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这就是中都。”
江北山一路走一路到处看,身形灵活,云箬和他走在一起, 眼睛一眨人就不见了,半天后出现在大前方的店铺门口朝她猛挥手:“师姐师姐, 这里有好多糕点,长得好奇怪。”
店里的伙计笑道:“小公子可以尝尝。”
云箬进去的时候江北山已经尝了几个糕点,巴巴的捧着一块等她,看到她就几步小跑过来:“小师姐,这个是雪薯做的, 我尝了,很好吃!”
“买点吧, 让师父他们也尝尝。”云箬从怀里摸出钱袋, “林望师兄给了我灵石, 我去换点钱……”
话未说完, 旁边的伙计立刻道:“两位原来是修士, 没关系,咱们店可以直接给灵石, 不用去换钱。”
买了东西出来,店伙计又跟出来,朝他们热情解说:“两位住店的话可以往前走右拐,修士们来了都往那边去, 玄阳仙宗的登记处也在那边, 还有,你们不用去换钱, 玉京城店铺家家都收灵石,都是混着用的, 不影响。”
“多谢。”云箬摸出一颗下品灵石递给伙计。
伙计喜笑颜开的收了,把他们一直送到店铺外。
刚好一个穿金戴银的顾客走来,刚到门口,还没进门就给店伙计打赏了一块中品灵石:“今日新的糕点各来一份,家里来了仙门中人,喜欢口味淡的。”
“得嘞。”伙计接了打赏,笑盈盈把人迎进去,不忘回头朝云箬和江北山道,“二位慢走,找到住的地方可以知会一声,糕点可以送上门去。”
这伙计倒是不会厚此薄彼,难怪人家能在这么好的糕点铺里做工呢。
云箬就买了几块糕点,他对待他们和对大主顾一模一样。
整条街都热热闹闹,氛围甚好,不愧是中都最繁华的玉京城,有仙都之称的盛京。
玄阳宗的山门在高山之巅,但有不少阵门通往玉京城,以前南宫少尘经常带她下山来玩,不过她不喜欢人多的玉京城,去的多是中都那些靠山靠水的小城镇,风景优美,人世不扰。
因为南宫少尘看上去就不喜欢热闹,怎么看都是云端的人,自带疏离和清冷,所以每次他问去哪里玩,云箬就挑人烟不多的小镇子,也觉得安静挺好。
大概是身边的人不同,江北山牵着她的手东挤挤西逛逛,云箬也不会因为人多天热而感觉烦躁,和江北山一个小摊一个小店的蹲过去,心情雀跃,不由得一直跟着他笑,等林望和百里夜来找到他们的时候,云箬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两个小傻子。”林望评价。
“一个。”云箬争辩。
“哪一个?”江北山发出灵魂疑问。
云箬指指自己:“我。”
江北山哈哈哈笑起来:“师姐才不傻呢,算了还是我傻吧。”
“林望傻。”百里夜道。
林望搭着他肩膀无所谓道:“行。”
四个人在街口等了一会儿,纪月辞和万知闲回来了。
万知闲大为震惊:“乖乖,那条街的住宿简直是天价,各家酒楼里都有玄阳宗设置的法阵,住这倒是舒适无比,几乎都是各宗门和城中显贵,但……”
“但是太贵了。”纪月辞迅速道。
万知闲叹了口气:“非常贵。”
“那我们住别的地方。”云箬说,“刚才北山我们看到好几个客栈,也不贵。”
“对对。”江北山点头。
纪月辞也没意见,戴着纱巾遮面,点了点头。
万知闲有些愧疚:“好不容易来一次玉京,师父想带你们住好点。”
“行行好吧师父。”林望作了个揖,“感情钱不是你在赚,咱们宗门攒点盘缠不容易。”
百里夜散漫道:“别装了,师父你之前带我和林望出门,不还睡过荒郊野外吗,怎么现在要住好点了?”
万知闲一人给他们后脑袋蒲扇大一个巴掌:“这不是有月辞和云丫头吗,能跟带你们俩小子出门一样敷衍?”
林望摸着头心如刀绞地控诉:“别打头,宗门有一个小傻子就够了。”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万知闲去玄阳宗设在城中的登记处登记了住所地址,反正只是暂住,等过几天各宗门都来的差不多了,玄阳宗来接人,都要到玄阳宗的山门去住。
万知闲心态很放松,完全不知道几个徒弟的心思,真就当是带他们出来玩一玩长长见识,顺便和人比试切磋。
第二天他在客栈门口遇到了段在青,两人上次在学院一起处理秘境突发开启的各种事宜,关系有所缓和,虽然万知闲还是拒绝段在青上宗门来串门,但起码现在见到了会打个招呼。
“巧啊。”万知闲抬了下下巴。
“不巧,专程来找你的。”段在青说,“你们怎么住这里?”
“没钱。”万知闲理直气壮。
段在青倒也没说什么:“反正过几天也要进玄阳宗了,住哪都一样。”
他喝万知闲一起走着逛了逛,走进街边一家茶楼:“请你喝茶。”
“行。”万知闲也不和他客气。
两人进了茶楼,段在青要了个雅间,没一会儿一壶上好的茶就送了上来,段在青给万知闲斟了一杯,茶香四溢。
“准备打到第几轮?”段在青问。
万知闲慢悠悠喝着茶:“随他们,来玩而已,比试随意,学院呢?”
“直接进最后一轮。”段在青道。
“凭什么?”万知闲不满的看着他。
段在青无语:“玄阳宗承办,他们定的规则你来问我凭什么?”
万知闲不说话。
段在青道:“就知道你没好好看比试规则,今年首宗、五大宗、学院,参赛的弟子不用比前几轮,直接进最后一轮,其实挺好的,要是别的宗门第一轮就碰到大宗门,岂不是更不公平?”
万知闲冷笑道:“说得好听,那他们不用比直接进最后一轮又哪里公平了?就笃定他们赢得了其他宗门弟子?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段在青清楚万知闲的脾气,又直又硬,自己做事做人一根筋,觉得自己光明磊落别人也会光明磊落,要是让万知闲来办比试盛会,估计就是所有参赛者同一起跑线,能者居上,干净利落一目了然。
段在青笑了笑:“我看你那几个徒弟估计盯着第四名。”
“你又知道了?”万知闲瞪他一眼。
段在青喝了口茶:“你们不是缺钱,以百里夜和林望那两个小子的脾性,一定想进前四或前五,明仪宗那笔账就可以一次还清了——你早就知道了吧?”
万知闲目光都不抬:“我说了,随他们。”
段在青一哂,没再说话,万知闲也没开口,两人喝了一会儿茶,万知闲才道:“学院呢?”
“争取进前八。”段在青道,“这几年有不少好苗子,被宗门挑走了不少,学院留不住人,本来去年有个云箬,她神灵脉特殊,人也好学认真,我本来对她很期待,谁知道别你拐走了,她前程一片大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要去你那闲云宗,你给她灌什么迷糊汤了?”
万知闲本想反驳,但看着昔日老友,终究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会好的。”
段在青看着他,半响后点了点头,笑道:“是,我也相信学院会好的,修者一途也不该被各大宗门局限在山之巅。”
“你……”万知闲说不出话来。
他也很清楚段在青的性子,当年出了那件事,他心灰意冷离开学院,并非是和段在青闹翻,只是他忽然觉得自己不配待在学院了,他说走就走,完全不贪恋副院长的位子,但他其实知道段在青在乎的也不是院长的位子,只是他要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而段在青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以前我每年都去看那个学生的父母。”段在青道,“每次去我也都知道你去过了,现在她父母都已经逝去,你也该放下了。”
“我放不下。”万知闲看着窗外,外面天地间都是金灿灿的阳光,而他们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我也不会放,她一直在提醒着我,老段,修界现在在走的路是对的吗?我们追求修行,最早不是为了自保,也保护身边的人吗,可现在呢?”
曾几何时,天下只有学院,只要想踏上修者一途的人,都可以到学院测灵脉,一旦有灵脉觉醒者,都能留在学院修习,掌握了基础和最初的修习,之后要么自己精进修习,真正踏上修士一道,要么回到俗世,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后来最初的那批修士开始开山立派,宗门开始兴盛起来。
三大世家遗世独立,由最早破道自立的人开创,比如百里世家;也有曾经凋敝了的顶级器术师一脉,庚桑世家;还有一支最为神秘的世家,公羊世家,至今都很少露面,据说是上古修士所创,已经存在了上万年。
各宗门又慢慢分出阶层,有了五大宗门和首宗与三大世家分庭抗礼,千年前为了约束宗门弟子行事,又由仙门百家一起创立了会审堂,会审堂中的人都有他们独立挑选,并不和学院以及各宗门有来往瓜葛,以保证他们的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而到了现在,大宗门越来越兴盛,学院的学生们几乎很少有超过十年还留在学院的,早就以各种办法进了大宗门,还好世间广阔,总有新人辈出。
但近百年来几家大宗门蠢蠢欲动,想要比肩世家,和他们一样独立于世外,不受宗门和会审堂的约束。
也想要关闭学院广招天下灵脉觉醒的学子的途径。
“曾经各城镇都有宗门镇守,各种法阵结界玉,还有弟子巡视外围,能保护城中的人们安居乐业,现在呢?”万知闲盯着手里的杯子,沉声道,“现在除了几大都城,其他小城镇要向宗门购买结界玉,普通人更是人人自危,家里没有几块结界玉都不安心……”
“老段,我们修者修行只是为了让自己越来越厉害吗?我们的初衷呢?”
段在青看着万知闲晦暗的神色,仿佛时间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下了很大的暴雨,晴岧山下一个小城镇遭到妖兽袭击,还好当时有学院的学生留在那边,立刻传了消息回来,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城镇结界玉早就碎裂,瘴气横行,庞大的妖兽像小山般在城中四处践踏。
他几乎记不得那一晚自己说过的,或者别人说过的话。
只记得响彻天地的磅礴雨声。
瘴气很快被控制,暴走的妖兽却被激出了凶性,当时在场的几位院长牵制妖兽,让学生们去疏散城镇中的人,护着他们暂时离开,但他们没想到还有一只小一些的妖兽也进了城镇,有两名学生为了让大家尽早撤离,现身去吸引妖兽的注意力,将它往相反的方向引。
等院长们制住暴走的庞大妖兽,段在青和万知闲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两名学生,其中一位修为平平,另一外却是当时学院的优秀新人,刚进学院就神灵脉五阶,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们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引着妖兽离开城镇进了山林,天黑雨大,那妖兽被溜了一路,凶性爆发,浑身瘴气缭绕,追上精疲力竭的两个学生,喷出瘴气将他们一起裹了进去。
他们的结界玉显然早就耗尽,瘴气中传出痛苦的惨叫声。
段在青不知道万知闲是怎么想的,但他当时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奔着那名修为好的学生而去,剑光撕碎瘴气将之救出,万知闲的行动几乎和他一样,两人在厚重的瘴气中碰了面,将那名学生救了出去,妖兽不依不挠追了上来,段在青护着学生无法施展,万知闲心急如焚,等杀了妖兽再次冲进林子,那名学生已经不行了。
她半身都被瘴气侵蚀殆尽,还剩着一口气,看到万知闲的时候只问了一句话:“院长,我们做到了吗?镇民没事了吧?”
万知闲把结界玉放在她身上,抱着她残破的尸体从林子中一路回了学院,让医师给她治疗,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听,也不愿意把那名学生放下来。
段在青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万知闲满身血污跪在学院的医堂门口,面前放着那个学生只剩一半的躯体。
“老万。”他走过去想把万知闲扶起来,他却死死跪在地上。
“你怎么不救她?”万知闲半响才意识到来的人是段在青,抬头问道。
段在青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没救她。”万知闲道,“如果我们一人救一个,她就不会死。”
“老万……”段在青深吸一口气,“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你不要……”
万知闲打断了他的话:“段在青,你当时是不是想另外那个学生修为好,当然要想救他,优先考虑的也是他,对吗?”
段在青冷声道:“是,那是我的第一判断。”
“我也是。”万知闲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又带着无比的嘲讽和悔恨,“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不愧是朋友,连想都想在了一处。”
段在青冷静地看着万知闲:“事已至此,我们唯一做的只有弥补,而不是深陷其中,别忘了你是副院长。”
“什么狗屁副院长,连自己的学生都救不了。”万知闲站起身,小心的把那名学生的尸体抱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的院长们,“你们知道这孩子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什么吗?她问我城镇里的人可还安好,她做得好不好,她记得我们教她的东西,知道自己学了本事要保护更多的人,她也拼命去做了,可她也只是个孩子,我们这些比她厉害的人又保护好她了吗?诸位修行至今,还记得自己最开始为什么修行吗?”
“我好像在这条路上走错了。”
那天之后万知闲就离开了学院,人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段在青知道他颓丧了一段时间,开始游历世间,各个城镇都去过,救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但都填不平他心底的那个坑洞。
他赚的钱和各种赏金都会送去给那个学生的父母,自己却从不敢在他们面前露面。
段在青本来以为他一辈子都会这样,后来万知闲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在离晴岧山不远的地方立了个宗门,名曰闲云,听上去倒是洒脱,却和他正好相反。
万知闲说他想赎罪。
学院的人都觉得他小题大做,那种情况下能救回一个学生,当然是选修为好天赋高的那一个,理所当然。
再后来,他也偶尔去闲云宗拜访。
那里真的不像一个宗门,师父也不大像师父,徒弟个个有问题,要么不说话躲在屋子里,要么灵脉已废,要么修为不行,要么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
一个残缺的宗门。
那个学生的死让万知闲意识到他已经和大多数修者一样,他们有着比普通人更强的能力,更漫长的生命,他们已经渐渐把自己和其他人划分开来,他们高高在上,俯瞰的,是苍辽大地,是蝼蚁众生。
万知闲的道动摇了。
他离开学院或许是个好的选择,否则后面各宗门对学院的压制和削弱,岂不是更让他无法接受。
段在青出神地坐了一会儿,面前的茶凉了,万知闲把他的杯盏拿过去,倒掉里面的茶水,重新给他斟上热气腾腾的茶,茶香微苦,热气袅袅。
万知闲叫来店伙计换茶,和店伙计小声说了几句话,一边煮茶,一边道:“云丫头来学院之前在闲云宗住过一阵子,我曾经问过她,修行是为了什么,她说是为了自保,也想保护别人,跟我们以前多像。”
“是吗。”段在青笑了笑,“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万知闲看了他一眼,重新垂下视线:“后来我还问她,如若遇到险情,一边是普通人,一边是如她一样的修者,都受了伤无力自保,她只有能力救一人,救谁?你猜她怎么回答。”
段在青微微笑着没说话。
万知闲自顾自道:“她说她选不出来。”
“她那时还把自己当普通人看。”段在青说。
“是。”万知闲点点头。
“那现在呢?”
“现在?”万知闲把煮好的茶壶端下炉火,往段在青面前一放,“不如等学院和我闲云宗对上,段院长再问她一次试试?”
“你不敢问吗?”段在青道。
万知闲站起身来:“我不用问,也知道自己徒弟的答案。”
他往雅间外走去,背朝段在青摆了摆手:“你请客。”
“没指望你。”段在青笑道,“这几日若想喝茶,随时可以找我。”
“不用了。”万知闲走下楼去。
段在青从窗口看出去,没一会儿万知闲就从茶楼离开了,走的时候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各种东西,走的还挺快,大概是给徒弟们买的东西,他不禁有些好笑,说没钱住玉楼街,蹭他茶喝,倒是有钱买这些花里胡哨的小东西。
他慢慢喝完了茶,静静坐了一会儿,叫伙计来结账,店掌柜抱着个算盘就上来了。
段在青:“?”就两壶茶,还需要用到算盘?
掌柜脸上挂着招牌的营业笑容,噼里啪啦开始打算盘:“客官您看啊,您在本店点的两壶上好玉螺春,对街万福楼的四盒糕点,街巷尽头百年老店的春玉酿四坛,熙园酒楼两份招牌蒸栗,两份招牌鸡元鱼,玉京街最大果子店铺的各式蜜饯各一份,蓬莱府的五蟹辣羹和黄鱼羹各两份……”
掌柜的两手在算盘上差点打出花来,一口气报下来完全不带喘,听得段在青叹为观止。
“……这是以上总共合计,客官您看怎么付?”掌柜的笑呵呵道,“灵石银钱皆可,东西伙计都去买了,应该好了,另一位留了地址,我这就让人送过去?”
段在青:“……”
难怪刚才跑得那么快,原来不止蹭他茶喝。
“送过去吧。”段在青有些哭笑不得,“店里上好的茶也送些过去,花用你一起算。”
他估计盛会结束前万知闲都不会主动来找他了。
哪学来的这些江湖路子。
初衷吗?
段在青兀自笑了笑。
当然记得,但他和万知闲走的已经是不一样的路了。
窗外是熙攘的人群,碧空孤云。
或许每个人的路都只能自己去走,万知闲是,他也是。
云箬他们在玉京城玩了三日,这次出来没带传呼鸡和灵犀,一是要有人留守闲云宗,而是怕进了玄阳宗必定各处都是天然法阵加持,万一灵犀被发现,所以就让它留下了。
怕它一个人无聊,云箬又留下了传呼鸡,注了满满的灵力,小鸡只要不传讯息,那些灵力够它用很久了。
第三天的晚上玄阳宗的弟子上门来送进入玄阳宗的通行玉牌,找了好久才找到闲云宗住的地方,主要是各宗门们都住在玉京街,只有他们住在闹市。
来送玉牌的小弟子跑了很久也不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把六个通行玉牌交给了万知闲,笑问道:“请问哪位是云箬云姑娘?”
这行人里有两个姑娘,他分不清。
云箬上前一步:“是我。”
小弟子行了个礼,拿出一块通体脂白的玉牌递给她:“这是明日入玄阳宗后住所的通行牌,入山门后给引路的弟子一看便知。”
云箬有些疑惑:“为何单独给我?”
小弟子语气中也透着点疑惑:“上头的人给我时就是这么吩咐的,让务必亲自交给云姑娘,我也是照着办事。”
他对万知闲抱歉的又行了个礼:“还望万宗主勿怪。”
万知闲倒是不在意,拿过玉牌看了一眼,递给云箬:“既说是交给你的,那你就收着罢。”
小弟子还有别的任务,送完东西就很快告辞离开了,闲云宗众人聚在林望和百里夜的房间里研究通行玉牌,和学院的通行牌差不多,明天照着那小弟子给的地址直接去,就可以通过法阵进玄阳宗。
倒是给云箬的那枚住所通行牌让他们有些看不懂。
不就是个住的地方,和别的宗门应该也差不多,为什么特意嘱咐要交给云箬?
几个人依次拿着那块玉牌研究了一下,就是块普普通通的玉牌,甚至不如他们出入玄阳宗的通行牌,那通行牌上还加了阵法符纹,和法阵关联,这块就是块玉石而已,除了成色好看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不管它,明天去了再说。”万知闲扒拉着已经开始打哈欠的江北山回屋睡觉,纪月辞也率先回屋去了,林望进里间去了,屋子里只剩百里夜和云箬。
百里夜拿着那块脂白玉牌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云箬喊了他两声他才听到。
“有什么不对吗?”云箬问。
“嗯?”百里夜回了神,把玉牌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随手递还给云箬,“没有,我只是在想这玉石颜色不错。”
“我也觉得。”云箬立刻说,“要么我们离开的时候偷偷带走,回去后做个小风铃挂在窗口好了。”
百里夜抬了下眉毛:“玄阳宗的东西,不要。”
“哦。”云箬看着他。
百里夜笑起来:“你想要?”
“不想。”云箬慢吞吞道,“你一直拿着看,我以为你想要,你若想要,下次我们一起去找,你和林望堆在后山那些玉石是去哪里找的,下次也带上我吧。”
“这么好的成色可遇不可求。”百里夜看着玉牌说。
云箬:“……你眼睛里写满了想要你知道吗师兄?”
百里夜只好摊了摊手:“是。”
“给你。”云箬大方的放在他手里,“你收着吧。”
“不好吧,这可是给你的。”百里夜伸手就拿了过去。
云箬叹息着摇了摇头:“有的人心口不一,说一套做一套。”
“林望。”百里夜朝里屋喊道,“云箬骂你呢。”
林望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瞎说,小师妹无缘无故怎么会骂我,你不要自己趁机骂我还推给师妹!”
“林望师兄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云箬朝着里屋大喊一声,一溜烟跑了。
百里夜捏着玉牌笑了好久才停下来。
等云箬走了,他吃了颗药糖,手中凝出一丝灵力,化作一把小小的刻刀,开始检查那块玉牌。
林望换了衣服走出来:“有问题吗?”
百里夜也摇了摇头,散了灵力。
玉牌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是谁吩咐要特意交给云箬的?
沈苍一,南宫少尘?还是庚桑箬?除了这三个人他也想不到别的人了。
反正不能给云箬保管,暂时放在他这里比较好,玉牌若是真有什么他看不出来的问题也好应对。
云箬不知道百里夜怀疑玉牌有问题,真的以为是他喜欢,晚上睡觉也琢磨了半宿,以后出门历练或者进秘境试炼,她会多留意有没有好看的玉石,百里夜对器术感兴趣,又是个手工达人,送他玉石他应该很高兴。
说起来,百里夜送了她那么多小鸡,她还没送过百里夜什么东西呢。
主要百里夜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月辞和林望她可以送酿酒制药的灵株,北山送他什么他都开心,唯有百里夜,他好像一直在帮大家做东西,自己却没表现出有什么喜欢的。
现在好了。
云箬第一次发现百里夜喜欢并且想要的东西,心情非常好。
玉石等着吧,挖她都要挖出来,把好看的统统送给她百里师兄。
第二天大早,他们就收拾收拾到了指定地点,是城郊的一处院落,种满了松树,风一吹细细的针叶发出轻响,来的不止一家宗门,进了院里静悄悄的,空旷的庭院内地上能看到阵门的金色符纹线条,大家陆续走进来,只要身上佩戴通行玉牌,走进阵法就会消失。
“走吧。”万知闲当先踏上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云箬走在后面,百里夜走到她身边,伸手过来勾住了她一根手指,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以防万一。”
云箬反手勾回去,两人一起走进法阵内。
下一秒他们就从庭院内消失,云箬往前踏出一步,发现他们站在了一座山腰的平台上,地上铺着玉砖,四面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和云海,流岚在身侧缓缓浮动,被陆续出现的人搅乱。
“是玄阳宗的寿宁峰!”有人喊道,语气惊喜,“原来是办在这里,以往可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听说山中灵株仙草数不胜数,灵气更是玄阳宗所有山峰中最浓厚的。”
“确实,感受得到。”有人深吸了一口气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诸位,请出示住所玉牌。”早就等在平台上的玄阳宗弟子走上前来。
各宗门纷纷出示自己的玉牌,百里夜把玉牌拿出来递给云箬,云箬顺手递给走到他们面前的一位弟子,那人看到玉牌时愣了一下,随即态度恭敬了许多,躬身行了个礼,道:“请随我来。”
他们跟着这弟子走到平台边,有条往上延伸的玉石台阶,两侧葱葱郁郁,云箬转头看了看其他宗门,发现他们都没往这个方向来,不由出声问道:“只有我们住这边吗?”
那弟子在前面引路,闻言转身回答她:“山腰八个方位都有院落,这边有些特殊,院落位置比较好,也很安静,但只有一个院子,故而只有诸位往这边来,不过要找其他宗门也不远,下了玉阶回方才的平台,走另外的玉阶既是。”
没走多久他们就到了住的地方,山间绿树掩映,灵气比在刚上平台时还要充沛,院中一看就铺陈了法阵,山中风声呼啸,进了院子就归于安静,温度适宜,缭绕的雾霭只围在院外,楼阁精致,屋檐四角挂着清明醒神的檐铃,一看就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