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箬和百里夜进了秘境, 灵犀也跟了进去。
灵犀忽而想起来:“要说秘境中有何不同的话,在曾经学院被妖兽入侵的那个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突然之间注视了我一瞬。”
灵犀想了好半天, 勉强总结:“一种被窥伺的感觉。”
云箬在沼泽水域边坐下,水中顿时一顿沸腾, 冒出一个个小蛇脑袋,藏在水里的身躯全然透明,只能看到被搅动的水花和涟漪,引得百里夜手腕上的小蛇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顿时活了过来, 昂起脑袋抻着脖子往水边看,被他取下来抛回了水里。
云箬手腕上那一条在无垠之水的覆盖下装死, 一点都不想重蹈为了看热闹惨遭“抛弃”的覆辙。
云箬奇怪:“你怎么扔回去了?”
“走的时候再捞一条, 让它和伙伴团聚团聚。”百里夜站得离水边有些远, 声音闲散, “我就不过来了, 林望不让伤口碰水。”
“好。”云箬点头,“那你等着我, 走的时候我给你捞。”
被百里夜抛弃的小蛇立刻挤开众蛇伸直脖子,然后被团聚的伙伴们奋力挤了下去。
该轮到我们了啊!总要换一换吧。
云箬抬手一挥,大大小小的水域中浮现出各方小世界的画面,灵犀在她旁边趴下, 把大脑袋枕在了云箬盘起的腿上, 声音嗡嗡地:“要每一个都检查吗?”
“嗯。”云箬闭上眼睛。
“我跟你去。”灵犀也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百里夜的脑海里也响起灵犀的声音, 带着浓浓的好奇:“你去吧,你身上现在的灵息简直和云箬一模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
“嗯,有什么情况你及时叫我。”百里夜并不回答,只在意识里应道。
“哦,好。”灵犀也就不问了。
分寸这一块,它觉得自己拿捏得很好,很善解人意。
沼泽水域里悄无声息地浮现出高不见顶的山壁,山洞就在百里夜身后,他看了水域边的云箬一眼,转身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越黑,没了云箬的三棱锥照亮,百里夜好几次差点磕在山石上,从水洼里踩过去,高高低低宽宽窄窄的走了好久,他脚下的路逐渐变得平坦,四周的空间不再是逼仄的山壁。
快了。
他继续摸索着往前走,终于和曾经那次一样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滴水声。
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他毫不犹豫的大步走过去,从黑暗里一脚踏出,再次站在了兵荒马乱瘴气蔓延的城墙边。
百里夜没有在城中乱转,也没有去看城外侵袭的瘴气,目光找到了那个冲出人群救人的纤细身影,牢牢地锁住了她。
沈苍一从北州城带回去的小师妹,庚桑箬。
这一次百里夜直接跟了上去,他跟着庚桑箬回了城,跟着她在城中四处走动,看着她带着好奇的笑和城中的人讲话,眼睛清亮,笑容里没有一丝一毫跋扈嚣张的气焰。
他跟着她一起从北州城离开,一起进了玄阳宗。
上一次他不想看也不太感兴趣,更多时候都心不在焉或者故意闭上眼睛,但这一次他看得很认真。
庚桑箬初进玄阳宗的时候带着小心翼翼的好奇,第一次去属于她的那座院落时有些拘谨,不敢碰屋里的任何东西,等带她来的沈苍一走后,她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站了许久,脸上浮现出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风声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她小声的低语:“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修仙世界果然不一样,我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啊。”
她并不适应玄阳宗的生活,但她很努力让自己去融入。
内门弟子听课,她也想去听,南宫少尘带她去了一次,让她坐在单独的席位上听讲,她听不懂,南宫少尘就温和地笑着告诉她:“你何须学这些,你要想听什么想学什么,我教你便是。”
去了两次,南宫少尘便不再带她去了,说到做到,开始单独教她。
南宫少尘也不教她基础,随便庚桑箬问,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听到她说喜欢剑术,几天后沈苍一就给她找来了一柄好剑,庚桑箬高兴了好久。
她身体不好,体质虚弱,三个师兄经常来陪她,尤其是南宫少尘,经常带她出去玩,沈苍一时不时往她这里送来各种珍奇灵物,只要庚桑箬偶尔提起什么,没过几天他就会送过来,白凌来的不多,冷言寡语,来了也总是在院子里看书,庚桑箬也不吵闹,跟他一起看书,遇到她不认识的,就伸手指一指,白凌就冷淡的解释给她听。
庚桑箬很少会出自己的院子,一个是身体不好,一个是玄阳宗内门的弟子不喜欢她,捉弄了她几次,开始时小打小闹,发现她不会告状,也是真的毫无修为,渐渐变得过分,直到那次将她困在法阵中被发现,谢鸣之重罚了闹事的弟子,从此她在玄阳宗弟子间就更不受待见了。
除了那间院子,她无处可去。
不过在玄阳宗还有另一个地方她也时常会去。
藏书阁。
这里大部分弟子都不能来,庚桑箬有时在院子里待不住了,南宫少尘又不在,她就会自己去藏书阁,里面的书她几乎看不懂,好多残卷用的都是符纹字阵,需得有灵力才能翻阅,但这里很安静。
白凌在藏书阁里找到过她好几次,每次她都睡在书架后的隔间里,脸上盖着一本书,被叫醒了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被白凌送回去。
直到那次她下山去放河灯,不小心落了水回来,生了一场病,面对沈苍一的问话,认真的说:“如果我身上有什么师兄想要的,师兄告诉我就好了,能帮上忙,我只会觉得高兴。”
她惶惶然觉得自己占尽了好运,或许对于之后的事一直是有预感的。
那之后的下一个满月的夜晚,她在睡梦中被封入了玉棺。
漫长的折磨由此开始。
身上被刻上法阵,灵药吊着命,庚桑箬在玉棺中挨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夜,直至体内催生灵脉,极致的痛苦让她几乎咬烂自己的舌头,死去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解脱了。
真神奇,她明明不想死,所以努力的撑着,可到了死亡来临气息渐渐微弱的那一刻,她心底却是平静的。
人果然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的。
……
云箬和灵犀一起把秘境中所有小世界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秘境中一切如常,也如灵犀所说的,居然有好几个试炼场自动升级了,除了剑气环绕的城镇试炼场,还有月影泉,森林,幻境水域……
“或许是天地灵气的作用。”灵犀说,“乾坤灵器本就由上古器术师借由天地灵息而制作,现在你唤醒了我,在你灵力的滋养下,我也能感受到变化。”
在秘境中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云箬缓缓收拢意识。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灵犀的大脑袋从腿上推开,龇牙咧嘴的站起来蹦了好一会儿,转身找百里夜发现他不在,只有耸立的山壁和黑黝黝的山洞口。
“他进山洞去了。”灵犀嗡嗡地说。
“早知道要检查这么久就让百里夜先回去了。”云箬往山洞中走去,“他伤还没好呢。”
她刚踏进山洞,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脚步声,有人从里面很快地奔了出来,洞外青白色的天光还未照到那人身上,只看到了一片黑色绣金的衣摆,云箬就被一只手臂往里一拽,拽进了黑暗的阴影中,随即被紧紧抱住了。
“师兄?”云箬没有挣扎,反手抱住了来人。
她被抱得有些发疼,百里夜一手按着她的背,一手扣着她的腰,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胳膊勒得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来。
“别叫师兄,叫我名字。”百里夜低声说。
“嗯?”云箬抬手轻轻去摸百里夜的脖子,确定他的伤无碍,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以后不要叫师兄,不叫我,也不要叫林望,直接叫名字就好。”百里夜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温热的手掌抓住了她一只手,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动作很轻。
云箬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百里夜……”她轻声开口,“上次我们一起进去找灵犀,我看到了你小时候……你是特意进去的?你在山洞里看到了什么?”
百里夜沉默许久,艰难的开口:“我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庚桑箬。云箬,那是你对不对。”
云箬倏地静了。
百里夜将她抱得更紧,云箬心底却涌上来巨大的惊惶和恐惧。
她忽然挣扎起来,猛地推开了百里夜,往后退去,直到背脊贴上粗糙的山壁,她才停了下来。
百里夜还站在原地。
云箬喘了口气,努力按下心头不可名状的巨大的空落落的惊惶,强迫自己开口:“师……百里夜,现在你要我怎么做?离开学院,还是离开闲云宗?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月辞他们,我……我……”
云箬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话到了嘴边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想过被发现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她是个死过了一回的人,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过别人的身躯,傻呵呵的被人当盘中餐养了三年,最后死在暗无天日的玉棺里。
每一点说出来都是惊世骇俗,要被视为异类,被这个世界所不容的存在。
百里夜的声音顿了顿,像是没料到她这样的反应:“云箬?你在说什么?”
云箬本不想说话,但她面对的是百里夜,这么久以来她都习惯了,对百里夜想说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他是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方才她陷在自己的惊惧中,此刻听到百里夜疑惑地声音,只觉得一阵不受控制的委屈驱使着她脱口而出:“凭什么不让我叫你师兄,我就叫,师兄师兄师兄师兄,不喜欢不愿意你也得听着!是你带我回师门的,是你说帮我要介绍信,是你追到学院去送我传呼鸡,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什么……?”百里夜声音一滞,几步朝她走来,声音急了起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云箬,师妹……”
“别叫我师妹。”云箬打断他。
百里夜哭笑不得,上前一步凑近了些看着她,山洞里只有洞外照进来的一点光,其余地方都是昏暗的,他抬手摸上云箬的脸,一点一点擦掉她无声掉落下来的眼泪,小声道:“我的意思是,要是叫师兄会让你想起来在玄阳宗的那些讨厌的日子,你就不要叫,你不愿想起那些过往,那就全都忘掉,云箬,我不希望你被困在过往里,恐惧也没事,不想面对也没事,你走出来,往后的路天大地大,我陪着你。”
他离着云箬一臂的距离,收回了自己的手:“师妹,你要过来吗?”
云箬没说话。
百里夜安静的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箬总算往前走了一步,她的脸含混在昏暗中,眼底带着水光,道:“师兄。”
她抬起手,百里夜紧紧的握住,上前一步拥住了她,叹息道:“师妹。”
云箬靠在他肩膀上,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眼泪更加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会觉得我蠢笨吗?”
“不会。”
“还会喜欢我吗?”
“不……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箬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我随口问的。”
百里夜笑起来,抬起袖子给她擦脸:“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肿了。”
“肿了不好看了吗?”云箬觉得自己问的有些无理取闹,但她现在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思考。
“会害我被月辞和林望骂。”百里夜说。
云箬:“……”
云箬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很神奇,百里夜就是能让她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
“那我去热泉泡一会儿。”她揉了揉眼睛。
“我陪你。”百里夜牵着她的手往山洞外走。
“你的伤不能进去。”云箬牵着他的手指捏了捏,“灵犀陪我去好了,你先回寝舍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安静一下。”
“好。”百里夜不再坚持。
“我的事……”云箬有些犹豫。
“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百里夜道,“你不用下决定,顺其自然就好,我早就说过了,你的过往不重要,你和我们相处的现在才是实实在在的,这才是你最不用担心的。”
云箬点了点头。
待她去了热泉池,百里夜从秘境里出来,回到寝舍里给自己泡了壶茶。
他顶着烧沸的水,眼眸黑的照不进任何光。
“百里夜。”灵犀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震颤地嗡鸣着,“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你现在情绪很不对,你想干什么?”
百里夜没说话,屋里点着的烛火无风晃动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他懒洋洋的声音才想起来:“想杀人。”
语气依旧闲散,却淬了寒意,听得灵犀有些不敢跟他讲话了。
因为它意识到百里夜说这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百里夜将灵犀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倒了一杯茶,端着茶盏忽而有些发怔。
他曾经就觉得云箬身上一直带着股疏离的感觉,不管是在北州城,还是在学院,或者在闲云宗,她仿佛都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当初被万知闲赶走,她也走得很干脆,他欣赏她通透,有时又心疼她从不沉沦,哪怕他那么喜欢她,她对于除自己之外的人依旧没有安全感。
现在他知道是为什么了。
就连被发现她的过往,云箬的第一反应是丢脸,害怕自己被讨厌。
比起这个,她其实更应该担心他现在心底有多愤怒,要是被闲云宗其他人知道,万知闲拼着老命不要估计就得去把玄阳宗的山头炸了,因为他现在就想这么做。
百里夜垂下眸,将手里端着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回到学院,云箬有种回了闲云宗的感觉,大家都在,除了万知闲在外奔忙,百里夜被林望勒令好好修养,从南院材料处领了不少噬灵兽的骨片回来,是上次妖兽入侵云箬击杀的,都被处理好了,但骨片又薄又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反而是药堂来领的比较多,可以制药,但也还剩了很多,他就都领回来研究灵器了。
云箬消耗灵力损伤的灵脉早就好了,百里朗行送来的灵药大部分是休养灵脉的,对她恢复帮助很大。
百里夜每天在自己寝舍里刻法阵制灵器,云箬就进秘境去试炼,有时候还带着江北山,两人什么顾忌都没有,只想尽快提升修为境界,一个放开了速度,一个灵力全开训练灵技。
灵脉境界的提升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刚提升的境界和已经千锤百炼过的同阶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就如同江北山,他的体脉和天赋灵技一开始就觉醒了,体脉更是接近满阶,从他修习开始到现在也没有境界提升,但云箬现在和江北山打起来依旧吃力,她进步了,江北山也进步了。
两人一起进了好几个试炼场,最后一致同意多进城镇试炼处,里面的剑意真的如灵犀所说自动升级了,等阶更高压迫感更甚,快赶上天山岛入口处的剑阵了。
云箬和江北山现在进去根本不走剧情,不管分到什么人设都选择直接开打闯出去。
有时候两人进去后被扔在相隔甚远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找对方,哪里打起来就往哪里去,一找一个准。
一天两人能在秘境里闯阵闯个四五回,直到灵犀叫他们出去吃饭。
期间云箬也加入了巡查小队,分组那天教习带着她过去,学生们看到她眼睛都亮了,云箬随便挑了一队加入,隔天去就看到龙法在和她的队员吵架,等她走近了他们就不吵了,反而是龙法老是凶巴巴的盯着她,盯得她怀疑自己晚上梦游去揍过他,每次想开口问龙法发什么神经,这家伙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走。
真的很莫名其妙。
就这么在学院过了快一个月,每天都是固定的重复的日子,过得云箬都快要忘记外界的山雨欲来,直到会审堂送来消息,说玉京城出现变故了。
三天前,封锁的内门城门开了一个口,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守在外城的宗门大部分都回自己的山门去了,留下的一部分是自家宗主被请进了玄阳宗去做客,从此未归,音讯全无,他们只能等在外面,另外一部分是玄阳宗的外门弟子,现在由陆子云做领队,一边守护外城,一边注意着内城的动静。
他也曾想过办法潜进去探查,但都失败了。
从内城出来的一段路早就被戒严,百姓们也不会往这边来,出来的人很快引起驻守的各家宗门弟子的注意,陆子云立刻带着人赶了过去。
有宗门弟子远远就认了出来:“诶,那不是鹤亭宗的弟子吗,我记得他们的宗门服饰,就是这一身。”
走出来的两个鹤亭宗弟子眼神茫然,一步一顿地走在街上。
陆子云远远奔过去,看到了对方眉间一点红痕,心觉不妙。
“喂!内城里怎么样?”玄阳宗的外门弟子修为在其他小宗门的弟子面前依旧是佼佼者,赶来的速度最快,最先接近了那两名弟子,“我们玄阳宗的人呢?”
他们听陆子云说了在腐海林中的遭遇,内心受到极大冲击,想到那天被二话不说放弃的外城,只因为谢鸣之那个修为差劲的小徒弟在内城,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就不顾外城所有人的死活,初听他们只觉得荒谬,之后却越想越心惊,然而他们对陆子云的话依旧只是半信半疑。
毕竟这也只是他一面之词。
听到玄阳宗三个字,两个鹤亭宗弟子浑身一颤:“救命,救救我们……玄阳宗,玄阳宗要剥了我们的灵脉,让我们出来传话,云箬,闲云宗的云箬是谁,带她来,带她来玉京城,只要她进了玉京城,里面的人都可以得救……”
“闲云宗!云箬!!让她来,快让她来!”两人惊恐万分,扯着嗓子疯狂大喊起来。
没等其他宗门的人到跟前,其中一个眉间红痕一闪,一道金色的法阵一闪,他浑身抽搐,脖颈上数条红痕出现,瞬间抽出了他的灵脉,银光从他眉间钻出来,他睁着眼睛倒了下去,银光随着他的死飘出来,化作光点散了。
另一个更加恐惧的大喊起来:“玄阳宗的人说了,要是云箬一日不来,他们就每天剥去城中宗门弟子的灵脉,想要救自己宗门的人,就去把云箬抓来!……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还……”
尾音未落,他眉间的红痕也闪了闪,这次还没抽出灵脉,他就七窍流血倒了下去。
“玄阳宗疯了吗……”赶来的宗门弟子喃喃道。
玄阳宗的外门弟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看向陆子云,全都是茫然和不解:“怎么会,宗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已经是首宗了……为什么?”
陆子云沉默地上前把其中一个死去的宗门弟子背了起来:“我当时也和你一样不敢置信,但事实就是事实,你们自己决定怎么做吧。”
会审堂的人也过来了,上来背了另一具尸体,和陆子云先回会审堂总部去让三小验尸,以及说明情况。
玄阳宗的外门弟子们站在内城城墙外,一个个思绪混乱,其他宗门也懒得管他们,大家很快聚在一起商议,得知玄阳宗的目的是闲云宗的云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了。
其中一个宗门弟子犹豫地开口:“我师父还在内城……”
“我师兄他们也在……”
“玄阳宗想要用整座城里的仙门之人换云箬一个?我们该怎么做?”
一边是情同手足的宗门同门,另一边是只有一面之缘,几乎毫无干系的闲云宗弟子云箬。
选哪边,似乎很好抉择。
玄阳宗给大家的,是个很划算的交换。
而且一人换一城,怎么看都很值得。
会审堂的使者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来送信,进了学院后说完信息就晕死过去了,被送到药堂去治疗,云箬刚从秘境中出来,今天她一个人去闯阵,少了江北山的配合,一人难敌,被城镇中满阶的高手追杀得满城跑,靠着地形优势将他们分散开,这才闯了出来,受了点伤。
本想立即就赶路,被林望要求休息一晚再出发,养精蓄锐,也能更快赶到会审堂去。
云箬喝了两碗林望送来的药,苦的嘴皮发麻,偏偏寝舍里刚好没水了,只好出去找水喝。
门一开,百里夜穿着雪白里衣站在外面,白晃晃地吓了云箬一跳。
百里夜看着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你要去哪?”
“你怎么知道我起来了?”云箬不解。
百里夜看了一眼她身后。
云箬转头一看,灵犀无辜的蹲在她身后,琥珀色的大眼瞳眨了眨,默默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好啊,原来是这大家伙和人暗度陈仓。
云箬只好解释:“我不是要偷偷走,是晚上喝的药太苦了,你知道的,林望师兄的药,我可和你不一样,你喝完直接晕倒,我比较耐苦,晕不过去……真的,我发誓。”
“好。”百里夜看着她,“你发,我听听。”
云箬:“……听好了啊,我绝不一个人偷偷去涉险,就算要去,也得带着师兄百里夜,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死无……”
百里夜一把捂住她的嘴:“勿造口业,瞎说什么。”
云箬笑起来:“师兄信这个啊?”
百里夜一挑眉:“原来师妹不信,所以随口胡说么?”
“那当……”云箬及时刹车,严肃道,“我信。”
百里夜:“……”
百里夜去自己屋里端了水过来,守着云箬喝了:“好好休息,天亮我们就走。”
“师兄。”云箬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放心,我还是珍惜我这条命的,况且我才不相信玄阳宗的人,不会自己送上门去的。”
“嗯。”百里夜弯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别害怕,他们不可能再伤害你了。”
“我不怕。”云箬的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
那天在玉京城外的林中,她第一次完完全全直面自己的恐惧,怒火烧到心头,她将南宫少尘逼到绝境,忽然知道了自己这么久以来压在心头的恐惧来自于何处。
是真心错付,是信任被践踏,是遇人不淑。
然而这些不是她的错。
她很好,她值得被真心的对待,配得上真正的喜欢。