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权知道父亲心中所想,靠在椅子上说道:
“老爹你别担心,我知道表哥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多,我找他无非是想让帮着介绍几个富婆,年龄大点无所谓,主要是可以少奋斗几十年。
当然,最好跟嫂子一样,和皇家沾点关系,这样您的腰板也能挺直不少。”
“呵,志向挺远大。”
“您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年轻时我若有你这觉悟,也不至于现在撅着屁股给人鞠躬了。”
王中说话间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深吸一口道:
“当年,你老爹风华正茂,连公主都瞧不上……”
随后,王柄权听起了老掉牙的陈年往事,到最后,才发现对方是自作多情。
当局者迷,人家公主只不过拉他挡刀,他就真以为对方中意自己,世上哪来那么多名门淑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
王柄权再三思索,终究还是没捅破这份美好的回忆。
……
一个月漫长假期结束,王柄权重返学校。
起初大家看到他以为见了鬼,得知事情没有传闻中那么邪乎后,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回校的王柄权不再整天混日子,就算专业前途渺茫,那也是自己选的,至少得混到毕业。
之前由于整天上网,成绩一塌糊涂,老师们拼尽全力想让他毕业,但还是有几门课程需要补考。
上课时,他罕见去到前排,与系里几个女学霸坐在一起,老师同学觉得惊奇,也没多问。
这天专业课,上课铃响后,一个老人慢悠悠从外面走了进来,王柄权起初没在意,等看清其长相,当即一愣。
对方正是当日广源食府遇到的老者,他看到王柄权后也是微微一笑,将书本放在讲桌上开始讲课。
王柄权小声朝旁边同学问道:
“莉姐,这谁啊?”
“咱们系主任,你不知道?”
黄莉莉也算开了眼,这都第三年了,对方居然连系主任都不认识。
王柄权总算明白老家伙眼熟的根源了,对方在前面慢条斯理讲着课,他全程盯着老人泛秃的头顶。
下课后,系主任凑上前道:
“王小友,上次老夫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胡老,您好歹为人师表,带着学生喝酒当真合适吗?”
“唉,我也是没办法,那些老伙计要么身体原因不敢喝,要么纯纯糟蹋东西,想那偌大酒窖,到底是要荒废了。”
说到最后,老人面带落寞,王柄权却是不吃这套,低头收拾起东西。
老人见状话锋一转道:
“不愿去就算了,强求不得,只是上学期小友挂了老夫的专业课,我有心帮忙,看来是爱莫能助了。”
王柄权闻言豁然抬头,每门学科最终成绩由平时成绩和考试成绩决定,他天天上网,啥成绩都没有。
这老家伙要是诚心卡着平时成绩,补考分数再高也得重修,这已经算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王柄权背起书包,阴沉着脸道:
“走吧,去看看您的珍藏。”
“我可没有逼你。”
“是是是,回头我也不会将您的事传扬出去。”
两人打了一套太极,势均力敌。
……
胡理全的家坐落在京城古城区,不大的四合院,寸土寸金。
刚踏进大门,王柄权就瞅见俩大酒缸,少说能盛几百斤酒水。
“不怕小友校花,我家祖上就是酿酒的,到我爷爷那辈已经基本失传了,就留下这两个酒缸,我年轻那会儿倒也想学,奈何学业为重,家父不让我做这事。
现在上了年纪,有时间了,也折腾不动了,所以干脆不酿酒改喝酒了。”
说话功夫,二人来到一处偏屋,木门是老式雕花的,年头不浅,刷了层黄漆,如今已掉得差不多了。
老人拿出一把钥匙,捅咕开黄铜大锁,刚打开一条门缝,醇香的酒气就直冲鼻腔。
房间里靠墙放着三排架子,上面摆着许多耳熟能详的名贵酒水。
王柄权打量一圈道:
“胡老,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憋着。”
“您不会腐败了吧?”
“就知道你小子没好话,这些都是孩子和朋友送的,好宝贝在下面呢。”
胡理全说完,踢了踢脚下,地面还铺着一层铁板。
两人掀开铁板,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空气里的酒香立马上升了几个度,酒量稍微差些这会儿估计已经醉了。
循着简陋台阶向下走,酒味越来越浓,二人最终来到一处开放区域。
老人随手在墙上按了下,眼前豁然明亮,地下的景象令王柄权微微咋舌。
这个类似酒窖的地方,装修比料想中还要豪华,不仅沙发、电视、茶几一应俱全,甚至还配备了空调、路由器等年轻人才会用到的东西。
看到王柄权的表情,老人颇为满意,捋捋山羊胡道:
“怎么样,我这老家伙眼光还可以吧?”
说着,拿起旁边架子上一坛酒,递给王柄权道:
“先考考你,这酒多少年了?”
王柄权打开塞子,随意闻了闻,重新盖上道:
“五十年,应该是桂花时节酿制的。”
老人眼前一亮,没说对错,再次拿过一个坛子,“这个呢?”
王柄权伸手接过,这次连开都没开,晃了晃坛子,又看了眼封口和底部,递还回去道:
“正儿八经的杜康,看酒坛没开过封,少说一百年。”
老人不禁竖起了拇指,他自己也是找了文物方面的朋友给断的代,没想到年轻人两眼就瞧出来了。
王柄权储物袋里有一片空间专门用来放酒,从一百年到五百年乃至七八百年的都有,新旧一眼就知道,这已经成了经验,算不得本事。
胡理全终于打定主意,从地上一个木箱中郑重抱出一坛酒。
酒坛成色古朴,表面铸有两条龙纹浮雕,作二龙戏珠状,龙有五爪,竟是出自皇宫。
看到酒坛,王柄权下意识伸手摸去,那表面看似锈迹的东西并非浮灰,而是常年埋藏地下的土沁。
王柄权双目出神,喃喃道:
“王朝三十八年四月,先帝圣恩驾崩,葬于东郊皇陵,陪葬品众多,其中便有十数坛五十年佳酿。”
王柄权转过头,眼中隐隐带着血丝,表情虽平静,却让人感到一股莫名杀意。
“这酒,你从哪得来的?”
年轻人的神情属实将胡理全吓得不轻,老人连忙说出了来历。
他是几十年前从别人手里收的,一直不清楚来历。
看酒坛皮壳,确实出土有段时间了,少说两三百年,能保存到现在也不容易。
王朝有千年底蕴,期间动荡数次,百姓食不果腹、高位朝不保夕,难免不会有亡命徒趁机做挖坟掘冢的勾当。
这些年,王家帝陵少说被盗上百次,运气好些丢几件随葬品,运气不好直接被拉出来曝尸荒野。
看着老人战战兢兢,王柄权这才意识到失态,赶快抱拳赔罪,他也不明白自己哪来的火气。
胡理全为人随和,并未往心里去,摆摆手拿出两个酒碗道:
“小友,愿不愿意陪老夫同饮这千年佳酿?”
这些年他一直想弄清酒的来历,现在知道了,算是解开一个心结,也就不在意其价值如何了。
酒水本就是给人喝的,若因它珍贵就一味藏着,岂不是本末倒置。
王柄权摸着酒坛道:
“要我说还是算了,酒放一百年是稀世佳酿,放一千年天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况且这是墓里出来的,甭管是帝陵还是野坟,早就被尸气浸染,一口下去,保不齐当场升天,烧出来骨头都是绿的。”
老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放下瓷碗,直勾勾盯着坛子,略带遗憾道:
“可惜了,如此美酒拿来陪葬,这不糟蹋东西吗?”
年轻人若有所思,“也许,这坛酒跟您的上面的私藏一样,也是孩子对父亲的一片孝心。”
……
时间一晃半月,王柄权除了认真上课,空闲时间也不见去网吧,每天泡在图书馆,为之后的补考做准备。
这天又待到图书馆关门,他打着哈欠出了校门,见时间尚早,打算吃顿好的顺便给母亲送点。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张兰便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公寓,隔三差五来学校看看儿子。
王柄权也渐渐明白父母并非不在乎他,而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一直不愿接受他们。
出了校门,他拐入一条小路,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但收拾得也干净,绝不会踩到稀奇古怪的东西。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传来女子声音:
“你想干什么,让开!”
“同学,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来很危险,让我送你回家吧。”
王柄权闻声皱皱眉,暗道为什么总能碰上这种事——话说以前碰到过吗?
他摇摇头,低声嘀咕句“与我无瓜”,果断选了另一条路。
“王同学,你也在这?”
身后突然响起惊喜声音,王柄权回过头,借着微弱灯光看到一双熟悉的眸子。
“周……同学,好巧。”
眼前女子,居然是清文校花周晓彤。
清文大学与青文学院离得近,经常可以在附近看见对方学校学生。
见到王柄权,周晓彤有了底气,连忙跑到他身边小声道:
“咱们赶快走吧。”
“嗯。”
王柄权应了声,转身要离开,这时男人声音再度响起:
“哪来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扰了我的雅兴?”
一个人影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待离近了,王柄权闻到一阵酒气,显然对方是喝多了。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脑子但凡没坑都不会故意挑事,酒鬼除外。
王柄权不愿与其计较,带着周晓彤要离开,岂料男人不依不饶,伸手抓向他的肩膀道:
“老子跟你说话……”
不等说完,王柄权下意识按住其右手,身形一拧,男人胳膊立刻翻转一百八十度。
王柄权力度拿捏得刚好,既让对方疼得呲牙咧嘴,又没伤其筋骨。
“嘶~”
男人酒劲上头,强忍着疼一脚踹出。
王柄权同样踢出一脚,正中其小腿。
“哐当”一声,对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迷迷糊糊抄起一块板砖,爬起身又向王柄权冲了上去。
后者冷着脸,脚下后撤,闪过踉跄一击,而后左臂一揽,轻松环住男人脖颈,手臂稍稍用力下压,直接将其放倒在地。
制服对方,王柄权依旧没有罢休的意思,眼中闪过杀机,手臂逐渐发力,本能一样就要结束其性命。
窒息的痛苦让男人瞬间清醒,他惊骇瞪大了双眼,使劲拍打这名学生的胳膊,脑中一阵阵眩晕让他越来越无力。
周晓彤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出声道:
“王同学,可以了。”
王柄权回过神了,看了眼满脸涨红的男人,松开胳膊。
男人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好像下手重了点。”王柄权自语道。
若不是实在怕死,男人非得站起来指着鼻子骂他,那哪是重了一点,分明是奔着要自己命来的。
“王同学,你没事吧?”
周晓彤面带歉意走上前,她也没想到能给对方招来这么大麻烦。
王柄权重新拾起掉落的背包,回身道:
“别担心,他拿板砖呼我,我把他做掉算是正当防卫。”
正在起身的男人闻言动作一滞。
王柄权继续道:
“搁以前,调戏良家女子,最少也要挨顿板子,当街行凶,关入大牢,如敢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说完,他回过头,声音森然:
“你若敢跑,我保你走不出这个胡同。”
月光正好照进小巷,将年轻人整张脸映射得无比阴沉,男人咽了口唾沫扯扯嘴角道:
“不跑不跑,我巴不得你把我送进局子。”
……
一刻钟后,最近的安户所中,年近四十的所长朝年轻人道:
“就是你把那小子制服的?”
王柄权平静点头。
“练过?”
“没有。”
“撒谎,那小子平时练散打,被你几招就对付了。”
“可能是我天生神力。”
中年人摆摆手道:
“不想说就算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贯好勇斗狠,可不能仗着自己的本事惹是生非。”
“我这是见义勇为,不发表彰也就算了,你还想教育我一顿?”
“嘿你小子……”
中年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横的家伙,正欲发飙,一名差人推开房门道:
“宋所,廖局来了。”
“好,我这就去。”
男人回应一声,看向王柄权,“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王柄权双目微闭,懒得搭理他。
房间外,被称呼“宋所”的中年人对着一名老者点头哈腰,到最后,透过窗户看了眼屋内,脸上堆笑点头。
房门再次打开,男人搓着手走进来道:
“这位小兄弟,我说你小小年纪怎就如此身手了得,合着是廖老爷子的亲戚,询问结束,你可以走了。”
王柄权抬起眼皮看了眼对方,摇摇头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房间。
走廊上,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正腰杆笔直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慈祥笑意,眼中却不时闪过精光。
王柄权看到对方,微微有些惊讶道:
“廖爷,您还活着呢?”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