为‘大难’本身,亦或避免太子以后做出可能引出‘大难’的事情,就是他的目标。

柏若风瞧了段轻章一会儿,想起什么。他笑吟吟地用段轻章说过的话敲打对方,“毕竟臣忠于殿下,为主子解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啦。”

他的笑容灿烂,然而落在段轻章眼中却像刺一样。

段轻章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

柏若风忽然端正问他:“说起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段公子。”

段轻章道:“但说无妨。”

柏若风直截了当问:“如若有一日,段家和殿下起了冲突……”

段轻章回答的很快,“轻章是殿下的人。”

柏若风又问:“那如果是你爹和殿下起了冲突呢?”

段轻章愣住了。

意料之中,柏若风大笑了两声,打散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摆摆手,“我开玩笑的,莫放心上。”然而浅如琥珀的眼中却有着消不去的冷意。

段轻章没有再说话,他被暗卫背着离开,即将从暗牢出去时,他忽然转头,郑重其事许诺道:“望柏公子向殿下转告,轻章这回知错,日后不会再做糊涂事。哪怕命丧黄泉,也断不会再辜负殿下信任。”

柏若风把玩着令牌,没有把这人的话放在心上。自然也不知道日后段轻章一语成谶。

他把段轻章送走,真去小厨房逛了圈,才跑回宫内。

方宥丞面无表情坐在厅内的椅子上喝茶,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出去撒完欢的柏若风连跑带跳地回来。

他侧了侧头,放下茶杯,摊开左手,毫不意外,“令牌呢?”

令牌被拍在他掌心里,连带着还有用双手握住他左掌的柏若风。两人掌间隔着一方令牌触碰着,因为令牌的冷硬,更容易觉出对方指腹的温热。

柏若风已经猜到方宥丞知道他做什么去了,于是连忙补救。

方宥丞撩起眼皮,就能看到柏若风眼巴巴的视线,“丞哥。”

方宥丞见他这模样,哪里不知道对方已经知晓,他知道对方私自放走段轻章的事情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柏若风还敢往他面前凑,还敢喊他哥。

一次两次,可算摸出规律了。有事喊哥,没事喊殿下。方宥丞都给气笑了,“柏若风,你这声哥可真值钱啊?”

没想到面对这句阴阳怪气,柏若风没有跪地求饶,也没有惶恐想着法子辩解。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头:“嗯!”

方宥丞:……

他翻手把重要的令牌拍桌上。说不上多生气,更多的是新奇,他直接揉乱了对方的头发,揉成一团乱糟糟的鸟窝。

柏若风挣扎着从方宥丞手里逃出来,刚想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拉过把椅子跨坐上去,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丞哥,我把人放跑了。”他直接问道,“你是真心想杀他吗?”

令牌在方宥丞掌间翻飞,转动起来若翩跹金蝶。他另一只手撑着脑袋,瞥了眼门外探头探脑的春福,春福只得露出面来,轻声道:“殿下,菜好了,可是现在用膳?”

“进来。”方宥丞唤道,随意把令牌系回腰间。宫人鱼贯而入。

柏若风趁上菜的时候,离桌去整理好自己的乱发。回来时宫人们已经退下,唯有春福在门外兢兢业业守着。

桌上摆了两副碗筷,柏若风坦然入座,见太子已经率先拿起筷子夹菜,他才动筷。

只是菜未入口,就听见方宥丞的声音,“你不确定我的想法,还敢私自放人?”方宥丞侧了侧头,“不妨你猜猜,我想杀他的心有几分真。”

揣测上位者心思向来是大忌。可柏若风还真敢猜了,他跟着放下筷子,坦言,“十分。”

方宥丞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大有问责的意思,“那你还敢放人!”

当真是喜怒无常啊。不过在他面前还用‘我’自称,就足以证明这问罪不是真心实意。柏若风若有所思,他用公筷给人夹了两根青菜,慢条斯理道:“但是我赌就算把人放走,殿下不会阻拦。”

只是如果他不横插一脚,段轻章就要折在那了。

“况且,殿下不过一时冲动。要真想拦,殿下就不会顺着我心意装睡了。”柏若风给人夹了块肉,像玩什么猜谜游戏般,轻飘飘带了过去,“殿下以为呢?臣猜对了吗?”

“罢了,饶了他一次。”方宥丞冷哼了声,不大高兴地阴沉着脸,“吾与表兄一同长大,但此次他被自己父亲算计,吾对他很失望。”

柏若风静静听着。

“宁愿叫他死在东宫,留在最好的时候。也好过看他变成他父亲那腌臜模样。”方宥丞直皱眉头,他倏尔转头看向柏若风,定定地看着,“柏若风,哪天你若变了。”

“吾会第一个杀了你。”

头回知晓太子还是个非黑即白的性子。只是,说着别人的事,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呢?柏若风眉心一跳,他笑了笑,与之对视,提醒着,“殿下,菜要凉了。”

两人正用着迟来的午饭,外边日头极盛。

一阵错杂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惊扰了两人的平静。听完宫人禀报的春福踏进门来,道:“殿下,柏公子,陛下来了!”

柏若风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饭,叹了口气,“殿下啊,在你这吃饭,当真是山珍海味都难以消化。”

方宥丞点点头,显然柏若风说到他心坎去了。他看着柏若风肯定道:“习惯就好。我就说宫里就算是山珍海味都吃不下的。下回还是去吃醉仙楼吧。”

与面对皇后来时不同,这会方宥丞没有赶柏若风走,相反还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柏若风不解其意,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

就是这一犹豫,错过了离开的最好时刻。

两人去拜见了皇帝。皇上端坐在上首看着他们,深邃温和的面容一如寻常,“都起来吧。”

柏若风连忙起身,主动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方宥丞站起身。杖责太子、令其禁足自省还是昨天的事情,皇帝今日就跑来东宫,也不知道是要继续罚太子,还是要说些父子间的话。

没想到,皇帝看着形影不离的两人,第一句话是先问起了柏若风,“吾儿,看来你很喜欢朕给你新寻的侍读?”

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个关心孩子的好父皇,看不出半点昨日的无情。

方宥丞点头,“若风武功厉害,儿臣喜欢。”

皇帝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朕听闻,你把段公良儿子也劫来了?”

劫?柏若风眼神微动。所以皇帝是知道段轻章的事情的?

方宥丞泰然自若:“儿臣这几日须得在东宫养伤,去不得上书房了。请表兄与若风过来与儿臣作伴,才不会落下课业太多。”

“嗯,你做得不错。”皇帝赞道,“朕之前就说过,会来检查你的课业。今日你们都在,正好,童英,让人把东西拿上来。”

童公公应是,招呼着人把东西抬上来。

柏若风险些绷不住面上表情,他可算知道太子刚刚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过来吃顿饭而已,还给太子带了好吃的豆腐花,这人怎么这么恩将仇报!竟拉他一起考试。

方宥丞看出了他的心虚,乐得唇边的笑就没下去过。

童英带人抬上来两方矮矮的条案,上边摆着空白的画卷,和用得上的笔墨。

皇帝兴致颇浓,“今日春色正好,不若你二人即兴描一副春景图吧!”

画画?柏若风疑惑,但这疑惑显然是无法说出口的。他扶着一瘸一拐的方宥丞到了桌案边,等人跪坐下来,自己才去了另一个位置。

柏若风以前在北疆只略学过一些绘画,但并不精通。来了京城入读上书房后,短短几天学习,不可能一下子拥有精湛画功。

而今皇帝正儿八经端坐在上边监考,他咬着笔杆子抓耳挠腮半天,才在洁白的画卷上画出一条河,河边用红色点了几棵花树。

与他情况截然不同的是,隔壁的方宥丞胸有成竹地拿起画笔,动作一气呵成,快得仿佛没有思考过一样。

灼热的日头温度慢慢下降,殿内的阴影在转换着。

皇帝叫停的那一刻,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笔。方宥丞面无表情,柏若风着实松了口气。

两幅画卷被宫人拿起来,一左一右展示着。

柏若风画得显然就是城外的护城河。他早上前往见君山路过时见到开了不少花,远远看去粉的白的环绕着奔腾不息的河水,十分动人,完全符合皇帝对‘春景图’的要求。

他的画技平平,选题也平平。皇帝扫了一眼过去,毫无感情地夸了两句勤奋之类的词。就把视线挪到方宥丞的画卷上。

第一次见太子画画的柏若风比皇帝还好奇,他往那副画卷看去的时候,被画上的内容惊到,诧异不已地看向方宥丞。

谁知方宥丞也正凝视着他,逡黑的眸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讽意。

下一瞬,柏若风耳边响起了皇帝再满意不过的叫好声和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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