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述爆完惊天黑料, 等着看陆子云和云箬脸色剧变,却发现这两个人没什么反应,心中只觉得可笑。
行, 死撑是吧。
那他就把话说的更明白清楚些。
“云箬,学院里那些传闻是怎么兴起的, 你会不知道?”关述胜券在握,姿态反而从容了不少,终于有了点少宗主的样子,施施然把双手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时候记得一句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要以为你拿着一件冒充噬灵兽皮毛的衣服就能哄得所有人都相信你, 真的以为你背后有大宗门撑腰, 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你不过是个北州城里给绣坊跑腿的小帮工而已。”关述脸上笑意满满, 却因为恶意十足, 显得他的五官有些扭曲,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真的以为灵脉觉醒就能翻身了?天真。”
云箬听了这话, 第一反应是看了旁边的陆子云一眼。
毕竟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北州城来的。
陆子云有些恼怒,立刻地澄清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你的事,最多上次你和关述比试灵脉的时候提了一句你杀噬灵兽时曾凝出过灵剑。”
云箬:“……”
原来这个杀噬灵兽的传言真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
关述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到云箬和陆子云神色都变了变, 顿时洋洋得意起来。
“我明仪宗想查一个人还不容易, 我派出去的人不仅知道你在北州城是干什么的,还知道你连住所都没有, 偷偷躲在废弃的老城区过日子,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的宗门推介信, 该不会是捡破烂捡来的吧,还是……偷来的?”
关述可以放慢了语调,慢条斯理地猜测云箬推介信的来历。
云箬神色不变地看着他:“你不是什么都查得到吗,怎么没查到我的推介信是怎么来的?”
关述嗤笑:“牙尖嘴利,只会逞口舌之快。”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云箬就逞给他看,她看了一眼演武台上假装没听到底下学生们的动静,其实在竖着耳朵听八卦的教习:“关少宗主这么说是在质疑我的推介信来路不明?”
“没错。”关述好整以暇地道。
“真糟糕啊。”云箬指背抵到下巴轻轻摩挲了一下,“这种来路不明的推介信居然通过了学院的核查,还让我顺利通过了今年的报名,哦,我明白了——少宗主虽然表面上是在说我的推介信,其实深层的意思是想指出学院报名的流程有问题,负责核查推介信的教习们做事也不认真,敷衍了事,才会把我招进了学院。”
“少宗主,你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对吧?”
关述听前面还在点头,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等反应过来云箬已经把他的意图带到沟里去了,一声声少宗主听得他火气一簇簇地往上蹿。
“不是!”关述怒道,又转头生气地对着教习喊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瞎说的!”
他转回头来,之前享受胜利的一点儿从容全都没了,冷冷地瞪着云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推介信是哪里来的,你在北州城的时候和一个叫胡勇的外城守卫走得很近,就是他帮你找的推介信吧?至于这个胡勇——”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想从云箬的神色里找到点蛛丝马迹:“是个觉醒了体脉的修者,曾经在学院修习过,据说一直都突破不了体脉三阶,只好灰溜溜的回老家去了,就算你那个推介信没问题,必定来的也不轻松吧,你想想,一个昔日的失败者,去求推介信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遇上自己同期,人家已经是宗门弟子了,而他,依旧是个不入流的修者。”
关述平日里就嚣张跋扈,对自己的天赋自视甚高,没少瞧不起人,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个体脉三阶的人是不入流的修者,演练场里很多学生的神色顿时都变了。
连教习都听不下去了,动身下来制止。
“哦对。”关述又说到,“北州城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据说是瘴气入侵结界玉失灵,那个体脉觉醒三阶的,叫什么来着,胡勇,他居然自不量力里跑进瘴气里去救人!哈哈,这名字太搭了,简直可笑至极,这种爱逞能的人将来就是死了也是死有余辜,毕竟从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敢胡作非为,跟你还真是像……”
关述越说越来劲,说到这里,终于如愿以偿在云箬脸上看到了愤怒的表情。
教习拨开周围挤在一起的学生往里走,刚走到近前,就听到“啪”一声脆响,连忙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只见关述的脸偏到一边,满脸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云箬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去,脸上神色冷冷地,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很冷:“闭嘴。”
关述正沉浸在如愿看到了云箬脸上神色变化的快意里,好半天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瞠目切齿地看着云箬:“你说什么?”
“我叫你闭嘴。”云箬毫不退让地看着他,少有地露出了怒容,“你再咒胡大叔一句,我打掉你的牙。”
“你竟敢……”关述想伸手摸一下脸,手伸到一半就气得失去了理智,手掌一翻凝出灵剑就向云箬砍去。
他出手实在太快,教习还没到面前,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唯一反应过来的只有陆子云,他想用剑去挡,却根本来不及凝出灵剑,只来得及上前半个身位,伸出手臂挡在了云箬面前。
叶景惊呼:“云箬……”
有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却听到清脆地“啪”一声响起。
甚至有点熟悉。
叶景一句话没喊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了,张了张嘴坚持把后两个字嗫嚅地说了出来:“小心……”
也不知道这个小心是在提醒云箬,还是在提醒关述。
关述手里还举着灵剑,根本不敢相信,他,明仪宗的少宗主,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被一个女人扇了两次巴掌。
两次!!
奇耻大辱!
关述眼睛登时瞪得通红:“你居然敢打我!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次陆子云凝出了灵剑,抬手架住了关述刺来的一剑,低声对云箬道:“退后。”
但他万万没想到,云箬居然不退反进,而且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陆子云眼一花,云箬已经避过了迎面而来的一剑,一巴掌扇在了关述脸上。
梅开三度。
在关述和所有人眼里,就是陆子云和云箬联合,一个封住了关述的剑招,一个上去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配合得可说是默契十足。
学生们都惊呆了。
教习也惊呆了。
关述要气疯了。
两位教习一左一右上去架住关述,陆子云则挡在云箬身前,关述奋力挣扎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愤恨地瞪着云箬,眼眶都烧红了,一副恨不得咬云箬一口解恨的样子,两个教习把他架的更稳了。
“学院禁止私斗!”教习怒道,“你们三个等着挨罚吧。”
第四院院长梁丘肃接到教习的讯息赶过来,以为违规的人里有自己院的学生,没想到违规的全都是自己的学生。
表情登时有些精彩。
“怎么回事?”他问。
陆子云,关述,云箬三人在演武台上站成一排。
陆子云朗声道:“关述先出手的。”
“放屁!我根本就没出手!”关述怒道,“你们俩沆瀣一气一丘之貉!是你们打的我,全部人都看着呢!”
他现在冷静下来了一些,一双眼睛依旧染着红血丝,梁丘肃看了看站的笔直的陆子云,小树一样的云箬,以及肿着脸又气又凄惨的关述,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这次是云箬答的:“院长,是我打的关述,我认罚。”
反正她已经出了气,并且用实力证明了体脉二阶也有钢铁般的手腕。
被罚也值了。
梁丘肃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快,蹙眉教训道:“为何要无故伤人?认罚就算了?你是新生,就已经不把学院的规矩放在眼里了吗?”
“他也伤我了。”云箬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泛着倔强的一点泪光,沉痛地说到:“他咒我家人,言语恶毒不堪入耳,恶语也能伤人的院长,他脸疼,我的心更疼。”
陆子云忍不住斜眼看她:“……”好会说的一张嘴,刚才分明还不是这个表情,现在怎么突然开始示弱了?
关述到抽一口冷气,差点被云箬的话气得活生生厥过去。
梁丘肃看向关述,关述急切地辩解:“我起码没有动手,动手的是他们!”
陆子云站的端正,目不斜视纠正到:“你不是没动手,是没打到人而已,灵剑都凝出来了。”
关述气极:“你不也一样,彼此彼此!”
“够了。”梁丘肃被吵的头疼,呵斥制止,“不用互相推诿,不管理由是什么,学院禁止私斗,你们三个,去中院领罚。”
“是,院长。”陆子云二话不说走下演武台。
云箬也跟着走了下去。
一个教习连忙跟上,带着他们去中院。
独留关述一个人在台上有怨难申,指着自己的脸:“院长……”
梁丘肃看了他一眼,对台上的教习说了句“继续上课”,转身出去了,关述只好跟上。
到了演练场外,梁丘肃才停住脚步,关述跟在后面咬牙切齿的揉脸,走路拖拖拉拉的,差点撞到他身上,嘴一张就要骂人,想起前面的人是院长,又把话咽了回去,换了一句:“凭什么我要受罚,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动手的是他们,特别是那个云箬,梁丘院长,她都把我打成这样了!”
关述指着自己的脸,火气又起来了:“早晚要她好看。”
梁丘肃到底给自己学生留了几分颜面,关述虽然一身少爷脾气,但好歹修为是同期里数一数二的佼佼者,也算是他的得意门生,故而没有在演武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他,听到他此刻还在口出狂言,不由的心生失望:“前年的事还没有解决,你现在又和新生起冲突,关宗主送你来学院可不是让你来惹是生非的。”
关述本来还梗着脖子一副不服管的样子,听梁丘肃提起明仪宗宗主,脸色立刻变了:“院长,不要告诉我父亲!”
梁丘肃不为所动。
关述登时慌了,也不管自己还肿着的脸,语气也变作了哀求:“梁丘院长,这事不要告诉我父亲,我们学生之间自己小打小闹而已,我知道错了,我认罚,我现在就去中院领罚!院长,我……”
“行了。”梁丘肃拂袖往前走,“还不快去。”
关述听他的口吻知道他不会请家长了,这才没拖拖拉拉,赶快往中院的方向去了。
梁丘肃则转身回演练场去问明事由。
教习把云箬和陆子云带到中院就走了,没多久关述也来了,云箬看了他一眼,他的脸比刚才在演武台上的时候好了些,肿也消退了不少。
不愧是体脉突破了高阶的人,恢复能力这么好。
云箬转了转手腕,她手心还有点疼呢。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关述进来就斜着眼不看他们,其实余光一直瞥着云箬,看到她的动作,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你干什么!这里是清警堂,你敢动手试试!”
云箬打的那几巴掌利落又诡异,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一个体脉二阶的人居然能那么轻易就打到他。
陆子云嘲道:“隔着这么远呢,她胳膊再长也打不到你。”
关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惊弓之鸟了,丢了个大脸,脸色红了又黑,就在他压不住火气要骂人的时候,清警堂堂主和梁丘肃一起进来了,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剜了云箬一眼,再也不看她和陆子云了。
余光也不看。
清警堂堂主胡子白花花,看上去少说也有好几百岁了,虽然管着掌罚的清警堂,却慈眉善目很是和蔼,早就习惯了学生们时不时私斗来受罚,边走边教育梁丘肃:“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别说言语争吵大打出手了,有时候互相看不顺眼,一个眼神就能打起来,这不是很正常嘛,你别皱着一张脸好像是多大的事,别说学生,院长之间也动手呢……”
“咳咳!”梁丘肃重重咳了两声,打断他,“孙老,赶紧罚吧,我还有事呢。”
孙老慢吞吞去翻册子:“得按规矩来,我看看啊……”
学院虽然禁止私斗,但学生多了这种事难免,只要不是恶劣事件,惩罚都不重。
刚好最近要更新整个学院内部外部的阵法和结界,材料买了一堆,正是需要分拣的时候,三个人都被罚去南院做工,每日的课照上,休息时候就得按时到南院报道。
云箬是唯一在这场私斗中对同僚造成了实质伤害的人,比另外两个罚的重一些,要挑拣的材料是陆子云和关述的五倍。
关述本来因为自己晚上下课还要来南院做工十分不爽,去了南院后看看自己分到的材料,再看看云箬分到的材料,顿时心情舒畅了。
这么多,他加工加点都要十来天,那云箬不得在这南院吭哧吭哧苦干一个月。
活该,让你打我。
由于是学生受罚,单独在一间屋子,南院的人把需要分拣的材料装箱搬了进来,占了半面墙,足足垒了好几层,云箬看着箱子里大小不一的玉石,有点发愣。
在闲云宗做工挑拣玉石,来了学院居然也要挑拣玉石。
那岂不是每天来做工都要想到和百里夜他们一起挑拣玉石的日子?
这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陆子云把一个箱子搬到自己桌上,又搬了一个摆到旁边的桌子上给云箬,看到她在发愣,不熟练地安慰道:“刚才搬箱子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要大修学院外的广场,所以需要大量玉石,有学生受罚他们还挺高兴的,我们就当锻炼自己了,你……你别难过,这已经算是轻的惩罚了。”
“我教你?”见云箬没反应,路子云又道,“挑拣玉石耗时费神,只能慢慢来。”
“我会。”云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从箱子里拿出一块玉石:“分三类是吗,没有用处的普通玉石,一般的能蓄灵的,蓄灵条件比较好的。”
陆子云有些诧异:“法器材料辨别课你们新生还没上到吧?”
“有人教过我。”云箬笑了笑。
“行吧。”陆子云说,“你遇上辨别不了的就来问我。”
“不愧是在绣坊跑过腿做过工的人,挑拣玉石不会也是在哪里做工学的吧?”关述见缝插针地嘲讽道。
“对啊,还赚了不少灵石呢。”云箬朝他笑道。
她现在知道怎么气关述最有效了,只要她不生气,关述就会自己气炸。
果然,关述听到她无所谓的话,再对上她的笑,被惩罚本来就生气的脆弱神经差点断掉,阴着脸就朝云箬走过来。
陆子云警告地看着他:“关述,我们现在已经在受罚了,你想把事情闹大吗?”
关述脚步一顿,走过云箬身边,不屑地冷笑一声,把桌子抬起来,搬得离他们远远的,自顾自地挑拣材料去了。
之后云箬在学院的活动轨迹除了东院和北院,又多了一个南院。
虽然少了休息时间和自己修习的时间,但是起码吃饭很近,挑拣玉石的场所穿过两个院子就是饭堂,云箬依旧会和叶景约个晚饭,吃完后叶景回寝舍,云箬就继续去挑拣玉石材料。
有时候在饭堂碰上陆子云,他就会等云箬吃完一起走。
介于云箬那天在课堂上打关述的那几巴掌凶悍又诡异,关述居然也不躲就任她抽,学院里对于她的身世背景的猜测就愈发离谱甚至离奇了,但没有人敢舞到当事人的面前来,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
云箬倒是无所谓,不疼不痒,陆子云从不听八卦,只有关述如同雷达,每次听到都恨不得把云箬以前是个小跑腿小乞丐的事全院广而告之,然而没人信他。
云箬现在摸透了关述的脾气,主打一个不生气把他当笑话看,导致关述这几天在玉石挑拣处挑衅不成反被她气得有点狠,说又说不过,又不敢动手,终于再次开始对云箬眼不见为净,在其他地方碰见了扭头就走,进了挑拣处就埋头干活,半个眼神都不往她和陆子云这边看,显得特别勤奋专注。
这天下午云箬没课,提前去南院报道,到了吃饭的时候准备去饭堂,发现叶景已经在南院院门外等了她一会了。
她小跑过去。
“我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带的东西?想吃的也行。”叶景问她,“我帮你带。”
自从知道云箬以前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叶景现在对她犹如一个老母亲,吃饭时候总想给她多加两个肉,非常怜爱。
“你要去哪?”云箬问。
叶景才想起来她今年才进学院,解释道:“开学季过了以后每个月月初都有休息日,可以离开学院,我们准备去山下城镇玩,你受罚不能出去,所以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买回来。”
“还可以出去?”云箬眼睛一亮,“几天?”
她还以为学院是封闭式教学呢。
“只有三天,也跑不远。”叶景说,“但你这个月受罚肯定是出不去了。”
三天,够去闲云宗一个来回了,云箬想。
如果她没有被罚,岂不是可以回闲云宗去看看大家。
可想到包裹里的那些东西,云箬又有些沮丧,说不定回去了会被万知闲拒之门外,毕竟门规是非弟子不得入内,她已经被收留了一年,还学了许多东西,闲云宗对她足够仁至义尽了。
可她还是想回去。
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想好要带什么了吗?”叶景问。
“不用了。”云箬摇摇头,“你们好好玩。”
“好吧,没事,下个月可以一去出去。”叶景安慰她。
三天休息,学院里的学生走了不少,大部分都下山玩去了。
难怪山下能有城镇聚集,一是背靠学院安全感十足,二是有那么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学生们,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出去放风,养活几个小城镇绰绰有余。
不知道百里夜和林望会不会去卖结界玉?
*
学院山壁外,广场上人头攒动,都是进出的学生们,有的在等人,有的带忘了东西又返回学院,有的呼朋引伴商量去哪个城镇玩,比起报名那几天更加人声鼎沸,活像一个吵闹的小集市。
白玉广场外的林子里,一棵歪脖子树上斜倚着一道修长的人影,一身黑衣隐没在苍翠的枝叶中,目光落在进出学院的学生身上逡巡着,忽地打了个喷嚏,停在他肩膀上浑身雪白的小鸟被抖得扑腾了一下翅膀,被他手指摸了摸脑袋,浑身炸起的毛又顺了下去。
他从白天等到晚上,白玉广场上只剩亮着的灯笼,学院里没有人再进出了,整个广场静悄悄的。
百里夜从林子里走出来,手指抬了抬,传呼鸡朝着水潭上方的山壁飞去,却遇到了无形的阻碍,停在距离山壁几尺外徒劳地扇动着翅膀,无法再往前进。
果然如此。
他只好召回小鸡捏在手里,转身离开了学院。
回到闲云宗已经是第二天大清早,远远地大黄就呼哧呼哧跑了过来,绕着他跑了两圈,跟在他后面想去叼飞得低低的小鸡,传呼鸡一下飞近,一下飞远,引得大黄扑来扑去玩的不亦乐乎。
江北山在小院子里喂鸡,看到百里夜只有一个人回来,狗狗眼里透着忐忑:“百里师兄,云箬姐呢?你没等到人吗?这几天不是学院休息日吗,林望师兄说云箬姐肯定会出学院的,还是……她不想来?”
身后的院门被拉开,林望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百里夜身后飞来飞去的传呼鸡,疑惑道:“传呼鸡怎么没送给她?莫非小云箬修习太刻苦,休息也舍不得出来玩?”
这很有可能。
毕竟云箬一直都期盼能去学院,在闲云宗的时候修习也很认真,有时候还会在后山小树林里练剑忘了时间,百里夜要是不在,纪月辞就会极其难得地从小院里出来,去后山叫她回来吃晚饭。
算是纪月辞从学院回来后唯一出院门的时刻了。
“她没出来。”
百里夜进了小院,发现纪月辞也醒了,屋子的窗户开着,她就站在窗口,看到云箬没来,又把窗户关上了。
江北山捧着传呼鸡进来,语气里透着点喜气:“原来是她没出来,我还以为云箬姐不想来闲云宗了呢。”
“难说。”林望摸摸下巴道,“过段时间就是学院开放日,以云箬的资质说不准早就在学院崭露头角,提前被哪家宗门收走了不一定。”
江北山愣住了。
林望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能去更好的地方,我们该为她高兴。”
“……知道了师兄。”江北山这才闷闷地说,然后想了想,把传呼鸡收在怀里,低着头道,“百里师兄,传呼鸡借我玩吧,你什么时候要去送给云箬姐我再还给你。”
“嗯。”百里夜揉了一下他的头,假装没看到几滴眼泪滴到地上,心底叹了口气。
是啊,云箬去了学院,必定有无数的好宗门抢着要她,她想见的那个世界正在她面前徐徐展开,她大概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实,他们祝福就好。
只是……
纪月辞从屋里出来,走过来抱了抱悄悄哭的江北山,瞪了百里夜一眼:“还不是你说要去把传呼鸡送还给云箬,顺便接她回来宗门吃个饭,说了又不做到,还把北山弄哭了。”
纪月辞越说越气:“传呼鸡不还云箬又怎么了,她走的时候没带,说不定她想以后自己回来拿呢?起码传呼鸡在这里,她就还有可能回来……你非要送过去做什么!”
“师姐,师姐。”林望叫住她,“小声点,师父还没起呢。”
“你别帮他!”纪月辞一视同仁地瞪了他一眼。
林望举起双手:“冤枉啊,我也很想小云箬的。”
我也是。
百里夜在心底接了一句。
他其实和纪月辞想的一样,觉得至少传呼鸡还在闲云宗,就总能等到云箬回来取的那天。
只要小鸡还在,这个可能就一直在。
可他等不及。
他想见云箬,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是不是每天都和在闲云宗的时候一样开心自在。
他明知道师父说的对,闲云宗这样的小宗门留不住云箬,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虽然跟江北山说去送传呼鸡,争取把云箬接回来吃个饭,但他其实只想去见她一面。
“大清早的吵什么?没事做啊?”万知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屋子门口骂了一声。
江北山赶快擦擦眼泪去做早餐,纪月辞回屋去了,林望去后院看自己晒的药草。
百里夜正要回屋去补个觉,万知闲朝他道:“阿夜过来,为师有事找你。”
*
叶景去山下玩收获颇丰,给云箬买了不少吃的,还给她买了身衣服,说成衣店买一送一,她刚好买一件,送的这件就给云箬了,都多花钱,很划算。
云箬知道她是怕她不收才故意这么说,山下城镇她以前经常去,没听说哪家成衣店搞这么优惠的活动,尤其是学生休息这种人来人往的大好日子,怎么可能便宜卖。
叶景一番好意,她就收下了。
“没买到雪薯。”叶景有点遗憾,“最近不是季节,估计屯的储量都差不多了,好吃的那家每天限量,一大早就得去排队,我玩的太晚没起来。”
“那我下次给你买。”云箬笑着说。
叶景噫一声:“我又不爱吃,糯叽叽的,口感好怪。”
然后两人针对雪薯好不好吃展开激烈辩论,一直到云箬去南院报道才罢休。
她去到材料挑拣处,陆子云和关述也到了,云箬和陆子云打了个招呼,关述则根本不理他们,三个人各据一张桌子埋头挑拣玉石,云箬速度很快,几乎入手就能判断,面前很快就摆了三堆玉石,陆子云第一天的时候还惊讶了一番,现在已经习惯了。
“云箬。”一位教习走了进来,“跟我走,院长叫你过去。”
陆子云停下挑拣玉石:“你又闯祸了?”
云箬:“?”你为什么要说又。
云箬跟着教习出了材料挑拣处,询问是哪位院长找她,教习看她神色有些紧张,笑道:“别紧张,不是要罚你,是段院长请了人来修御灵塔,叫我带你过去,好让来修的人具体看看情况。”
原来如此。
教习带着云箬一路去了北院议事厅,进去后好几位院长都在。
御灵塔就放在一张很大的长桌一端,段在青让云箬过去再测了一次灵脉,这次她的体脉有了点不同,虽然还没突破三阶,但是明显看出有进步,识脉依旧是六阶,神灵脉照常,亮了点微光。
“就是这么个情况。”段在青对站在他身侧的人说,“这位学生能灵力化形凝出灵剑,神灵脉绝对不止一阶,但测其他人又是准的。”
“看御灵塔的情况确实是神灵脉一阶没错。”这人看了看御灵塔,抬眸看向云箬,“能凝出灵剑来再测一次吗?我得亲眼看了才能下判断。”
云箬从听到这个声音起,整个人就怔住了,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过去。
站在段在青身侧的人一身黑衣,身形修长挺拔,和记忆里一般无二,哪怕是当着一厅院长的面,语气也依旧带着散漫,脸上是她看惯了的神色,目光看着她,墨一般的眸底隐着不明显的笑意。
明明只隔了几个月不见,她觉得像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