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武英将军王柄儒接旨。”
武英将军府内,突然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众人闻声赶到,见一女子正手托圣旨站在院中,王柄儒拨开众人走上前,刚要抱拳行礼,就听那女子再次开口道:
“陛下说过,将军可不必下跪。”
王柄儒点点头,也没客气,直接站在原地等待宣旨。
女子环视一周,其余人见状立马反应过来,纷纷低头跪拜,女子这才展开圣旨缓声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西赤与我朝素来交好,女帝阿普即位后,勒令三军退后百里,不得侵扰王朝边境,朕深感其诚,遂有结为邦交之意。
武英将军常年驻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而无暇成家,古人尝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武英将军身为我朝王爷,理应尽到为皇家开枝散叶之本分。
恰西赤女帝中意于将军,至四十而未婚嫁,其情至深苍天垂怜,朕辗转数日,定夺成就此番姻缘,命武英将军王柄儒下嫁女帝阿普,与西赤结秦晋之匹。
王柄儒所掌军中一切职务交于沙里杨与李阿修共同负责,将军即日动身前往西赤国都完婚,不得有误,钦此。”
……
随着女子读完圣旨,整个院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当中与武英将军交好的几人,更是强忍着笑意不敢抬头。
王柄儒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缓和过来,这时女子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将军,还不接旨?”
后者闻言却豁然跪下,低着头一字一句道:
“这旨末将接不了。”
“将军可是要抗旨?”女子语气中隐隐带着杀气。
“请姑娘回禀陛下,末将要一辈子守住边关不让异族来犯,既是为了我王家的江山,也是为了王朝的子民……”
王柄儒话说到一半,一柄钢剑突然搭在他肩膀上,代号子鼠的女子秀眉微蹙,一脸冰冷道:
“陛下口谕,若将军执意不从,便绑起来塞进花轿,陛下还说,这天就算塌下来也轮不到您一个人来抗,王家的子孙还没死绝呢。”
女子说完,转头看向刚进门的王潜山,这话既是说给跪地那位王爷听的,也是说给这位皇子听的。
……
王潜山听到这话,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过头,望向自己的皇伯。
刚刚进门前,少年还处在深深的挫败之中,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的逃脱,实则一路都没逃过父皇的监视,甚至当初出宫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对方有意安排。
但在刚刚听到一袭话后,少年终于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对方非但没有不信任自己,反而还将一个极为重要的职责交到了他手上。
从最开始的剑法,到后来的霜寒,再到一同前去开平卫……一切的种种,都是为了让他在真正踏足这山河时轻松几分。
想到此处,少年胸中涌出豪意万千,一股独属年轻人的浩然之气油然而生,他面露认真说道:
“父亲说得不错,皇伯在这苦寒之地枯守了几十年,断没有再守几十年的道理,放心吧皇伯,以后西北的天,由侄儿来抗。”
跪在地上的王柄儒最后那点倔强终于在此刻松动,他望着意气风发的少年,好似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叹息一声过后,终于点了点头。
这一日,镇守西北三十年的男人出城而去,依旧是一人、一枪、一马、一袭黑衫,唯独没了腰间的酒葫芦。
……
大内,御书房。
王柄权低头批阅着奏折,身旁小太监适时端茶递水,伺候得十分周到。
将最后一封折子批好后,王柄权抻了抻老腰,吩咐道:
“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嗻。”
小太监很是自然地上前搀扶。
……
“子鼠回来了吗?”前往御花园的路上,王柄权随口问到。
“回陛下,昨儿个刚回。”
“带回什么消息了吗?”
“皇子他经过一个月历练,已经做到了百户,还有……”
“别支支吾吾的,有屁就放。”
“嗻,皇子他似乎相中了一个在客栈打杂的丫头,只是那丫头长得不算标致。”小太监一边打量着身旁主子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道。
王柄权闻言皱皱眉,瞥了眼身旁这个新晋御前公公,对方能在三十出头就攀爬到如此地位,王朝开国以来还是第一个。
这位在宫内被视作新贵红人的公公,正是曾经醉杏楼的小伙计王二。
王二在短短半年间就从内侍公公升为御前公公,连跳两品半,当中险恶自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光鲜,他本人的手段和运气缺一不可。
内侍之间的争斗倾轧王柄权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闹出人命、别搅得后宫不得安宁就行。
之前一出驱虎吞狼,确实让那五位新任内侍公公吃足了苦头,老太监给人穿小鞋的滋味并不比被活剐来得舒服,得亏王二靠上了皇帝这座大山,这才没像其余几人那样被挤兑走。
……
王柄权并未询问王二口中的“不算标致”是怎么个不标致,而是突然问了个让对方心底一颤的问题:
“你进了宫做了太监,你家厨娘怎么办?”
王二起初并没认出这位新皇是醉杏楼的老板,只是觉着怎么看怎么眼熟,后来趁着打扫的空档多偷看了几眼,这才骇然想起对方竟是当初那个“小白脸”。
不过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讲,更不敢提这茬,只能一直藏在心里,如今对方主动点破,他只得讪笑着说到:
“当初听人说有个赚钱的好活计,奴才见钱眼开就答应了,结果却稀里糊涂被卖进宫当了太监,造化弄人,属实没有半点办法。”
二人此时已来到御花园,王柄权似笑非笑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找了处亭子坐下,悠悠道:
“知道朕为什么要重用你吗?”
“奴才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王柄权随手拿起桌上的新鲜提子,微微笑道:
“你让朕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与你一样,聪明机灵,但你俩又有些不同,他似乎比你更忠心。”
王二听闻此话,立马吓得惊慌跪地,脑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颤声道:
“奴才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此生此世绝不敢生出半点二心。”
王柄权没去管将头磕得砰砰作响的王二,他将提子扔进嘴里,连同外皮一块嚼了,过了一会,才淡淡开口:
“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骗朕,朕之所以不杀你,也是因为你同那人一样,都是假太监。”
王二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