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 玉京城一片安静,数十条人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潜入城中,一半隐在被法阵封锁的内城外围, 另一半隐入山林中,其中的几个人影则往外城一处偏僻的院落而去。
到了院落之内, 地上一圈残破的传送法阵,百里夜抬手按上去,法阵闪过星点银光。
“如何?”蓝水垚问。
“损坏不严重,没灵力了。”百里夜低声道,开始动手修复法阵。
“我还是觉得不妥。”蓝水垚转向身旁的云箬, “玄阳宗本来就是要抓你,怎么能让你潜进去, 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也这么想。”端木清舒冷声道。
“那两位宗主说我们该怎么进去?”二大礼貌问到。
蓝水垚:“……”
端木清舒:“……”
玄阳宗开了护山大阵, 别说潜进去了, 就是所有宗门一起联手也不一定能炸了法阵, 否则也就不叫护山大阵了, 为今之计只能从里面找到阵眼再从外面配合破除。
之前在会审堂,为了谁潜进玄阳宗, 诸位宗主已经争论过一回,云箬虽是小辈,但这事和她关系密切,百里夜曾是百里世家家主, 破坏大阵的法器又是由他提供, 故而两人也被请进议事处一起商议。
百里夜说他和云箬有办法潜进去,不由分说就拍板定下了人选。
他和云箬出去后宗主堂主们才回过神来, 凭啥他说了算啊?刚才为何没人反驳!他们一厅堂的人就被一个小辈镇住了!?
岂有此理!
说话间,百里夜很快修好了法阵, 院中亮起一个完整的传送法阵,闪着微弱的银光。
蓝水垚怀疑的看着云箬:“你这丫头不会真就是想把自己送上门去交换吧,否则哪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悄无声息潜进去。”
云箬有些哭笑不得:“为何诸位都觉得我很舍得豁出这条命去?”
蓝水垚指背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何,反正就是这么觉得,若是别人,我大概是担心对方临阵脱逃,但要是你,我却很怕你不顾惜自己性命。”
一旁的二大赞同的点了点头:“我和蓝宗主有一样的顾虑。”
听到这两人这么说,一起来的端木清舒和会审堂总堂主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云箬,眼中疑惑重了起来,会审堂堂主看了一眼百里夜,本想开口叫百里少主,又反应过来他已经脱离世家,及时改了口:“百里公子,在议事堂时人多口杂,你说你们能潜进去我就没多问,此刻却需要你给个说法,否则我们都不放心。”
百里夜看了眼云箬,示意她自己解决。
云箬当即动了动手指,覆盖在她手镯上的无垠之水懒懒动了动,团成一团浅色的水团悬在她手腕上,然后又散成薄薄一层裹在了她的手掌上。
云箬朝蓝水垚伸出手去。
蓝水垚莫名其妙,猜到那水团应该是灵器,抬手去触碰云箬的手,手掌却从云箬的手上穿了过去,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
“无垠之水?”会审堂堂主惊讶地道。
“嗯。”云箬点了点头。
“无垠之水,古籍有记载,上古时期的大能修士搜集天地间的自然灵气制成,只能看到,却接触不到的水,所以为无垠。”端木清舒接过他的话继续道:“据说无垠之水是由天地间最纯粹,最浩瀚的灵息炼化,故而无人能驱使,为何你能……”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可能,低声道:“我记得你的神灵脉只有一阶?现在呢?”
“还是一阶。”云箬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她境界每次升了都会测一测,识脉和体脉都在一直提升,只有神灵脉雷打不动。
“什么?”蓝水垚差点喊出声来,压低了嗓音,“你神灵脉还是一阶?就你这样还想进去送死呢?!”
“难怪。”端木清舒的眉头却舒展了些。
蓝水垚看着她:“你把话说完啊,少说一半吊人胃口!”
端木清舒脸上表情平淡,眼底却闪着奇异的光:“云姑娘,你的灵力大概是天地灵息,是属于天地间的自然灵力,既是自然灵力,当然不分境界等阶。”
“原来如此。”会审堂堂主点了点头,“我们手里的灵器是不是由你注的灵,灵力充沛满盈,我本不相信是一息之间注满的,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二大欲言又止。
堂主脸一板:“有话就说。”
二大斗胆开口:“堂主,二位宗主,云箬灵力特殊,这事你们不要……”
“知道。”蓝水垚立刻道,“不会说出去的,天知地知,也就我们在场这七个人知道。”
她说完话,发现二大和百里夜,以及一直没说话的陆子云同时默默转头看着她。
蓝水垚皱眉:“怎么,我说错了?知道的人太多了吗?现在我们本来就人少,也不能灭口了,要灭也不能现在灭啊。”
在场众人:“……”
您想灭谁的口啊请问!
知道云箬有无垠之水,又身负天地灵息,两位宗主和堂主总算知道玄阳宗为什么要云箬去交换了,他们在做试验,先是用药物催生灵脉,现在又在用人换灵脉,岂不就是看上了云箬这一身特殊的灵脉。
谢鸣之真是疯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不过现在他们胜算也多了些,只要云箬能悄悄潜进去找到阵眼,打破护山大阵,玄阳宗的妄想就别想成功。
但也只是多些胜算而已,前去依旧危机重重,背水一战。
“师妹,走。”百里夜伸手牵住云箬,朝其他人道,“外面就靠各位了,阵眼找到后只能开启一瞬,尽量多破坏几个阵法,不能让他们很快修复。”
“交给我们。”蓝水垚道。
本来如果人数够的话,一口气把所有法阵炸掉才是最好的,省得玄阳宗还能修复,但他们就这么多人,只能尽力而为了,到时攻上山去,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恶战。
云箬和百里夜一起踏进法阵,阵法一亮,两人身影瞬息间被传送走。
“云箬,千万保重。”陆子云这才轻声道。
“走吧。”二大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也有我们的战场。”
几道身影往不同方向散开,各自带着山林中潜伏的人朝着玄阳宗山脚下而去。
树上飘下几片树叶,落在地上的法阵上,院子里银光消失,恢复了一片漆黑静寂。
玄阳宗山门,传送法阵嗡一声轻响,护山大阵即刻防御,亮起银光阻挡来人,然而两个身影出现却并未被法阵排斥,稳稳踏入了玄阳宗山门内,进了护山大阵。
无垠之水从身上褪下,下一刻,百里夜揽住云箬足底点地,瞬间藏身进树丛间。
一队玄阳宗巡视的弟子赶来,检查了一下大阵内的传送法阵,颇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传动阵怎么有反应?莫非有人闯进来了?”
“怎么可能,护山大阵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是,要是有人能通过传送法阵进来,那这护山大阵岂不是白开了。”
“要上报吗?”
“报什么报,又没情况。”为首的弟子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没听南宫师兄说现在外面妖兽围城有多危险吗,宗主开了护山大阵还不是为了保护门下弟子,这么点事还要去让宗主烦心吗?”
“哎,师兄们也真是辛苦。”
“你们几个守在这里,看看传送法阵还有什么异动,若有,立即回报。”
“是!”
一队弟子留下了一半值守,其他的继续巡查去了。
在他们说话期间,云箬和百里夜已经隐去气息,直往玄阳宗的几座山峰奔去。
看来谢鸣之做的是两套功夫,对自己的弟子说是外界妖兽围城才开启了护山大阵,那估计对城中百姓和宗门弟子也没说实话,大概也是告诉他们封城是为了玉京城着想。
寿宁峰之上,山腰的无念阁中忽而法阵一亮,抱臂靠着树,守在阁楼外的白凌神色忽变,直起身来,阁楼中南宫少尘很快走了出来,嘴角扬起一抹笑:“小师妹回来了。”
“你确定?”白凌道,“护山大阵并无异动。”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无念阁的法阵记得她的气息。”南宫少尘说,“别小看她,上次在玉京城外,如果师父他们不来,给她更多时间,她能杀了我俩。”
南宫少尘道:“我去找师父,你去找小师妹,别打草惊蛇,也别让她跑了。”
白凌冷淡地看他一眼,转身几个起跃,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南宫少尘抬手按下,阁楼前的法阵慢慢平息下去,心情十分愉快,看来今日一切事都可结束了,阿箬会得到能修行进阶的灵脉,亦不用受换灵脉之苦,虽然他也舍不得小师妹再被封进玉棺一回,但她现在修为强横,剥了灵脉反而是好事。
从此以后,世间无人再能伤你。
南宫少尘轻轻叹了口气:“师妹,师兄一定对你很好,在此之前,委屈你了。”
白凌的身影在林间穿梭,看到一队巡查的弟子跑过,他落地下去:“何事喧哗?”
“白凌师兄!”几位内门弟子眼睛一亮,“方才南面鲲灵山有法阵被破,我们正要去回报。”
“什么阵?”白凌沉声问道。
“玄天阵。”领头的弟子回答,“说也奇怪,玄天阵可是幻术之阵,其中法阵七七四十九重,可我们察觉法阵异动过去也不过片刻间,法阵就已被破,真是匪夷所思。”
他话未说完,白凌已经朝着鲲灵山纵身而去。
那日在玉京城外的山林中,他可是亲眼看着云箬瞬息之间就连破几道法阵的。
来人真的是小师妹。
白凌很快就到了鲲灵山,鲲灵山通往另外几个主峰,是以设下了幻术阵玄天,他低头查看法阵破损之处,想要修补一下,却发现整个法阵都被破了,七七八八的符纹铭文都被破坏,短时间内是修不起来了。
白凌一路追去,通往寿宁峰的几座山峰处都有人赶来回报法阵被破,速度极快。
他猜到云箬要干什么,登时加快脚程追了上去。
云箬之前在玄阳宗生活过三年,虽然不怎么出门,但对山中地形大体还是有印象的,何况来之前陆子云还给她和百里夜细细讲了一遍,告诉了他们不少抄近路的方式,是以她选了最快的办法往寿宁峰赶去。
玄阳宗的护山大阵阵眼一定在主峰,就如同学院的法阵中枢在西院议事堂一样,一定是在离宗主最近的地方。
先找到阵眼,等外界破坏了法阵大家一起进来,再去禁地腐海林救人。
云箬一遍思索一边飞快往前,脚下忽而一滞,眼前突然就变换了景色,大大小小的山峦拔地而起,她在其间迅速显得渺小起来,山峰飞涨,忽而飞了起来,向着她兜头压下,魄力十足。
云箬的脚被困住动弹不得,当机立断蹲下一掌按在地下,散出的灵力很快就借助灵技捕捉到法阵中一段变幻莫测的铭文,心念电转间,强悍的灵力顺着那铭文灌注进去,爆发的灵力将整个法阵从内向外彻底摧毁。
眼前景象消失,云箬起身要走,一个身影忽然凌空而来,挡在她的去路上。
“果然是你。”白凌冷声道。
云箬一言不发,手中灵剑闪现,一招就斩了过去。
谁料白凌居然没出手,往后几步闪开她的攻势,连灵剑都没凝出来:“你怎么进来的?算了,不重要。”
他闪身来抓云箬,被毫不留情的灵剑绞断手臂,鲜血顺着袖子流了满手,他趁着云箬错愕的一瞬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我走。”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云箬,眼前一花,云箬已经越过他朝着山林中奔去,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白凌一愣,再次飞身赶上去,直接抬手去切云箬的后颈,依旧被躲过,他不死心,再次出手阻挠,云箬忍无可忍,停了下来,漠然看着他:“好狗不挡道,要么打过,要么滚开。”
“跟我走。”白凌看着她,“师父马上就要来了,我不管你想做什么,玄阳宗不是你能闯的,别去送死。”
云箬只觉得诡异至极。
白凌居然一口气说这么多句话?还是对着她?
什么叫别去送死,听上去像是规劝她,仿佛当初杀了她的人里没有他一样。
“师妹。”白凌依旧没还手,流着血的手臂拖在身侧,“我送你出去。”
云箬动作一滞。
白凌认出她了。
那南宫少尘和沈苍一呢?
难怪玄阳宗要她来换人,当初她为了给庚桑箬换身体死了一次,现在他们发现她还活着,自然是要找她去死第二次,这次他们想要什么?要她的灵脉?
玉棺中漫长的折磨涌上心头,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那些一遍又一遍往她身上刻上的法阵,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白凌捂着她的嘴,脖颈上利刃切入皮肤的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杀她的人站在她面前,眼底有着她看不分明的情绪,跟她说别去送死。
云箬差点要笑出声来。
她脸上露出一点嘲讽的冷笑,白凌却看的愣住了。
“师妹……”他抬手朝她的脸摸来。
“白凌。”南宫少尘的声音骤然响起,林中几道法阵瞬息间落下,一道一道落在云箬身上,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
云箬动作慢了一瞬,马上想起了这熟悉的感觉。
在北州城的暗室下,叶景就是用这样的法器压制她的动作的。
南宫少尘也有这样的法器,叶景果然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南宫少尘困住云箬,脸上表情阴沉,嘴角却还维持着一抹笑,看向白凌:“你在做什么?”
白凌没说话。
南宫少尘阴沉沉地瞥了他一眼:“你想放她走是吗,我早猜到了,师弟,你放得了一时,之后呢?别惹师父生气。”
说话间,云箬已经挣脱束缚,飞身后退,朝着林中跑去。
“这也困不住。”南宫少尘愣了愣,脸色变了一瞬,正要追上去,白凌却凝出灵剑挡住了他,南宫少尘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拦我做什么,还不快去追,师父马上就过来了,要是我们抓了师妹,待师父换完灵脉她还能活着,要是被师父先找到她,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白凌提剑的手一颤,和南宫少尘一起飞身追了上去。
云箬身形在前,两人紧随其后,林中法阵重重,不会困住身上有特殊令牌的两人,只会困住云箬,但云箬破阵速度极快,飞速朝着寿宁峰方向而去,并不理会身后追着的两人。
南宫少尘看出她的意图,明显就是想上寿宁峰去找大阵阵眼,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庚桑箬现在也在寿宁峰,要是云箬往那边去惊动了阿箬,师父必定不会手软。
他正想着,只觉一股熟悉的惊天威压遥遥传来,仿若被人用致命的武器直指喉间,危机感骤然而生。
白凌也察觉到了,循着感觉看过去。
他们已经接近寿宁峰,再过一道铁锁链就是,铁链桥的另一边,深渊之侧,谢鸣之长身而立,手中灵力闪现,一柄弯弓化形而成,他已经拉满了弓,抬手放出利箭!
灵箭无形,刻意隐藏了气息,云箬只听到破空声尖啸,回头看去。
就在灵箭要穿透云箬的那一刻,一道身影瞬息间闪来挡在她面前,巨大的灵力同时贯穿两人,将他们牢牢钉在地上。
白凌撑着手悬在云箬上方,想要开口说话,然而心脉已被击碎,他张了张嘴,嘴中鲜血喷出,将他胸前的白衣染红,血流了云箬满身。
云箬躺在地上,安静的闭着眼睛,胸口鲜血蔓延开,一点声息都没有。
白凌嘴中呕出一口血,抬手去碰云箬的脸:“师妹,笑……”
嘴里涌出的血让他说不出话,想要抹去滴在云箬脖颈上的血,却让他想到了曾经亲手刻在她身上的法阵。
他是后悔了吗?
他不知道。
从被师父救下带回玄阳宗之前,他就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人也好,物也好,他曾经不被当人对待,只是一个记不清长相的修士养的狗,自然也学不会怎么把别人当人对待,谢鸣之说他有器术师之才,教他的都是炼器之法。
从前他看小师妹,觉得她不过是一个物件。
只是这物件会动,会说话,会毫无防备的对他笑,会偷偷躲在藏书阁里像小猫一样蜷缩起来睡觉。
后来他经常去藏书阁,想知道她为什么总喜欢去那里,可他至今也不明白。
当初往她身上刻上法阵,他第一次不想听她的声音,只觉得烦躁无比,让他的手都有些不稳。
他明明是讨厌她的,也从没把她当个人看待,她是容器,是个必须被驱逐出那具身体的魂魄,死不足惜,可后来那具身体里的人换了一个,他却会在看着那张脸的时候觉得心底一片宁静。
刚才扑上来的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甚至在灵箭洞穿身体,击碎心脉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动了。
为什么?
想不明白。
他只是想看小师妹再对他笑一下,像从前那样。
不过几息之间,白凌眼神涣散,手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后颈衣襟,谢鸣之将他提起来扔到一边,弯腰看了看云箬。
“师父。”南宫少尘探了一下云箬的气息,松了口气,“还有气。”
“我避开了她心脉。”走到近前的谢鸣之道。
“白凌……”南宫少尘要去看白凌,被谢鸣之的眼神制止了。
谢鸣之冷漠地看了白凌一眼:“蠢货,居然想要放她走,白养这么多年了。”
“走。”谢鸣之转身,“上峰顶,阿箬已经等在那里了。”
“……是。”南宫少尘抱起云箬,最后看了一眼白凌,跟着谢鸣之走了。
白凌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眼睛无神地睁着,已经没了呼吸。
到死,他也再没看到他的小师妹对他笑一下。
谢鸣之带着南宫少尘上了寿宁峰,到了峰顶的大殿也没停歇,继续向着更高处的山巅而去。
山巅之上散着零星的霜雪,一座孤零零的院落坐落在这里,外面寒意料峭,院内却是一棵苍翠碧绿的大树,树冠几乎覆盖半个院子,不少从墙内伸了出来,枝叶上结着薄薄的一层霜,在风中簌簌抖动。
进了院落,一阵心旷神怡的气息迎面扑来,院中法阵微微亮起银光。
院中殿宇前台阶的最上面坐了一个双手托腮的红衣身影,看到他们进来飞奔未来:“师父,二师兄!你们可算是来了,怎么会带我来这里啊,这里好冷好无聊,大师兄呢……云箬!?”
庚桑箬看到南宫少尘抱着的人,吃了一惊。
“她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她受伤了吗,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云箬怎么会出现在玄阳宗?”庚桑箬一迭声地问道。
“阿箬,进屋去。”谢鸣之沉声道。
庚桑箬担忧的看着云箬,不肯动,南宫少尘对她点了点头:“听师父的话,进去。”
“可是云箬她……”
话没说完,一道灵力从身后温柔推来,推着她将她带进屋去,庚桑箬认出来这是师父的灵力,顿时也不敢反抗,频频回头看云箬,见她被南宫少尘抱了进来,猜想是不是要给她治疗,加快了脚步,主动进屋去了。
穿过前殿,屋后是一片开满了梨花的小树林,能在山巅这么寒冷的地方开出花,必定是这里有无数法阵维系着温度,从踏进这院落开始云箬就觉得浑身舒畅,这山巅的法阵大概有守护养息的作用,其间灵力也很纯粹,温和的围绕在她周围,和她体内的灵力气息很像。
这里的灵力有天地灵息混杂其中。
不是说天地间的自然灵气早就没了吗,怎么这里却有?
莫非这里有什么上古灵器?
覆盖在云箬心脉处的无垠之水方才替她受了一击重创,正歇在她心脉处继续守护,不肯离开,云箬虽然在装晕,但却在用灵息安抚它,此刻感受到外界相似的气息,无垠之水有些蠢蠢欲动,似乎想出来看看,被云箬制止了。
在察觉到身后的杀伐气息靠近之前,无垠之水早就把她护住了,但那一记灵力冲击实在太强,云箬短暂的被封住了气息晕厥过去,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血,但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哪里受伤了。
不管哪来的血了,正好,省得她还要想办法蒙混过关,他们当她受伤了就行。
穿过满是梨花的庭院,走过一段长廊,走在前面的谢鸣之推开了一间屋子,里面黑洞洞的,谢鸣之挥了挥手,几盏壁灯窜起火苗,照亮了屋子。
庚桑箬跟在师父身后,往屋内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师父,怎么不多点几盏灯……这屋子里怎么有这种东西啊?”她往后缩了缩,抓住了南宫少尘的袖子。
“阿箬莫怕。”谢鸣之道,“进来吧。”
庚桑箬眼睛四处打量,只见屋内正中放着一口暖玉色的玉棺,随着有人进去,屋内四周亮起微弱的光芒,一重一重的法阵环绕的墙壁上,铭文旋转,看得人眼花缭乱,像呼吸一般,有节奏地时隐时现。
庚桑箬睁大了眼睛,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些法阵好像在跟随她的呼吸。
她故意憋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屋中法阵也静了一息,缓缓亮了起来,又暗下去。
谢鸣之看着她这个样子,眼底浮起温柔的神色:“阿箬,过来。”
庚桑箬走过去,回头看向走向玉棺的南宫少尘:“师父,云箬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帮她疗伤?这里是哪里?”
“是要帮你。”谢鸣之道。
庚桑箬还没回过神来,地下一个法阵亮起,她只觉得身体一滞,动不了了。
这屋子中的法阵就像是谢鸣之的意识一般,他抬了抬手指,浅墨色玉棺棺盖往旁打开,南宫少尘抱着云箬弯腰放进去,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谢鸣之:“师父,你说过的,不会杀她,换灵脉之后把她给我。”
“我说过。”谢鸣之道,“为师也答应你了。”
南宫少尘正要把云箬放进玉棺之中,庚桑箬忽然挣扎起来:“南宫师兄你要干什么!?你怎么把云箬放进那东西里,师父,放开我!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师兄,师兄我动不了,你帮帮我……”
她挣扎的太剧烈,身上各种护身法器同时发动,但法阵比她身上一切法宝灵器都强悍,死死压制着她,庚桑箬奋力挣扎,被压制中的一件灵器猛然爆开,灵气震荡开,她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睁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谢鸣之抱住,炸开的灵力没有伤到她,却在谢鸣之身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
“师父……”
谢鸣之松了口气,收走了她身上的所有法器,褪去了她手腕上的金铃,全都放在一边,柔声道:“箬儿乖,等换灵脉结束,你就可以修行了,这些东西你再也用不上了。”
庚桑箬听不明白:“什么换灵脉,师父你在说什么?”
谢鸣之耐心的给她解释:“你不是想要修行吗,之前给你换了身体,淬炼你的灵脉,虽然让你这身体觉醒了灵脉,但却依旧无法修行,只能停留在最低的境界,我现在找到了换灵脉的方法,云箬的灵脉就很不错,只要有了她的灵脉,你的修为境界就能提升了。”
庚桑箬愣愣地看着谢鸣之,更加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了。
她求救一般地去看南宫少尘:“师兄,师父是怎么了呀?你们究竟要干什么,我们来这里不是给云箬治伤的吗,什么换灵脉,师父,我……我想要修行没错,但我从没想要谁的灵脉!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想出去,我讨厌这里!放我出去,我要生气了!”
她忽然想起最近听到过的宗门弟子失踪的消息,想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颤,看向谢鸣之:“师父,最近总有宗门弟子失踪,难道……”
“别叫我师父。”谢鸣之道,“箬儿,我不是你师父。”
庚桑箬张了张嘴。
谢鸣之对她笑道:“箬儿,这里是你小时候和你阿娘一起住的地方。”
在庚桑箬的记忆里,这是师父第一次对自己这样笑,师父以往都不怎么对她笑,甚至在面对她的时候格外严肃。
师父在说什么?
阿娘?
在她记忆里根本没有阿娘,她在北州城长大,被大师兄带回玄阳宗,之后做了玄阳宗弟子,拜了谢鸣之为师,但她后来跟着师父外出历练,受了重伤,躺了十多年才醒,人人都知道她是被捡回玄阳宗的……
不对,为何她觉得自己小时候三个师兄就陪着她,一直对她很好,她很喜欢三位师兄……
也不对,她记得自己很受师父宠爱的,怎么会现在这么怕谢鸣之?而且她从不记得自己受过苦,又怎么会是在北州城一个人长大?
庚桑箬只觉得脑海中乱成一团,恐惧之下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最信任的人,想找到一点安慰。
然而南宫少尘根本没看着她,他抱着云箬,目光温柔的停在她身上。
那是二师兄平日里看着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