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全披散着头发，不复往日儒生模样，一条胳膊搁在桌上道：

“这次来找我何事？”

王柄权见他这模样却是眼前一亮，答非所问：

“看来赵剑仙离自己的剑意越来越近了。”

男人散功后，少了许多往日的迂腐，精气愈发洒脱自然起来，举手投足带着一股独特韵律。

王柄权为其斟上一杯酒，坐下道：

“这次来，是想打听些有关帝辛的事。”

“你为什么觉得我了解他？”

“感觉。”

赵书全轻轻转动酒杯，嘴角勾起笑意，“感觉从何而来？”

王柄权略一沉吟，仔细分析道：

“赵剑仙您在大敌当前散去修为，肯定是帝辛说了些什么，晚辈有幸在灵韵宗见过他一面，绝对算不上善男信女，他能放过前辈，要么是看中了您的资质，要么你俩有皮肉交易。”

听到对方的荒唐说法，赵书全不知该夸他还是骂他，抬手饮尽酒水后，说道：

“不错，帝辛确实想将摘星剑法传给我，被我拒绝了。赵某此生所求，乃是自己的剑法，帝辛的帝王之剑，并不适合我。”

“不知前辈有没有发现，白玉京剑法有问题？”

“你也看出来了？在我练第二层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剑式通顺、剑意不畅，想来是被打乱了顺序，上到五层时，我尝试捋顺，许久不得其意，其中仍有缺失。

与其无头苍蝇一样乱试，不如按部就班一层层拾阶而上，终有一日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只可惜不等我攀到十二层，就发现自认为的自创剑法，仍是前人之功。

帝辛与我交战时，用的同样是打乱的剑法，心机之深沉，倒比那个鸠占鹊巢的假纣王强上太多，当他说自己藏了一手时，赵某丝毫不觉意外。”

说到这，男人脸上露出笑意，显然很是欣赏这个对手，王柄权为其再添一杯酒，说道：

“不瞒前辈，在下找到了帝辛剑招的秘密，就藏在脚下地砖中。第一招在一层，第二招在八层，第三招在十一层。”

赵书全闻言不住摇头苦笑，“我等修仙之人眼高于顶，没几个会低头去看脚下，当真讽刺。”

他在笑别人也是笑自己，整个三仙界都被那位大商国君耍得团团转，若等爬上十一层发现真相，还不得被活活气死？

“晚辈在十一层看到了帝辛的幻影，他让我悟出十一剑后去找他。”王柄权说到这语气一顿，直直看着对方，“说是助我到达圣仙境。”

饶是赵书全心境平和，闻言也不禁有些动容。

圣仙境，多少修行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原本他有这个机会，为了所谓的风骨放弃了，说不后悔纯属自欺欺人，可若重新来过，他还是会散功。

想通这些，男人没再饮酒，站起身道：

“透露帝辛的下落可以，不过你带来那个孩子得留下，本座算出与他有份师徒缘分。”

“当然没问题，他本就是要向前辈拜师学艺的，晚辈无意中救下，也是画蛇添足了，不过单一个消息可不够，您得教我这掐算缘分的本事。”

……

一刻钟后，王柄权飞出洞府，半路遇到那只小猴，正艰难攀附在光华石壁上，他好人做到底，一抬手，平地起风将其送入洞内。

向下飞的途中，王柄权皱眉自语道：

“修罗，又是修罗，看样子非去不可了。”

据赵书全所讲，帝辛当日透露自己要去修罗界，那是一处独立于两界之外的地方，由圣灵开辟，只进不出，修为越高，在里面受到的约束越大。

近万年来，里面不知关押了多少大能，古神、妖魔、邪修……就算仙帝去了也得挨几个嘴巴，可若说天地间哪里还能出现新的圣虚，也只有那里了。

除此以外，王柄权还有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当初第一次参加灵韵宗小比时，他对上一个名叫余双的修士，对方神通诡异，剑术卓绝，王柄权差点被一剑攮死，最后靠着“蜃梦”成功控住了对方，也在这时知道了其域外细作的身份。

余双被央苍界一位名叫甘丘的化神修士夺舍，事情败露后，三位长老将他带走审讯，此事本该完了，可后来王柄权夺舍子英，又与咒女扯上了关系。

咒女待他不薄，甘丘是咒女的相好，当日两军对峙，王柄权大败这位女师尊，曾许诺会救出甘丘，后来两界和好，双方战俘被遣送回去，当中却不包含甘丘。

甘丘早在被抓后不久便被打入修罗界，修罗界凶险异常，连咒女听到这消息都默认他死了。

答应别人的事，总归是要信守诺言，王柄权抵达传送阵，摊开双掌，心念一动，两个小人出现在掌间。

“主人有何吩咐？”

“桃花、桃核，你们帮我去央苍界传个信。”

……

时间一晃数年，王柄权继续悟剑，四层、七层、十层……按照特定顺序，他的精进速度比别人快上太多。

渐渐地，守楼人都知道他有悟剑窍门，纷纷示好讨教，王柄权也没藏私，将打扫楼层的秘密告诉了他们。

从那以后，本就是白玉雕砌的高楼愈发纤尘不染，每天要被擦拭几十遍，楼身肉眼可见被盘出了包浆。

期间王柄权收到桃花和桃核送来的书信，一个字体规整秀气，一个潦草歪扭，分别出自苗灵与食通天，出乎他的意料，字迹工整那封竟是食通天的手笔。

食通天长相五大三粗，还有食尸这种骇人癖好，却是出自望尘界一个书香门第，年轻时也是考过文才的人，至于苗灵，蛊族自有一套文字，对于宣称正统的“三仙体”，女子一向不屑。

二人都去修罗走过一遭，运气够好，才没被里面的牛鬼蛇神剥皮拆骨，因修为低微，最终反而侥幸逃出。

两人信中记载，修罗是一处类似炼狱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强者为尊。

当中势力复杂，有妖魔派、邪修派、古神派。

势力最大的妖魔派，分飞禽、爬虫、角兽、毛兽、蛟龙、水怪……不一而足，修为不算高，胜在数量多。

古神派战力最强，是当年反叛圣灵的主力，修为多为圣仙，其他两派不会轻易招惹他们，却也不怕招惹他们。

在修罗界，修为越强受到的压制也越强，一旦超过圣虚，立刻会被锁链缠身，终生无法踏出半步，每日还要受万箭穿心和烈火焚身之苦，下场比被关押在裂缝中的恶煞还凄惨。

剩下的邪修势力，仅有修体修神之分，相对妖魔和古神要团结许多，毕竟他们战力最弱，若是再不抱团取暖，怕早就被分食干净了。

王柄权的目标，是三大势力之外的另一个——灵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