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权端起火铳对准女子,后者明显知道这武器的厉害,略带惊慌道:
“小恬子,谁让你拿那个了,快放下。”
“你不说任我挑选吗?”
王柄权说着,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女子知道堂弟平日多跋扈,自己先前那么欺负他,保不齐对方真能不管不顾开火,她强装镇定道:
“以奇淫器械取胜,非是大丈夫所为。”
“大丈夫用的是脑子,而非蛮力,明知不可为而为,那是莽夫。”
王柄权说着,又扳下了击锤,继续沉声道:
“火器,乃百兵之王,百步之外可取人性命,火铳面前,众生平等,哪怕一个小孩子拿到,也可以放倒绝世高手,试问,天下间有哪件兵器能做到?
三百年前,王朝靠此利器使外族不敢来犯,其功劳不下于镇守边疆的将士,此等利国利民之物,何以到了你口中,就成了奇淫器械?”
女子一时语塞,憋了半天,才开口道:
“大道理我讲不过你,可既然你也承认火铳厉害,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我不会服气的。”
“自古成王败寇,我不用你服气,我只要赢。”
此话一出,女子脸色彻底变作惨白,王柄权的动作却在这时停住,似笑非笑道:
“倒是堂姐你,说这么多废话,可不像平时的做派,别不是心生胆怯,要食言吧?”
“你……”
女子生平第二恨,就是别人说自己言而无信,她有着不输男儿的性子,哪怕是死,也不能让对方看扁了,于是挺了挺腰杆道:
“有种你就开火。”
“恭敬不如从命。”
王柄权食指扣紧扳机,正要发射,就听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爷且慢,内人无知,还请莫要怪罪。”
王柄权含笑回过头,脸上杀意顿时消散,“想必这位就是姐夫吧,当真一表人才英伟不凡,我还在想是谁有那么大能耐可以降住猛虎。”
不远处女子听闻这话,也顾不得什么武德了,提枪便杀了过来。
……
一杆漆黑大枪带着风声砸向王柄权脑袋,声势虽骇人,但女子仍收着劲未尽全力,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对方。
后者好似完全不知情一般,依旧同出身行伍的“姐夫”有说有笑:
“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这次回京,就是商讨此事的。”二人竟还聊上了。
女子气愤,却不能真用长枪抡死堂弟,只好收回兵器,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王柄权依旧面不改色,继续道:
“姐夫觉得我们娘家这边出多少嫁妆合适?只要有需求,尽管提便是,但咱可说好,不兴退货。”
女子被一再羞辱,终于忍不住,上前抬手攥住对方衣领,将其一把提起道:
“跟我来。”
说着,就生拉硬拽要往旁边去,王柄权气沉丹田,双腿不见发力,却愣是岿然不动,名贵衣衫传出不堪重负的刺啦声,他略带不满道:
“堂姐,你怎么还像以前那般鲁莽?衣服都给我扽裂缝了。”
“你怎么……”
女子微微有些惊讶,堂弟几斤几两她最是清楚,从小被欺负到大,若非一直压着,他必定更加无法无法。
王柄权面带心疼整理着领口,嘴上嘟囔道:
“真是的,又白瞎了我一百多两。”
他起初确实不知道对方是谁,斗了几句嘴后,才回想起长公主提过王恬有个堂姐,后来从了军,至今未嫁。
之所以逗弄对方,只因她是故人之后,与王恬的父亲同出江东沈家,是沈千秋的后人。
沈千秋当年连中三元,位极人臣,沈家从江东小族,一跃成为京中名门。
许是迎娶了表妹于天理不和,沈千秋的后人中再难出惊才绝艳之辈,仅靠着堂哥那一脉武官,撑着门楣不倒,家族也从京师搬回了江东。
至这几十年,才出了王恬父亲这么个状元,攀附上皇家做了入赘女婿,一路到达二品尚书。
家中后辈资质平平,当中尤属王恬混蛋,好在出了个沈如君,虽是女儿身,却天生神力,十五岁便可举起府门前石狮,后投军入伍,现已身居千户,倘若再给她几年,兴许会成为王朝第一位女将军。
……
趁沈如君发愣之际,王柄权回头朝浑身散发干练气息的男子问到:
“还未请教姐夫尊姓大名?”
“末将宋刽。”
“东南将军宋刽?久仰久仰!”
没想到早上刚听到的名字,这么快就见到真人了。
严广、乔晁、宋刽,如今王朝三大支柱,分别镇守北方、西北及东南,在军中威望颇高。
三人都是名将之后,家族传承少说百年,兵部八成以上官员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得到任何一人支持,就相当于将小半个兵部握在手中,也难怪魏晋唐大权在手却依旧想拉拢他们。
想到此处,王柄权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严广作为鸾卫,会毫不迟疑遵从自己的命令,乔晁更是不止一次暗示自己造反,如今宋刽即将与沈如君成婚,若是能笼络到他,自己岂不是凑齐了三大将军,随时都可以召唤龙袍加身了?
“王爷,您在想什么呢?”
宋刽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他笑了笑,问道:
“宋大哥,不知东南沿海最近可还太平?”
“偶有倭寇来犯,不足为虑,倒是最近连年气候反复,海物产量下降,水寇多了不少,加之中上游泥沙入海,堵塞河道,经常有商船被困,硬仗没打多少,光忙着清淤打捞了。”
“本王有几个法子,兴许能帮到宋大哥。”
“王爷请讲。”
王柄权抄起手,缓缓向庭院深处走去,边走边道:
“朝廷每年在清淤和对付水寇上,都要花费不少银子,万一有将士伤亡,还要付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宋将军何不用这笔钱使唤那些水寇去做脏活累活,来个以寇制寇。
这些人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若有更好的选择,肯定也不愿意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
“王爷的建议,倒是与薛副将说法十分相似,他祖上做过些不光彩的事,后来归顺王朝,专以对付水寇,卓有成效。”
“宋将军手下这位薛副将,先祖可是叫薛康?”
“臣这就不知道了,王爷若是有兴趣,我回头问问他。”
“那倒不必。”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来到偏厅,沈如君全程被两人忽视,直至他们坐定,王柄权才面带惊讶道:
“堂姐,你怎么还没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